死神之灰烬挥尽

　　定居现世一个月后。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里尤发现了一件困扰她的事——不论她前一天晚上耗费多久的时间熬夜，第二天一早七点之前总是会自然醒。

　　醒来之后，她不能立刻投入修炼，因为虽然身体机能苏醒了，心里却还是累得要命，她只想继续躺在原位、闭上眼再拖一会儿时间。

　　今天也是同样。

　　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夜晚的黑暗和虚圈天空下的无尽荒芜拥有相似的气味，会使她忍不住想在半夜时分走到房子外面去察看四下的情况，所以睡眠质量完全得不到保证。

　　说起来，住进赤井租下的这间公寓已经是第29天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能习惯人类的作息。尽管浦原特意给她带来了专用义骸，尽管每天她都会阅读大量的人类书籍来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尽管赤井和海晴都为她做出了极易模仿的表率……

　　尽管她知道，她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

　　“哦，早上好，久南。”

　　她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走出卧室时，穿着一身黑色学生制服的海晴坐在餐桌边对她招了招手。

　　里尤应付性地点了一下头，走到旁边的水池前简单地洗了脸：“早。赤井先生呢。”

　　“去工作了。”海晴嘴里还叼着一根薯条，她丢给了里尤一对红色的软绵绵的东西，“拿着。”

　　因为里尤夜里总是睡不好的缘故，海晴声称她要负责做每天的早饭，其后果就是垃圾食品和黑暗料理充斥着百分之八十的日常生活。

　　“……手套？”

　　里尤捏了捏手里的棉布，这布料十分细腻，看起来很暖和。

　　“我给你买的。入冬已经这么久了嘛，总是赤手空拳的可不好。我每次出门都会戴的，你记得吗。”海晴说，“啊，你的早饭在桌上。”

　　里尤选择无视了她的推荐，因为有一个比黑暗料理更值得自己注意的物品出现在了椅背上。

　　“这是什么？”

　　里尤拉起那件衣服的肩头，举到空中，端详了它一会儿。

　　“学生制服。”海晴边咀嚼边说，“我也有一件，你待会儿记得换上。”

　　“和井上织姬的很像。”里尤得出了她的评价。这件米黄色的毛衣的观感像极了她的头发，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

　　“因为这就是空座一高的校服啦。”

　　空座一高？

　　“我要去上学吗？”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和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一起？”

　　这个家伙是认真的吗？

　　上学？破面，去人类的学校？

　　还穿校服？？？

　　“没办法啦，总之要先学习一下人类的知识，才能融入这个社会啊。”一脸嫌麻烦的海晴又开始了她最不擅长的说教，“我也不喜欢说这种话……不过我暂时不打算回尸魂界，蓝染被捕，我也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了。要享受人生的话，果然还是当学生最轻松吧。”

　　学生有各种各样的优惠，没有定死的工作时间，也不需要烦恼复杂的社会问题。这是她得出的结论。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屁孩真是太可怜了。

　　“虽然是这样……”

　　里尤心情微妙地看着手中的毛衣，最后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什么似的说：“等等，为什么你那件是男生制服？”

　　“因为男生的比较帅啊！”

　　“你这样会被拦在校门外的。”

　　“那就打晕门卫，再进咯。”

　　“……”

　　。。。。。。。。。。。。。

　　空座市第一高等中学。

　　越智美谕自认是一个负责尽职的高中老师，她自从大学毕业来到空座一高开始实习生涯的时刻起，便坚信自己身上担负着拯救祖国未来栋梁的重任。

　　不过随着和学生的接触越来越多，她也逐渐意识到了这群无可救药的白痴是多么无可救药的事实——这样的祖国栋梁不如早点腐烂在温床里好了！她这么想之后，上课这一行为带给她的意义便陡然发生了变化。

　　1年3班的学生们无一例外地察觉到了她精神态度的变化。

　　“——那么，今天要给大家介绍两位转校生。”

　　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的八卦之后，班主任越智老师有气无力地拉长了嗓子，说。

　　原本陷落于越智的低斗志气压里的学生们终于抬起了头。

　　转校生永远可以成为令人兴奋的话题。

　　“咦？！又是要期末考试的时候转进来？”——这是大多数人的反应。要知道，他们可是圣诞前就会进行期末考试，然后春天升级成高二学生的苦逼考试狗！

　　“怎么了，有泽。”越智见坐在第一排的有泽龙贵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等待的两个新同学，觉得有点好奇，“你的朋友？”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没什么。”

　　龙贵说到一半便失去了信心，她只隐隐约约有点预感，在她还小的时候，大概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好像见过外面的两个转校生之中的一位。

　　她记得确实是……一护的堂姐一类的人物吧。总是把一护欺负哭，后来又教坏他打架的那个凶残暴力的女性。想想就觉得恐怖……

　　但是她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才对，年龄也对不上。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龙贵对自己摇了摇头。

　　于是志波海晴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上了讲台，唰唰唰写完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粉笔字，字迹之潦草简直叫人望而生畏。

　　“大家好，我叫志波海晴。”她说完，还打了个饱嗝。

　　这个女生……有点可疑啊……居然还穿着男装……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不是美少女也就算了。这个奇怪的性格和造型又是闹哪样啊！和想象中的转校生应该有的样子有天壤之别吧！

　　还好，第二个转校生没有她这么脱线。

　　“我叫里……我叫久南乔。请多指教。”

　　站在海晴旁边的黄发少女倒是十分文静，只是稍显冷漠。她的眼睛和之前来过这里的谜之转校生朽木露琪亚有几分相似，所以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也许这就是最近流行的三无属性吧！虽然有点可怕。

　　“爱好是砍人。”紧接着她说。

　　又一个神经病！期待满心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的人，在看到她布满寒霜的眼神之后，都不禁这样暗想。

　　班主任连忙圆场：“哎呀，久南同学是剑道部出身对吧？说的砍人也只是正常的同学切磋对吧？我们学校很欢迎社团活动的，不过要小心别把对方打伤哦！”

　　“那打死呢？”

　　“也不可以！！！”

　　下课之后，很快有几个好奇的孩子围上了里尤和海晴的课桌。

　　“久南同学，志波同学，你们以前在同一所学校吗？”有人问。

　　“是。”里尤淡淡地点了点头。

　　海晴酷似大姐大地打了个响指：“镜野市一高，你们应该知道吧。”

　　“嗯！听说那里有很多小混混，是真的吗？”一个红发女生凑近她的肩，问。

　　“算是吧……我和他们之中的头目过过招，倒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一拳就能打翻他们所有人。”海晴一脸确有其事地说，“久南，你也说几句呀。”

　　里尤瞟了她一眼。

　　真会给人添麻烦。志波海晴的性格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黑崎一护呢？他不在这个班吗？”里尤勉强找了个话题。

　　“他昨天才刚醒，我想还要休息几天……你知道的。”海晴靠在椅背上，说，“他已经看不见灵魂了。估计得垂头丧气一阵子。”

　　“——我还没弱气到需要躺在家里被你们念叨的地步！”

　　海晴的话音刚落，对话里的主角便一书包抡上了她的头，毫不手软，痛得大叫一声。

　　“嗷——！！！一护！”

　　他真是下了十足十的狠手，连里尤听着都觉得痛不欲生。

　　肇事者则以某种僵硬的眼神看着海晴，似乎毫无悔改之意：“很遗憾吧，我还这么活蹦乱跳。真是对不住了啊。”

　　关于这个橘色头发的少年，里尤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他一直是蓝染心心念念的旅祸，而且身上拥有深不可测的潜能（血统？），至于性格、为人、说话的方式以及判断力方面，她还根本不能算“认识”他。

　　他是对全局至关重要的人，只要知道了这一点，里尤就觉得不能轻视他的存在。

　　“黑崎一护，你好。”

　　里尤主动向他招呼使一护稍微有点惊讶，他在空座市决战时和她打过照面，也知道她想要杀死蓝染的意志，但他们还算不上朋友——甚至就是路人。

　　一护面对第一次正式说话的对象时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

　　“啊，你好，诶，怎么称呼呢……”

　　“叫我的名字就行了。”里尤一板一眼地回答，“现在我和你是同学。”

　　听上去是在套近乎，配上她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色实在没办法让一护感到亲近的意思。

　　“可是你们看起来比较老……”

　　一护的吐槽刚出口，便被海晴的一记头槌打断了。“不用句句都说大实话，懂不懂？！”

　　“另外，我们在这里的事也请不要告诉与尸魂界有关的人。”里尤安抚一般拉住了海晴的手臂，目光却始终不离一护的正脸，“仅此一点，无论如何都要拜托你。”

　　在教室里谈论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不妙。他还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我知道了。”一护点了点头。

　　而且他本来也就不是会对尸魂界一方这样那样的陈年旧事感兴趣的人。

　　里尤满意地松开了手，不紧不慢地打开桌上的国语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感兴趣，还是只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

　　人类的学校和死神的学校有相似之处，但又大不相同。

　　就拿人际关系来说吧，真央灵术院的学生们都知道，一旦从这里毕了业，大多数人就都会从事同样的工作，也就是供职于护廷十三队做一名往返于现世和尸魂界之间的死神。大家都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会尽量避免学生时代与人产生不和——因为那有可能直接影响到未来的上下级关系。

　　而空座市一高的学生，一群对社会知之甚少的孩子，脑子里整日想的多半和工作、和职业技能都没有什么关系，只管挨过叫苦连天的考试、幻想能遇到男朋友的修学旅行、周末和朋友一起去吃点啥好这样简单的烦恼，毕业之后很多人就逐渐失去了联系、再也无从相会。

　　虽然正因如此，青春这个词在高中生的眼中才会珍贵而青涩。

　　不过在里尤看来，这也只是历史进程的一部分罢了。

　　所以，当井上织姬的星星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产生了类似于接触不良的感觉。

　　“……怎么了？”

　　“呐，呐，久南同学，晚上要不要去我打工的地方看一看？”

　　这个橙红色头发的小姑娘曾经被蓝染抓去当棋子，很快弃之如履，里尤还以为她会消沉一段时间，搞不好还会留下心理阴影。然而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井上？”里尤叫了她的姓氏。

　　“是！你记得我的名字啊！对哦，之前在虚夜宫我见到你的时候还有点害怕呢……”织姬咽回了后半句，害羞地摇了摇头，“嗯，抱歉，又说了奇怪的话。”

　　和那时候的她判若两人了。

　　被恐惧和压抑支配的她比现在狼狈得多。她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像里尤这样用表面的修饰甚至毫无原则的两方摇摆来应对战争。

　　现在，织姬似乎已经放下了恐惧。她看向一护的眼神里充满信任。

　　一定是那场战斗改变了什么吧。

　　“不，感谢你治好了志波的耳朵。”里尤收拾好书包站起身，她不讨厌友善的邀请，“一起去吧，你打工的店里。我还在想要不要找份兼职呢。”

　　之前她为志波海晴治疗的时候，里尤没有和她正面相遇，织姬也在担心黑崎一护的状况，归心似箭，哪能多等一秒。

　　里尤默默地记下了她的语调和性格，以免下次见面时找不到话题。

　　“真的？那太棒了！好想和久南同学一起做面包啊！”

　　织姬笑起来像朵燃烧的太阳花。

　　“那我们就先走了。”里尤对海晴挥手致意，“志波，你和一护还有话要说吧。我就不打扰了。”

　　一个月之前，那个臭小子还在昏迷状态里，海晴见到躺在床上的他时，他的个头高出原来一大截，想也知道是黑崎一心用了什么方法加速了他的成长。海晴一点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他。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们在空座市一战后的初次会面，里尤觉得自己不要插足进他们的重逢里比较好。

　　“喔！待会见。”

　　海晴目送织姬和里尤两人远去后，才转过身面对满脸复杂情绪的一护。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以倒是不必担心谈话会传进不应该听到的人的耳朵。

　　只是开口的那一步往往最艰难。

　　“呃，好久不见了，一护。”

　　“……”

　　一护在酝酿措辞。他在知道自家老爸是死神之后，已经对这类意料之外的亲戚有了抗体，只是突然在虚圈里遇到这个失散多年的堂姐时他还不知道自家老爸是死神呐，那时候的心情真是惊愕到无以复加。

　　“怎么啦，那张臭脸。”海晴挑了挑眉，“事情我从浦原那里听说了，这些天辛苦你了。总而言之，失去灵力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下你终于可以好好享受真正属于你的人类生活了。”

　　“你……”

　　“叫我名字就行。”

　　“海晴……桑。”一护依旧十分不习惯于这个称呼，“那个人，是破面吧？她不回虚圈吗？”

　　他还在忧心里尤的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问题。

　　“连这都告诉你了？浦原喜助真是多嘴啊……”海晴心里吐槽了那个绿帽子奸商千百次，然后正色道，“别用炖汤一样的眼神看她，太咸了。”

　　这什么破比喻。

　　好在一护的重点不在她的言辞上：“没关系吗？让她呆在人类的身体里。”

　　“你觉得她像是会惹是生非的类型吗？”海晴反问。

　　“这个嘛……”一护当然没法回答。

　　海晴偏了偏头，表示让他别多想。“不用担心，有我看着她呢。她并不是自愿变成虚的。从死神转变为虚的那份痛苦，我想你也应该十分了解吧。”

　　确实。

　　曾经陷入完全虚化状态、在虚夜宫的穹顶之上亲手用天锁斩月刺穿石田雨龙的腹部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丧失理智后的绝望与暴躁，当然，更浓烈的是被迫做出伤害挚友的事时的恐惧。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护难得露出了有些同情的神色。

　　“算啦，怎样都好，别让奇怪的虚跑来我家就行。”一护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拎起书包继续往河岸边走去。

　　海晴快步追上他。

　　“对了一护！你们家的人都还好吗？游子，夏梨，还有那个靠不住的伯父……他们怎么样了？”

　　“还行吧。老爸的臭毛病是改不过来了。他对夏梨解释了尸魂界的事，我想她不会太在意。大概。”

　　“夏梨还能看见灵魂？”

　　“是啊……我稍微有点担心，不过看样子她也能妥善处理了。”

　　“是吗，那就好。”

　　对话到这里为止，停滞了一小会儿。然后，海晴又开口了。

　　“久南对你似乎有点兴趣，你介意我把你的事讲给她听吗。”

　　一护一脸茫然：“啊？不介意，你随意……”

　　“我想她很乐意和你做个朋友。她在尸魂界的时候，可是和露琪亚关系最亲近的几个死神之一。”海晴边说边站起身，她也准备离开学校了，“她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呃、的破面，我保证。”

　　露琪亚的熟人吗？

　　一护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她。最后，他也迈出了脚步。

　　“我怎么觉得我好不容易回归的和平生活马上就要被打破了啊？”

　　“不会的！”

　　“从你出现在学校里的瞬间开始我就不相信这句话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