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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终于到了放榜日,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的祝平天不亮就拉着祝青去了贡院。这时榜单还未贴出,但是已有不少人在等候了。
见迟迟没有官差过来,祝平还挤出去买了两支糖葫芦,又挤了进来,把其中一支递给祝青:“青弟,给你,我看你盯着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好久了。”
祝青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祝青也不好解释,她只是等着无聊,放空了下自己,谁知眼睛正好朝着那个糖葫芦。不过不得不说,她真的好久没吃到糖葫芦了,真是酸甜可口。
“来了,来了。”人群中有人呼喊,就见几个官差护着一张红纸出来了。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方便官差出入。等榜单贴好,又一哄而上,祝青也被一起挤上前去。
这榜单的第一位,赫然写着叶县祝青,祝平死死的捂着嘴,就怕惊呼出来。祝青示意祝平接着看,二人又从榜单尾部开始向上看,最后还是失望了,没有祝平。
祝平咬了一颗糖葫芦,带着咀嚼音:“没事没事,我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惊喜了,明年我一定能过。我们别呆在这里了,快回去报喜吧。”
二人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那位十五岁的县案首,他见祝青无甚表情的脸,又看着她手里的糖葫芦,嗤笑一声:“果然毛都没长齐呢,还在吃糖葫芦,还是回去好好再读两年书吧。”
祝平看这少年拐弯抹角的骂人,顿时不爽了,“吃糖葫芦了怎么了,让你付钱了吗?”说完又重重的咬了一口糖葫芦。
这时有个面目普通的人挤过来了,似乎是这少年的小厮:“少爷少爷,看到了,您考了第二名。”
祝青好像扫到第二名姓周来着。
周姓少年得意一笑,然后接着问:“那第一是谁?”
“是个叫祝青的人。”小厮如实回答。
周姓少年得意的笑顿时僵了,祝青,不就是……然后“刷”的转头看向祝青。
“多谢周兄督策,我这正好也要回去读书,准备下面的院试了。”说完温和一笑,转身走人。
祝平则在离开前做了个鬼脸:“再见了,第二名。”
徒留分钟凌乱的周姓少年,和不明所欲的小厮。
“哈哈哈,笑死了,那小子当自己是谁,不过第二名,居然舞到你这个府案首头上了。”祝青幸灾乐祸的说。
“好了好了,不是说明年一定要过府试吗?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大哥,人家起码是个第二名,你可是榜上无名啊。
“啊,这才结束,我还想趁这段时间多玩几天呢。”
“什么多玩几天?”祝良见二人回来,准备上前问问府试结果。
“啊,是青弟,她这次又是案首。”
祝良听了这消息,也很满意:“不错不错,有你爹当前的风范。不过不可懈怠,后面的院试会更加严苛。”
祝青有点无语了,这几年阿爹越发的自恋了:“阿爹,孩儿知晓。”话头一转,“不过我记得娘说过,阿爹当年府试才第二啊。”
说完立马跑了,溜了溜了。
祝良放下欲举扇砸人的手,“这个小滑头,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最后,祝良还是让祝青和祝平好好的玩了一天。
而院试,就在十天后。
永安府隶属于河北省管辖,也是河北省的学政驻地。一般情况下学政驻地都在省城,但是永安府是例外,作为河北省最繁华的府城,文风也最盛,每年参加科考的人数最多,故贡院也修的又大又好,离京城又近,所以上头干脆把学政驻地改成了永安府。
至于为什么不把永安府改成省城中心呢?这也没办法,永安府处于河北省边界,地理位置上不满足要求。
当然,河北省的院试地点也不止永安府,还有另外三个府城,加上省城一共五处,方便考生就近考试。
院试是三年举办两次,今年正好也是举办年,所以时间上有点紧张。
在祝青看来:不用到处跑真是太好了,再也不想坐长途马车了。
得了府案首的祝青趁这十天在闭门读书。幸好不是住客栈,除了少数同为观山书院的学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祝青住哪里,否则这几天,门槛都得被那些想攀关系的人踏破。
很快就来到了院试第一场,这一场要考三天。
这次祝青又被分到了前排的号房,然后又看到了那位周姓少年,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院试第一场,考的基本是府试三天内容的集合,又加上了一些算学题。
祝青先看了下题目,少部分的贴经和墨义,约占百分之十,这送分题真是越来越少了;四道经义题,约占百分之二十;六道算学题,约占百分之三十,呵,小学生数学,又是送分题。最后是一篇杂文,约占百分之四十。
至于为什么会有百分之三十的算学,不会有人以为古代文人不用学数学吧,这户部负责算账的官员可都是科举出身的。
祝青分配好这三天的时间安排,第一天先把前面百分之六十的题做完,第二天上午检查并誊抄,下午构思杂文,到第三天再把杂文写完。
不得不说,这号房的晚上真的相当难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有官兵巡逻的声音,连一向自诩睡眠绝佳的祝青都难得失眠了,最后只能用老办法,默背《千字文》。在背了不知道多少遍《千字文》后,祝青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祝青是被开考的锣声吵醒的。看着周围的考生都状态不佳,也是,这漏风的号房,能睡着就不错了,还想睡得香?做梦去吧。
趁着放早饭的功夫,祝青用上肢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引得监考的学政和周围的考生都侧目以对。
祝青:要不是不能站起来,我用着只做上半身吗。
一切都按照计划,一直到第三天下午,祝青在确认这篇杂文已经无法再进行优化后,决定誊抄到考纸上。
祝青一边誊抄,一边注意字迹要清晰,完全忽视了耳边监考官不停转悠的脚步声。
终于写完了。最后祝青伸了下懒腰,抬头转转脖子,然后发现那位周姓少年在……睡觉?这是在学我吗?
大哥,你没看到学政在瞪你吗?这可不是吴府尹那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瞪视,而是真真切切带着斥责的。
祝青这时才感觉这周姓少年是当真单纯,她敢在府试的时候睡觉,是因为提前了解过,这吴府尹是少年进士,也最喜欢意气风发的少年,只要是真的有才华,他才不管你是不是恃才傲物呢。
但是学政不同,这些可都是老翰林啊,还是半辈子都没熬出头的那种,他们一般都喜欢规规矩矩的人,这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睡觉,简直就是顶风作案啊,希望这少年后面别被穿小鞋吧。
等到收卷的时候,祝青分明看到他朝自己得意的笑了一下,祝青也只能默默投以同情的目光。
“哎,祝青,你站住,你刚才什么意思?”出了贡院门,祝青就被这周姓少年拦住了。
“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吗?”看到少年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好吧,“你知道学政都是从哪里选出来的吗?”
“这我当然知道,翰林啊。”
“纠正一下,是老翰林。”“老”加重音。
接着也不管这少年有没有听明白,径直走了,家人还在等着呢。
回去后,祝青也不多说,家人也不问。吃饭,洗澡,睡觉三部曲,明天就要开始第二场考试,只有一晚上时间让祝青恢复精力。
一夜无梦,祝青独自一人去了贡院。哎,又是三天。
还是上次的号房,而考题就半点没关联了。
这一场考的律法和策问。四道律法题,占比百分之四十,一道策问占比百分之六十。
这律法题,不是简单的根据现有的法律文书判定,还要结合儒家的“礼义忠孝”,必须做到有理有据。
其中三道题都好说,但是祝青在一道题上犯了难,不是不知道怎么答,而是从女性角度,她不想这么答。
这题讲的是杀夫:一妇人用发簪插入丈夫的心脏,一下毙命,而这一切在另一位男子眼皮下发生。
上面是主要案件描述,还有证人一的描述:这丈夫是个赌鬼,经常问妇人要钱去赌,不给就会殴打妇人。
目击证人的描述:这丈夫将妇人卖予自己一夜,从而获得若干银钱。但是在丈夫与妇人交谈时,二人发生冲突,丈夫欲打妇人,然后被妇人还手杀死。
然后是妇人的描述,只一个词:遍体鳞伤。
按照这个时代的律法,杀夫必是死罪,不论何种缘由。
这起案件下,因为妇人是为了贞洁杀夫,所以结合儒家的“礼义忠孝”,切合“礼”。
最合适的判定是判处妇人死罪,然后在处刑后再以“礼”为名嘉奖她。
就祝青看来,人都死了还要屁个嘉奖啊。
按照现代的律法,这可以算作:自卫过当致使他人死亡;这个罪名一般不会判处的很严重,甚至还能无罪释放。
祝青思来想去,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大不了这分数我不要了,写下了自己的答案:有期三年……
这第一天的考题就做的异常心累,祝青也没心思看策论题了。
等第二天,祝青翻开策论题,然后脸都绿了。这题目简述一下就是:流民安置之法。
去年因为河南水患,很多流民逃到河北省治下,各府各县都有安置流民,其中叶县的流民安置之法最为出众,为此还收到了上面的嘉奖。
乍一看,这题目是利于叶县的考生的。但是院试前,祝良和祝青分析过,这两年的大事无非那些,这流民之事离的近,很容易被出题,所以各县考生应该都提前准备过,特别是去年叶县的流民安置之法,恐怕被扒了个底朝天。如果只是这么写,不容易出彩,除非文笔特别的出众。
祝青在思考了一上午,只列出来了个大纲。在第二天中午饭后,闭眼休息片刻,便提起了笔,时间紧迫,真的要争分夺秒了。
第三天,祝青习惯了号房,睡的还不错,简单的用冷水洁面后,终于清醒了些,又开始奋笔疾书,终于在午饭前写完了。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字漏字,便决定先用饭,下午再誊抄到考纸上。
等这场考试结束,前排甚至出现考生策论还未誊写完毕的事情。这没做完的考生很多,但是出现在前排还是第一次。
祝青想起这考生被官兵控制住,不断不哭大喊,然后拖出去的景象,还会不寒而栗。
祝青精神恍惚的走出贡院,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下去。
扶住她的是那个周姓少年,“你没事吧,走路要小心点。”
听见少年略带别扭的关切声,祝青的魂终于回来了,“多谢周兄。”
“啊,是我该谢你,多谢你三日前的提醒。”似乎想起自己那幼稚的举动,少年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周兄不用多送,我家人就在前面。”示意下少年扶着自己的手。
周姓少年松开双手,“那个,我叫周佳,再见。”说完就红着耳朵跑开了。
祝青淡然一笑,这就是少年啊,骄傲但也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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