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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黛思尘让人将阿七搜了身，果不其然搜到许多瓶瓶罐罐，里头装着各式毒物。
黛思尘随手从桌上挑了一个白色小瓷瓶，拔开塞子，用帕子捂住口鼻朝瓶口看了一眼，里头装着红色的粉末，黛思尘将瓶口封好，让人交去太医院。
阿七立在刑架上，被禁军用一盆冷水泼醒，咳嗽了几下才睁开眼睛，看见黛思尘长身玉立地站在桌前，先前的记忆立刻复苏，恐惧沿着心口蔓延开来，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这女皇反应居然能这么快，简直像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醒了？”冷冽的声音突兀响起，黛思尘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他。
阿七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昏厥。
然而华辰抬手将刺鞭朝地上甩了一下，发出沉重的响声，如此力道若是打在人身上，只一鞭就可见骨。
阿七登时便睁开了眼睛，不敢再耍花招。
“你叫什么名字？”毕竟是要死的人，若是连名字都不问一下，也太不礼貌了。
阿七低垂着头，身上的白色囚服已经被水浸透了，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阿七。”
“金乌皇帝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们怀揣着一颗爱国之心，所以仇视代丽，仇视朕？”黛思尘扶着椅子坐下，抬眸看向阿七。
阿七身上一片冰冷，闻言眼睫颤动两下，同样抬起头看向黛思尘：“我若是说了，陛下能放我一命吗？”
“那不可能。”黛思尘坦诚地说道，毕竟她可没有如此大的度量，可以放过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不过我可以让你寻个痛快的死法。”弑君之罪在代丽国是要凌迟的。
阿七苦笑一声：“那不还是要死？”
“罢了，让人画押吧。”黛思尘见他这副神情，以为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招手让华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认罪书。
“其实就算陛下不杀我，不出百日，我也是要死的。”阿七忽然说道。
黛思尘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听见这句，不免有些好奇。
华辰正要拿着认罪书让阿七画押，却又被黛思尘一声‘慢’止住。
黛思尘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阿七身前，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七自知难逃一死，便一五一十地说道：“金乌皇帝组建了一个玉棋宫，从全国各地抓一些流落街头的男孩，挑那些长得好看的留下，每日悉心培养，我便是从那出来的。”
说到这，他忽然轻声笑了下：“不光是我，还有小六和阿三他们也都是从那出来的，金乌皇帝让我们想办法杀了你，然后领着你的人头回去换解药。”
黛思尘皱了皱眉：“什么解药？”
阿七深吸一口气，侧首看一眼自己的手腕，说道：“临来的那一天，玉棋宫的掌事给我们三人种了棋蛊，这东西不仅可以增强人的感官，还能在百日之内让人筋脉爆裂，血尽而亡。”
他们就像春日里的纸鸢，被金乌皇帝放到这代丽国，那棋蛊便是引线，牵制着他们，让他们不能远飞。
“给他换件干净衣裳，去请个御医过来。”黛思尘转头吩咐华辰，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陛下不是要杀我，为何还不动手？”阿七贴身的湿衣被换了下来，干净的囚服让身上多了几分暖意。
只是对于死囚来说，再多的怜悯也是寒凉。
“小六是谁？”黛思尘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反而闲聊一般地问道。
阿七闻言轻哼一声，虽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算是我们当中样貌最好看的一个。”
阿七以为这么说黛思尘应该就有印象了，毕竟那天她也是一眼看中了小六。
然而黛思尘根本没有记住人脸，所以仍是不解：“长得最好看的是哪个？”
阿七也跟着愣了一下，而后才仔细地答道：“就是你册封的那个明卿啊，你昨夜宠幸的那个。”
“哦，原来是他。”黛思尘恍然道。
御医正好从外面进来，朝黛思尘行了一礼：“陛下。”
“他身上被中了棋蛊，你去取点血看看可有破解的法子。”黛思尘朝御医吩咐道。
御医领旨带着自己的医药箱走向刑架上的阿七。
“陛下这该不是要救我吧？”阿七戏谑地笑道。
黛思尘也没有否认：“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被救的价值了。”
阿七笑而不语，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他立刻皱了皱眉，眸光一转，看到御医正用小针扎破他的手腕取了几滴血放在管中。
御医取了血，俯身告退，回了太医院。
黛思尘让人将阿七从刑架上放下，用铁链锁住手脚。
“对外就说良卿因为行刺一事，被赐三尺白绫，自缢身亡。”黛思尘站在牢外，对华辰吩咐道。
华辰不解其意：“陛下莫不是要留他一命？”
黛思尘理了理龙袍的宽袖，偏头看他一眼：“你在代丽国能找出如此善用毒药的人吗？”
华辰冷声道：“我代丽国自然是不屑于用此邪术。”
“再怎么不屑也不能否认其有效性。”黛思尘笑道：“先前易遥和金乌对战时，吃了对方不少亏，都是因为这邪术，他既然善于用毒，以后自然大有用处。”
“陛下圣明。”华辰只好干巴巴地说道。
“嗯，所以你把他带回华府吧。”黛思尘说完转身朝外走。
华辰：“是，嗯？”
他猛地抬头，却看见黛思尘已经快要走到出口了，他连忙跟上去：“陛下？”
“既然已经对外宣称自缢身亡，这人留在宫中自然不妥，朕相信以你华府的守备，看个人应该是可以的。”黛思尘停在门前，笑着堵她的话。
“一定不负陛下所托。”黛思尘的命令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黛思尘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只要别饿死，别的你看着办。”
“是。”
兰沁在地牢门前守着，看见黛思尘的身影，便立刻起身迎上前去。
“陛下，可要回养心殿休息？”
“去凤仪宫。”
兰沁有些惊讶：“您要召见凤后？”
黛思尘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也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将身后的侍女叫过来：“去御膳房取一盒荷花酥。”
侍女福了福身子，领命去了御膳房。
“陛下，现在已经三更天了。”兰沁只好再次开口提醒。
“没事，朕又不困。”刚说完她就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
兰沁：……
“兰沁，你回去休息吧，不用跟着了，让巡夜的禁军随朕一同过去就行。”黛思尘摆了摆手，准备带着禁军离开。
兰沁自然不可能放心回去休息，连忙动身跟在黛思尘身侧。
凤仪宫内灯火熙攘，还未迈入宫门，细细的檀香便迎面扑来。
靠近宫门时，黛思尘让禁军自去守夜巡逻，只带了兰沁进了凤仪宫。
凤后带着宫中侍者跪在院内，迎接黛思尘的到来。
黛思尘见他单薄披着一件外衫跪在地上，连忙上前弯腰将人搀起：“师父请起。”
凤后左脸带着半边金制面具，手腕上带着一串紫檀佛珠，衣衫已经被檀香浸透了，透过那双淡色的凤眸，可窥见他眼底的笑意。
“陛下星夜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凤后与黛思尘并肩走进寝宫。
“抓了个从金乌国来的杀手，这杀手交代了些事情，朕有些不解。”黛思尘在殿内主位上落座，说道。
“是金乌进贡的那三位美人吧。”对黛思尘新纳进后宫的那几位美人，凤后早有耳闻。
黛思尘微微颔首，答道：“不错，正是那三人之一。”
“既然陛下抓了一个，那么又为何要放过另外两个呢？”夜里禁军围宫的动静那么大，阿七被抓的事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后宫，凤后只是惊异于另外两座宫殿竟然能如此安静。
“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黛思尘端起茶盏，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凤后扬唇笑了一下：“陛下今夜审问了这么久，会没有证据吗？”
阿七早就承认了，也画了押，那认罪书便是证据。
但是黛思尘咬死不承认，还将话题转开：“那犯人说金乌皇帝给他们下了一种叫‘棋蛊’的毒，不出百日便会爆血而亡，请问师父可曾听说过这种东西。”
凤后也是从金乌来的，听了黛思尘的话，立刻皱紧了眉头。
“那个叫阿七的被下了棋蛊？”
黛思尘也有些不确定,“只听他这样说，不过朕已经让御医取了血，查验结果估计要过几日才会出来。”
凤后垂眸沉思片刻，将久远的记忆慢慢复苏，终于找出一点关于‘棋蛊’的传说。
“我还在金乌时，只是听说过这东西的存在，却从未见人用过，因为蛊虫既毒而且不好控制，被种下蛊毒的人或者虚弱无力，或者力大无比，前者倒是没什么威胁力，但是后者就难说了，若是变得过于强大，控蛊之人的性命便会受到威胁，所以量法上一直捉摸不定，也没人敢轻易尝试。”
棋蛊只能作为一种毒控制人的性命，可万一对方是个不怕死的呢？毕竟人性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黛思尘想起阿七说的供词，“他们三人身上的蛊虫似乎有耳聪目明、行动敏捷之效。”
凤后眸光一亮，恍然说道：“那看来是有人冒险找出了适合的‘量’，只是不知又有多少人丧生于这样的蛊毒。”
说完凤后摇头叹了口气，为无辜的生灵默哀片刻。
“那师父可知道解法吗？”
凤后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金乌的蛊毒都是从皇室传出去的，但是皇室只管将蛊毒传出去，却将解法埋在地下，除了皇室没人知道解法。”
这意思很明显了，要想解蛊除非端了金乌的老巢。
阿七只不过是金乌派来的杀手，黛思尘自然不会为他大动干戈，只能让太医院慢慢找出解决之法。
“既如此，师父便歇着吧，朕告辞了。”黛思尘将手上未动的那盏茶放了回去，起身说道。
凤后起身相送，兰沁也朝他行了一礼，跟着黛思尘离开。
走到殿门处时，凤后忽然出声：“陛下，有些游戏虽然好玩但也危险。”
认识黛思尘多年了，凤后自认对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之所以没有抓那两个人，无非是黛思尘觉得好玩，还没玩够罢了。
“师父提醒，徒弟定会铭记于心。”黛思尘恭敬朝他弯了弯腰。
凤后也躬身还礼，但是心底总觉得黛思尘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但以他的身份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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