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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静慈宫
黛思尘下了龙撵，还没进门，那股浅浅的檀香便顺着宫门传了出来，这味道不浓烈，但是却能让你隔着三道宫门都能闻得见，黛思尘忽然想起了凤仪宫，也是相同的味道。
凤仪宫和静慈宫隔得不远，两座被檀香浸透的宫殿中间只隔着一座亭子和一条小路，这亭子可想而知，估计连里头的石桌石凳都有一股檀香味道。
黛思尘思及此，看向那座孤零零立在中间的亭子，没有名字，周围也是简单的一片绿，不似后花园那座八角揽花亭热闹。
“就叫嗅佛亭吧。”黛思尘随口道，说罢便收回视线抬脚进了宫门。
芙青顺着黛思尘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记在心下。
走到正殿门前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读书声，黛思尘越靠近越是觉得这声音耳熟，也听出这是在读经书。
黛思尘停在阶下，叫来静慈宫的一个宫侍，问道：“父后今日请了法师讲经？”
“启禀陛下，殿内讲经的人并非法师，而是……”宫侍的话还未完，殿门便被缓缓打开。
黛思尘正向宫侍问话时，房内讲经的声音便停下了，宫侍立刻禁了声，黛思尘抬头看去，不由怔住了。
那人顺着台阶缓缓而下，停在黛思尘身前，跪下行礼道：“臣侍恭迎陛下。”
骄阳的光落在他半边面具上，将黛思尘的眼睛晃了一下，黛思尘这才回过神：“师……凤后怎么会在这？”
“太后宣臣侍过来讲经，听见殿外的动静，太后让臣侍过来看一眼。”金诀被黛思尘搀扶着起身。
“凤后平日便精读经书，想必对佛的悟性也不比那些法师低，朕平日政务繁忙，若是凤后可以代朕陪陪父后自是极好。”
黛思尘实在没想到凤后会出现在静慈宫，她以为凭金诀的性子是不愿与代丽皇宫的人打交道的，就连这个徒弟之名也是黛思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因此黛思尘实在想不通现在的金诀是如何突然转了性的。
“你们夫妻二人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呢，日头那么大，皇帝快将人带进来。”太后见凤后迟迟不归，便知道是黛思尘来了。
“儿臣知道了。”说罢，黛思尘便带着凤后回了殿内，将随侍留在了门外。
“皇帝平日政务缠身，怎的今日有空过来了。”太后已经算不清多少个日子没见过黛思尘了，此次过来也没人提前通报一声，害得他什么都没准备。
没通报大概也不会待太久吧……
太后思及此神色黯淡了几分。
“儿臣今日批奏折时遇到一惑，想来找父后讨个解决的法子。”黛思尘开门见山地说道。
“哀家料也如此。”太后瞥了她一眼，却也无奈地笑了笑。
“既然陛下找父后有要事相商，臣侍就先退下了。”凤后识趣起身说道。
“不必，后宫不得干政，皇帝问的想必是家事，既是家事你又何需回避？乖乖坐着，哀家已经命人备菜了，今夜你与皇帝在静慈宫用膳。”太后抬手朝他示意一下，手上那串沉香佛珠跟着晃了晃。
凤后嗫喏一声，似是有些为难，他看了一眼黛思尘，嘴角转而泛起一丝涟漪，欠身行礼道：“是……”
黛思尘迎上他的目光时，以为凤后有些不愿意，便立刻说道：“父后，不是家事，儿臣是有国事与您商量。”
说罢，还未等太后回应，便侧身看向凤后：“凤后先回宫休息吧。”
凤后低头半晌，才压低声音回了一句：“臣侍告退。”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静慈宫，眼中的那抹神色分明是失落，但是黛思尘却未曾瞧见。
太后倒是看出了凤后的神色有异，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黛思尘：“国事有寂风阁老和文渊阁老，难道她们二位还不够你问的？到哀家这里来问什么？”
“搅了父后精心准备的家宴，是儿臣的不是，儿臣赔罪。”黛思尘连忙绕到太后身后，让宫女退开，亲自上手为太后捶背。
“究竟是什么事？皇帝现下可以说了吧。”太后对这番赔罪很是受用，面上愠色消了不少。
“岑婕和邵奇煜的婚期定在三月三十，想必父后已经知道了。”黛思尘慢慢捏着太后的肩膀，低头看向太后轻轻阖起的双眼。
太后支手撑着脑袋，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眸此时闭着倒是让眉宇间平添了几分柔和，一只手慢慢捻着那串佛珠，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黛思尘见状便接着问道：“难道父后已经备好礼物了？那到时候可是要与儿臣同去？”
“有齐玉在，哀家本该去看看，但是吃斋念佛已经十多年了，这些红尘之事还是避一避为好，你代哀家前去吧。”先帝的兄弟他实在不想多看一眼。
黛思尘乖乖应下：“儿臣知道了。”
“哀家听说你让兰沁挑了几个女官和宫侍跟着岑慧回府，帮她操办婚宴。”太后抬手示意黛思尘不用继续折腾他的肩膀了。
“毕竟是亲皇叔，礼数还是要有的。”黛思尘走到太后身前，寻个位置落了座。
“你做得不错，这些事原应该哀家来安排的，你倒想到哀家前头了。”太后起身坐到黛思尘对面，让贴身侍从竹引端上来一叠芙蓉酥，摆在黛思尘面前。
“父后的礼物是备好了，可是儿臣的礼物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黛思尘满面愁容地望着那碟芙蓉酥，终于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皇帝还会愁这个？黄金珠宝随便挑几样赏了便是了。”太后见她肯吃，欣慰地笑了笑，为黛思尘倒了一杯刚煮好的普洱清茶，递到她面前。
黛思尘就着茶水清了清口，说道：“依着父后所言，这事倒简单了，但是朕想赏岑婕一些别的。”
听到这赏是给岑婕的，太后恍然，原来这才是黛思尘要谈的国事。
“皇帝要给岑婕升官？去接她母亲的位子吗？”
“六部朕都考虑了一遍，岑婕性情温和，朕看了她编纂修复的古籍，在孔孟之礼方面着笔甚多，除了礼部，儿臣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她的去处了。”
“哀家也觉得岑婕适合去礼部，这是国事，皇帝决定就好，但是哀家还是要提醒一点。”
“父后请讲。”黛思尘曲手撑在桌子上，半边身子朝太后侧转过去，双眸添了几分认真。
“这个赏不能在岑婕的大婚上提，要在大婚之后。”太后悠悠道。
黛思尘略微思索后问道：“父后是担心双喜临门，会让岑婕惹人妒忌？”
太后微微点头：“做皇帝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公’字，更何况岑家本就是皇亲国戚，皇帝如此大赏，定会招来非议，不妨在婚后过一阵子再赏，岑慧又不是明天就告老还乡了，不用这么着急。”
“不过……”太后转念又道：“既是皇亲国戚，也不可太寒酸，金乌国不是进贡了一套凤冠霞帔吗，哀家瞧着不错，大婚用来正合适，就赏岑婕吧。”
“果然这种事还是要来请教父后的。”黛思尘忍不住开口笑了笑，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几近傍晚了，该用晚膳了。
“不知父后今日备了什么好菜，能否让儿臣尝尝鲜？”黛思尘讨好般地问道。
“今日皇帝就算要去别处吃，哀家也是不让的，可惜凤后不在，不然也算是一顿团圆饭了。”说这话时，太后哀怨地看了黛思尘一眼。
黛思尘连忙认错：“都是儿臣的错，要不儿臣去将皇姐请来？还父后一桌团圆饭？”
太后摆了摆手：“算了吧，等她来菜都凉透了，况且华儿昨日才在哀家这里吃了一顿，今日就不要叫她了。”
黛思华本就是个闲散王爷，若是在越地还能有些事情做做，但是在这历城，吃喝玩乐就是她的本职了，时间自然充裕得很。
“华儿性子逍遥，却也不失沉稳，若是朝堂上有为难之事，不妨让她帮帮你，省得她整天在历城花天酒地，没个正经样子。”太后慢慢起身说道，眉头紧锁，似乎在担心。
黛思尘上前搀着他的胳膊，朝膳厅走去，说道：“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儿臣自然不客气，只是父后这般担心，不妨寻个好人家的郎君，早早为皇姐指一门亲事，有了娇夫美郎在屋，想必皇姐也不会留恋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了。”
太后冷哼一声：“还是算了吧，别祸害好人了。”说完话锋一转看向黛思尘：“我看皇帝也没比华儿好到哪儿去吧，三宫六院有一个正经夫郎吗？连凤仪阁都未宿过一晚，这凤后是让你娶回来搪塞哀家的吧？”
黛思尘原本想顺势给她那好姐姐挖个坑，万万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自己身上了，她紧绷着一张笑脸，连忙道：“父后息怒，儿臣今夜便去凤仪宫。”
“这还差不多，走吧，去用膳。”太后也知道见好就收，毕竟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关键还是要看那人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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