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

　　白天的街道虽没有晚上来得那么凄凉，但也谈不上什么热闹，三三两两的小贩多是贩卖一些农副产品和山里挖来的药材，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了。街旁的商铺里少有客人，店家也是懒洋洋地倚在门口晒太阳，绝大多数还没有开张。反到是来了宴宁宴安这两个新鲜又格外俊俏的面孔，引导村里人不住地向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
　　“哥？”宴宁觉得好似没有再逛的必要的，绝对不超过半天，村里来新人的消息就会传遍的每个村落了。
　　宴安示意她稍安勿躁，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清浅笑容拦下一个偷偷打量着他们面容和善的大妈：“大姐，我们是临村来寻亲的，想找一位名叫于大光的长辈，您知道他住哪吗？”
　　“于大光？”因为也是老人村，近年来也时不时有小辈来接长辈归家赡养的，便也不觉得奇怪。“是那个快80岁的于大叔？他家不是就剩他一个了吗？”
　　“我们是远方亲戚，之前因为战乱走散了，也是这一两年才回到临村落户的。家里的长辈思念故人，所以才让我们两个小辈出来寻寻亲。”宴安说谎说得面不改色，仿佛真有这么一回事，完全就是一副孝顺晚辈的样子。
　　“唉，你们来晚啦，都死了两个月。家里就他一个人，晚上睡觉就没醒来过，也算是得了一个善终。家里没什么钱，大伙也就七凑八凑地给他简单办了丧事……”
　　宴安满脸遗憾，宴宁听了也是颇有感慨：“大姐，那我们能去上柱香或者去故居看看吗？回去也好和长辈有交代啊。”
　　“沿这条路走到底然后左拐一个弯就到他家了。他的坟就埋在附近，你问问附近的人都会愿意找你去的。你们也别太伤心。都是战乱惹的祸，走的走，散的散，活下来的也只剩一口气撑着了，唉，什么时候能真正安生啊……”
　　“会的，大姐。战乱没错，那些挑起战乱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是是是，看我老糊涂了，还是那个小姑娘说的没错。想当初在我们余家村可是出过好几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呢，他们可是大英雄，可惜……可惜咯。”
　　宴安的神色出现一丝裂痕，很快便又恢复原样，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变化没逃过宴宁的眼睛。
　　“谢谢，大姐，那我们就先去找找，麻烦您了。”
　　“没事，不麻烦，小姑娘就是嘴甜，快去吧。”大妈笑得和蔼，打过招呼也去忙自家的事情了。
　　宴宁拉了拉宴安的衣袖，沿着指明的道路一路走去。
　　“宁儿，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宴宁打断了宴安的话：“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会尊重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嗯。”
　　宴宁问：“我们真的是去找于大光？”
　　“不是，我们要找的是一位老人，于大光是他的邻居，我也是了解到他已去世，才敢借此名义的……宁儿，你能帮哥一个忙吗？”
　　“你说。”
　　“当年的人和事，还有些细枝末节需要了解。但我长得和母亲十分相像，怕到时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所以想……”
　　“没关系，我可以替你去探听一二，而且相面之术我虽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也能帮你看看此人人品。”
　　“那就麻烦宁儿了。”
　　宴宁给了他一个客气什么的表情，拍拍胸脯表示一切包在自己身上。
　　“我就在这外面等你，一切以你的安全为主，要是遇到麻烦就弄出动静，我马上来帮你。”
　　“嗯嗯嗯，知道了，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宴宁推着他，见他藏好了，才稍微检查一下自己的衣着，朝着于大叔家旁边的院子走去。
　　篱笆墙围起的苗圃种满了各色的蔬菜，一座很普通的土墙搭建起的房屋，院子中还有鸡鸭家禽正悠闲地晒着太阳、散着步，一副安静祥和。
　　宴宁敲响门扉：“您好，有人吗？”
　　一个腰板挺得笔直，不苟言笑的四十来岁中年大叔出现在门口，吓得宴宁一跳：“大叔，我们是隔壁于大爷的远方亲戚，本来是来寻亲的，但是谁想，竟如此不凑巧……”
　　“就你一个？”中年大叔显然是不相信。
　　“不不不，我和我哥一起，我哥去买些祭拜的物品，让我在这里等他。但是我……”宴宁往隔壁人家瞟了眼，一脸害怕的神色：“大叔，我有些口渴了，能不能让我在这里等我哥，很快我哥就会来接我的。”
　　中年大叔有些相信了，见她还是心犹未定的模样，暗道这姑娘胆子真小，便也请她到院子中的石桌前坐下，给她递了一碗水。
　　宴宁喝了口水，感激地说：“谢谢您，我叫小宁，不知您如何称呼？”
　　“叫我张大叔就好。”
　　“张大叔，您能和我说说于大爷的事情吗？我们这次没来得及赶上，多了解些事情也好回去和长辈有个交代啊。”
　　张大叔不疑有他，便挑了一些生活琐事告诉宴宁。宴宁听得十分认真，好似真的就是为了于大爷来的。
　　“还好，承蒙您的关照，帮了于大爷好些忙，真的太感谢您了。”
　　“都是举手之余，何足挂齿。”张大叔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
　　宴宁环视四周，见就一人生活的迹象，便好奇地问：“张大叔，您的家人呢？刚才也没见您提起。”
　　“我喜欢清静，就一个人住着。”
　　宴宁埋怨道：“你们就是这样，都说喜欢清静，都宁愿一个人住，也不想想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有多担心，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没有人可怎么办？老是占着自己身体还好，就这么……额，不好意思张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大叔笑得更是亲切些，听宴宁的抱怨仿佛有种和自己女儿埋怨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我们知道你们担心，但是人老了，时间就不多了，自己能做的事也越少了……所以还是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这句话隐藏着太多深意，宴宁假装没听懂，仍然撒着娇说：“什么事？种菜吗？这些和小辈们住一起也能做啊，何苦一个人孤零零的，让我们担心。”
　　“哈哈哈哈，你还小，不懂。”说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山峰，眼底是快溢出来的伤感和悔恨。
　　“你不说怎么懂，你们就喜欢什么都藏着。”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此时，门扉又被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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