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

作者:到底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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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夜幕降临,又恢复到昨夜一般的凄冷寂寥。院门又被一次轻轻扣响,这次隔了许久才从里面被打开。一盏油灯照亮着方寸大小的地方,显现出张大叔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
      “怎么?没找到你哥吗?”张大叔有些吃惊地看着宴宁。
      宴宁摇摇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还请劳烦张将军带我们前去祭拜。”
      张将军戒心顿起,警惕地看向宴宁身后,直到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昏暗的烛灯下,隐隐搓搓竟让张大叔差点打翻灯盏。“你……”
      “大叔,天很冷,我们进去说吧。”宴宁笑着,将宴安拉到近前,顺势进到院中。张大叔也回过神,赶忙四下环视,确定四周没人,才关紧院门。
      这次,张大叔将两人迎进里屋,待关好门,三人围坐在桌前,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难以言喻。张大叔一双眼深深地凝视宴安,几近老泪纵横:“你是……”
      “我现在叫宴安。”宴安直接回答。
      “你改名了?也是,也是,改了好,改了好。”说着又深深地盯着宴安的脸。
      宴宁来回在两人间来回观察,指了指宴安和她问张大叔:“您不怀疑我们是骗子吗?”
      “这张脸真的太像了,太像了,简直和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用说都知道是谁的孩子。而且……谁来骗我这个一穷二白的人。”说到最后竟有一丝落寞泄露而出。
      宴安并没有反驳他。虽然他很像母亲,但也绝没有达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程度,是太过思念才会将哪怕一些相似都给放大,也是突然见到过去的人才会触景生情引发无限的感慨吧。
      “您能和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吗?”
      张大叔有些踌躇,犹豫不安的眼神看向宴宁。宴宁明白张大叔的意思,正准备站起来给他们腾空间,就被宴安一下子按住手。“这是我在世上仅剩不多的亲人了,没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张大叔满是意外地看向宴宁,眼神更加慈祥:“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
      当年宴安也不过才十岁,虽然从小被誉为武学奇才,六七岁就已跟在父亲身边南征北战,见多了刀光剑影,但毕竟涉世未深,心中仍对人性有无限向往。那时父亲和众多叔伯跟着先皇起义推翻前朝,但数年征战的情谊换来的却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更狠的是,明明先皇知道父亲是被奸人陷害,但依旧定了父亲死罪,甚至连翻案、提供证据的机会都不给,竟连夜派人杀入府中,一夜间数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他面前一一消亡殆尽,而他因外出晚归竟免于一死,不过也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活。
      “……那时,我们气愤异常冒死找先皇对峙,虽然先皇说将军与外敌密谋造反证据确凿,且一再辩驳那夜绝非他所为,然而我们已心灰意冷。其后更是有数名军事同僚遇害,一时间武将人人自危,都道……都道先皇这是自己命不久矣,便也见不得旁人居功自傲,为皇帝安心登基铺路啊。”气氛在张大叔的叙述中凝重起来,虽然有些事情宴安早已知晓,但再听张大叔提起,依旧难以接受。
      “我那时年少,许是在军中还未有威望便得以免于一死,不过兄长们都离我而去,我也心灰意冷,便解甲归田得一清闲自在……皇帝登基后,除了大刀阔斧地改革外,也为此前的将军们一一翻案,其中……就有你父亲。那诬陷的小人也已被满门抄斩、五马分尸而死。”
      “张叔的意思是您已经释怀放下了?”宴安冷笑道。
      张大叔沉默,久久才开口:“如何释怀?那都是对我恩重如山的兄长啊。如果没有你父亲,恐怕我早已死在乱军刀下,我老母也未能善终……教导我,培养我,一手将我从地狱拉回来的兄长,最后却……”张大叔暗暗擦拭眼角流下的泪滴:“……但人死如灯灭……那些当年的人都早早地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将军想要的是看你好好地活着,顶天立地地活着,而不是被仇恨蒙蔽……”
      宴安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见眼底的思绪:“当年,是您收殓我父母的尸骨?”
      “恩。”
      “还请张叔能指路,我想去……祭拜一下。”
      “……已经火化。”
      “骨灰呢?”
      “你父亲常说,连年征战最亏欠的就是你母亲,生不能朝夕相处,那就死后红尘作伴,带你母亲看遍山川湖海。”
      “所以?”宴安抬头盯着张大叔,眼底有深深的痛。
      “我将他们的骨灰撒进了海里。”
      “……”
      宴宁有些担心地看向宴安,但也不知应如何开口安慰,只能默默地陪着。
      “天色已晚,就不打扰张叔休息了。”说完宴安站起身开门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
      “宁儿,天晚了,早些休息。”
      宴宁看着宴安布满孤寂走远的身影,第一次有些怨恨自己不能多做些事情。
      宴安屋内一片漆黑,宴宁轻轻敲了敲门,见没人开犹豫片刻便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放下端着的水盆,点亮了桌上小小的烛火,火光照亮出一片昏黄,也能看见面朝墙壁,躺在床上的人。宴宁拧了拧温热的毛巾,慢慢靠近床,在床边坐下。一手握住宴安的手,一手拿起毛巾慢慢擦拭。
      宴安动了动,还是坐起身来面向宴宁:“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可能有些累了……平时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可以照顾你啊。”
      “不用……”
      “既然醒了,就来泡脚吧。你不是说泡泡脚就会舒服很多吗?”说着就半蹲下身,要为宴安脱鞋袜。宴安一把制止住她的行为:“你不用如此。”
      宴宁推开他握住自己的手,继续脱着鞋袜。
      “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
      “为什么可笑?”
      宴安低着头,双手撑在床沿边上,紧抓着边缘的被褥:“我四年来苦心练功不敢探寻一点消息,只盼尽早一朝可以报仇雪恨,而现在却告诉我……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罪人都死了,死了!”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是啊……可是我为什么那么迷茫……我以为我能为父母兄长做些什么的,结果……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尘埃落定了。那我这四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宴宁沉默着低着头,用巧劲按压着宴安的双脚,以此避免看到宴安绝望的眼神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水渐渐凉了,宴宁将脚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替他穿好鞋袜。又为自己净过手后,端来一杯温水递到宴安面前。“喝些水会好受些。”
      宴安接过水,一口喝干,将水杯放在床头的椅子上:“快回去休息吧,别太累了。”
      宴宁摇摇头:“我等哥哥睡着就走。”说着在床边坐下。宴安知道宴宁执拗起来,谁也劝不了,更何况他现在实在是……宴安在床上躺下,闭上双眼。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那盏微弱的灯火熄灭,宴安的呼吸更平缓一些,朦胧中感觉有一只手轻柔地在他紧皱的眉宇间温柔的摩挲,揉去他所有的疲惫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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