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王妃那几年

　　灵鱼晓得蕙纯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五女，生母似乎是晨嫔。先帝子嗣不丰，长成的只有二子三女。
　　没有婚配的，好像只有太后口中这位蕙纯长公主。
　　惠纯长公主闺名纪茹静，年纪大概十七八岁。
　　仿佛没有什么特殊的名声传扬，起码灵鱼没听说过。
　　“母后是见五叔娶了这么好的王妃便想起自家掌上明珠？母后放心，俗话说得好，皇帝女儿不愁嫁，咱们需得好好挑挑才是。”
　　皇后娘娘说起话来清丽明快，什么话由她讲来都颇具说服力。
　　灵鱼不由自主以目视之，只见她温和微笑。似乎感受到灵鱼目光，皇后侧头向她莞尔一笑。
　　灵鱼眨眨眼，后悔没带团扇。
　　太后叹气：“茹婧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哀家如何能不着急。若还如前朝般，公主能够凤台选婿就好了。”
　　皇后依旧笑意不减，“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何况凤台选婿亦有怨侣。说不定月老早替长公主牵好红线，只等时机到来。”
　　太后支颐，“哀家确实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呢。”
　　皇后微微一笑，“母后当然福泽深厚，长公主亦然。”
　　灵鱼低头研究手中茶盏。
　　是内造的甜白瓷暗刻缠枝纹薄胎天字盏。
　　茶略烫，闻一闻就知道是君山银针。
　　“怎么？梁王妃不喜此茶？”
　　皇后垂问，灵鱼只得打起精神：“茶香宜人，臣妾一时失神。”
　　“梁王妃出身淮州许氏，对品茶想来自有高见。”
　　嫁妆里有两座茶山的灵鱼闻言只想苦笑。
　　她体质较弱，喝茶会影响睡眠，因而从不多饮，当然没什么高见。
　　当下她歉然一笑：“臣妾才疏学浅，对茶道实在一窍不通，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似乎有点诧异，随即笑着说声无碍。
　　太后笑吟吟道：“哎呀，灵鱼你如此真诚实在，我要是像你就好了。从前我与宫里姐妹闲谈，我便是有不懂对也要装懂，实在不及你这样坦率可爱。”
　　“母后说的极是，我也十分欣赏五婶婶这般娴静自谦呢。”
　　灵鱼只觉得头痛。
　　如此你来我往又聊半刻时辰，灵鱼便有意告退。
　　两位大神也无意多留她，只又赞了她这桩天作之合的婚事并嘱咐她有事无事多进宫走动。
　　灵鱼恭敬听了谕旨，又领了赏赐，行过大礼，总算可以离开瑞信宫，拯救自己的鼻子与脑袋。
　　出得瑞信宫门，被阳光一晒，灵鱼不由放松下来。引路的内侍待梁王妃也相当客气，一路与她介绍宫中景致。
　　灵鱼正听的津津有味之际，忽然听到有人问：“前面可是梁王妃？”
　　灵鱼四周围看一眼，身后正有一副妃位仪仗缓缓而来。
　　一打眼，便看到肩舆上一位宫装丽人正一脸热切的看着她。
　　灵鱼当然不认得她。
　　但她身侧的内侍宫女已纷纷拜倒，口称：“见过云嫔娘娘。”
　　云嫔十分热情。
　　她从肩舆上甫一下来，便十分亲昵的上前握住灵鱼的手。
　　灵鱼并不喜欢与人这么亲密，当场便觉浑身僵硬。
　　特别是她感到云嫔的手十分冰凉且微微颤抖。
　　但她不敢即刻抽出自己的手，因为眼前这位满头珠翠，衣衫华丽，杏眼桃腮的大美人小腹微微隆起，俨然身怀有孕。
　　今上御极三载，尚无所出。
　　“我知梁王妃今日进宫，还想着不知能否见上一面。果然，我们真是有缘。”
　　她一面说一面笑，笑靥如花，照得灵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今日进宫真正算饱了眼福。目之所见，个个绝色美人。而且温文明丽，各不相同。
　　皇帝陛下真好福气。
　　人家这般热络，灵鱼也只得应酬，只是她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曾经见过这位主儿，只得嘴上干巴巴客气：“云嫔娘娘好。”
　　云嫔娇嗔道：“五婶怎么同我这么生疏。唤我阿静便是。”
　　灵鱼知道云嫔出身辽东太史氏，虽然也是著姓名门，但其父却是旁系庶出，全靠女儿的荣宠如今也才做到知府罢了。
　　不过明光宫里的女人，出身其实不算顶重要。
　　云嫔从一个小小的司膳宫女做到如今一宫主位，宠爱与子嗣兼得，家世反而是最不要紧的一环。
　　灵鱼站得近，清楚看到对方明明素着脸，却堪称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妙目生光，既娇且媚。
　　灵鱼微笑，并不接话。
　　云嫔也不以为意，“往后咱们多走动才好。熟悉了，你就知道咱俩原就该做好友。”
　　语气相当真挚。
　　灵鱼踌躇一下，只得答：“我实在受宠若惊。”
　　云嫔妙目一转，已经看到灵鱼身边的随侍。
　　“五婶你才从瑞信宫出来可是？”是问句，语气却相当肯定。“那真是难为你。不过，你多进宫几次，熟悉了就好了。太后与皇后都是极好的。”
　　灵鱼点头称是。
　　“今日我不便多留你，回头等你安置好，我求皇上请你入宫小住。”
　　头次进宫已经这么多波折，再来小住更是大可不必。
　　但云嫔并不给灵鱼婉拒机会，她婉转一笑，松开灵鱼的手，忽然凑到灵鱼耳边，低声道：“小心梁王！”说完，随手碰一下灵鱼的紫藤花耳坠子，说一声真好看，便带着仪仗自去了。
　　灵鱼原地发呆一瞬，只想赶紧出宫。

　　出得宫门，梁王殿下已经在马车上等她。
　　维言随口问：“还好？”
　　他没抬头，心思仍放在手中的奏疏上。
　　灵鱼才发现梁王身上的红衣其实是十分沉凝的朱砂色。
　　她点点头，“很好。除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还偶遇了云嫔。”
　　维岩放下奏疏，抬头蹙眉，“太史静如今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其人相当刁蛮，你远着她些。”
　　云嫔让她小心梁王，梁王要她远着云嫔。
　　有趣。
　　灵鱼揉自己额角。
　　维岩问：“不舒服？”
　　“呵，简直心力交瘁。”
　　“是否后悔做梁王妃？”问得颇不经意。
　　“不，只是有些自惭形秽。”灵鱼倒也不是谦虚。
　　她忽然问维岩：“为何本朝公主不再进行凤台选婿？”
　　维岩一怔，然后了然一笑：“太后是否又提到茹婧婚事？”
　　灵鱼点头。
　　“咱们这位长公主年纪确实不小了，个性又颇孤清。难怪成了太后心病。”
　　灵鱼心想，眼前梁王殿下已经二十六岁昨日才奉旨成亲，怎么好意思说长公主年纪不小？
　　维岩也学灵鱼按额角，“至于为何本朝不设凤台选婿，我想原因有二，一是本朝太祖朝与太宗朝都没有公主，前朝习惯没有延续；二是公主们基本都嫁给了勋贵，并没有搞凤台选婿的必要。”
　　灵鱼惊愕问：“惠纯长公主不愿嫁给勋贵？”
　　维岩赞赏看灵鱼一眼，随即一笑：“是太后不愿。”
　　灵鱼已经懂了。
　　她轻轻问：“皇后娘娘不是永安侯嫡女么？”
　　维岩颔首。
　　说话间，马车已经重新回到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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