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版流星花园]贪狼(MJ BG)

作者:景晏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傍晚时停了雨,回家的路上她顺道去打工的超市晃了晃,将护在运动外套里的新鲜万寿菊分了一半给关照自己的Tulley大姐。滞销的面点、汤品和挑剩的蔬菜一如既往在折价出售,她估摸着积蓄买下合适的量,准备离开时Tulley大姐追上来,递给自己的纸袋里是包装简单的药膏、小瓶装的自酿药酒和超市里近期特价促销的领带。
      她一愣,准备婉拒时被热心的大姐握住左手,温热的掌心让她心底一动,但随之而来的话却教她哭笑不得: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我邻居说的偏方,据说对跌打损伤特别有用,试试吧。Luna,别怪我多嘴。夫妻没有隔夜仇,你主动送点意外惊喜给他,台阶有了,他自然就下来了。你好看,一直跟丈夫分居哪行?很危险的。”

      ——“听说啊,因为她出轨被丈夫发现了,才被打成那样。”
      “打到吊石膏?那可以报警了吧?”
      “我听说她丈夫就是——报什么?”

      无根之语,以讹传讹,没有依据考证又不用负责,总是最快的——而她每次搬家,都会在孤身一人的沉默中,被流言蜚语安上新的身世。
      Tulley大姐那张疏于呵护、浮肿着的脸上,每道细纹后都是一段引以为荣、勤勉淳朴的劳作,脂粉不施,坦荡荡地暴露着,大胆吸纳曼谷周边村落土地上的阳光——她读得懂这位在蜚短流长中脑补并对其抱有简单善意的底层女士,对年轻同胞的怜悯。
      尤其在右臂右腕被卸、不得不暂停打工请假的日子,突然收到一保温桶冬阴功汤的时候。
      或者如此刻。
      虽然那条领带实在多余。

      词穷的她最终未做解释,只笑着向热心的大姐道谢。

      她将万寿菊妥帖地放到纸袋里,躲着水坑走上那段公寓楼门前的上坡路时,已有新月挂梢。但曼谷的光鲜总是积聚在游客团集的市中心,只消离开一点,萧瑟的面貌百般,截然相异地铺遍她行过的一路:这栋公寓虽相对干净,周边基础设施却乏善可陈,比如搬来至今都无人管、灭了一街的路灯,只有自己头顶这盏星星点点地挣扎着,淋一额忽大忽小的光影。
      坡道将尽时,公寓楼住户亮起的灯光终让眼前景色依稀可辨。但比起闭眼可寻的一切,她不知不远处那台黑色丰田Fortuner,或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纠缠上来的男人,哪个更让她愕然。
      当然,麻烦是一样的。
      她认得这个男人,同楼层最里间的一家之主,似乎为人热情很受主妇们欢迎。但他对自己的“关照”明显与Tulley大姐不同,在那双不安分的眼中她客气地拒绝过两次——明明妻子四个月身孕,今早去产检顺便回娘家小住,还在走廊间碰了面。
      她向后一撤躲过男人那只殷勤不已、想要帮她提纸袋的右手,同时黑色的SUV旁擦出微不足道的一响:
      “叮!”
      打火机的声音。
      她刚撇头避开男人欲撩她颊侧的碍事发丝、不甘寂寞的左手,想做点什么警告一下时,正望见男人身后渐近的一星红光,闪闪烁烁,是刚点燃的烟草。
      还在兴高采烈说着什么的男人捕捉到唐突夹进来的尼古丁气息时,亦察觉她的视线似滞在自己身后某处——男人惑然转身的动作刚到一半,正好被自下而上的力道狠狠劈中了下颚,带着整个人侧转了两圈,翻着白眼砸去一旁。
      那人西装革履,衔着烟从容不迫地收了右手的掌势,固领带理衣角,直身后退,拈烟吐雾,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他的八卦掌被融合到变化莫测的中国传统武术和格斗技中,向来出神入化行云流水,无半分多余动作,漂亮得很:迅疾精准,杀伤力大姿势却美,若摄下慢放,大概如拂花分柳般幽柔。
      或许也只有他,在裁剪合衬的高定西装下,八卦形意,挥洒自如。
      虽然她从无丝毫欣赏的雅兴。
      他取出钱夹捏了五张棕黄色的纸钞扔去已失去意识的男人身上,夹在指缝间的烟却被带着同款婚戒的手利落夺了去。
      他抬眼时还有几分未来得及藏好的狠厉,而她只蜻蜓点水般瞄他一眼,再掠过路沿的纸袋,缄默着吐了口烟圈,晃了晃吊着右臂的僵直颈子,自顾自向公寓走去。
      他无话,提起纸袋敛了眼神,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
      公寓占地不大,每户窗挨窗地挤在一起。他一言不发地跟着她闪过走廊和楼梯间鳞次栉比的杂物,几户嘈杂的动静透过隔音劣质的门窗混到一起,她听而不闻,他低眉敛目。
      行至三楼中间她停步转身,要去拿他手中纸袋时却被闪了去。她抬眸,廊间顶灯忽闪着,将睫羽的阴影打下来:
      “我刚搬来,手也断了,屋里卫生是没法打扫的,”声线漠然,对视不过须臾,她便转身开门,“蹭脏你的西装,我可付不起干洗费。但你这领带,”她吐个烟圈,回眸点了点他领口处微小的一粒暗红,“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脏了,记得自己处理。”
      开门后,便也未再阻他。经年已过,她已疲于追问他于事无补的问题,比如怎么知道新家的位置,怎么今天突然又来……诸如此类。反正他想知道的事总有他的办法,而他的很多理由,她也没有晓得的必要。
      他开灯,一室明亮。在狭窄拥挤的一室一厅间寻个空处放好纸袋后,他四下打量一番,眉线轻蹙,似对屋内凌乱难以忍受。
      他三两下组装好摞在门口的衣架,脱下西装外套,无视那双同样不菲的固特异工艺布洛克雕花皮鞋上弥聚的灰尘,解了袖扣准备拿起极不搭调的扫帚时,身后微哑的音又按下他的停止键:
      “不用劳驾,你会让我找不到我分好的东西。收拾完,又落一层灰——”她开窗换气,没分给他半个眼神,话音未落,泰语作了粤语,“无用功,冇意思(没意思)。”
      他将扫帚置去一侧,落下的眼神正巧瞥到她带回来的纸袋,答非所问道:“领带,对你没用吧?”
      “啊?你干嘛?这条可配不起你——哎你做咩(干什么)?你领带……”泰语到粤语的切换依然圆润,是她的无意识。而他已麻利地解了那条溅血的领带扔去一侧,三两下拆了贴着折价贴纸的廉价包装,拎着超市的量产品在领口比了比:
      “掉咗佢咯(丢了吧),呢条送我得唔得(这条送我了)。”
      粤语对答,流利若母语。
      但明显,廉价的材质粗糙质硬,他原本擅长的温莎结并不合适。
      她翻个白眼上前几步,揪过盘踞在他脖颈的领带,衔烟含糊道:
      “这条领带料厚,温莎结过大会勒紧领口。别发呆,配合一下。拿你左手,这里,拉过去——”
      半温莎结的打束,她曾经很熟稔。所以很快,大功告成之际,余光捕捉到他忽然凑过来的唇便不过脑地一耳光扇过去——意外于他竟没有发挥那见鬼的直觉反应躲开,再把自己的左手卸了,而是结结实实挨着,任右脸被打歪到一侧。
      她凛着眉目,右手的石膏顶在他胸前,戴着同款戒指的左手将刚完成的半温莎瞬时勒紧,然后捏着香烟按熄在他纽扣状的胸针上:
      “仔细哪天绞死自己啊,扑街。”
      权当他不存在,她关了厅灯,回到卧室径直锁了门。

      这次搬家,她没有再立新的佛龛,但买了新鲜的万寿菊,大概要编织花环。
      他在黢黑中慢条斯理地取出胸前的口袋方巾拭净胸针上的残灰,曲指松了松掐紧喉结的领带,摩挲着精巧搭配在领口的标准半温莎,唇角翘了翘。
      半晌寂然被打火机的叮当声打破,晦暗中萤火一星,烨烨明媚。低沉悦耳的“我走了”在氤氲里悄悄响起,糅在防盗门带过的“啪嗒”声中,泯就尾音,一步一履,无悲无喜似修行。

      ……

      手机第三遍震动时,若有所思的MJ了然大概是急事,便靠路边泊了机车,摘头盔的同刻按下接听键,应付那边意料之中的急不可耐。
      Jarustiwa家族麾下的最大势力之一:曼谷市中心Asok车站夜场,场多规格高利润足,向来是家族里有抱负的手下们,甚至其他心怀鬼胎的势力眼中的肥差。其负责人即将换届,几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有些不安分的行动,还久违地出了伤人失踪的乱子,再冷处理怕是要起内讧。
      挂掉电话的MJ捺下几分升腾的郁愤,倚坐于路边围栏,随手叫了份KFC的炸鸡外卖。
      等待的时间不长,也足够他在阵风中清醒了心绪。沉吟未久,他浅哼着自创的无名曲,翘起二郎腿,施施然点着手机拨通电话:
      “喂?Carney叔,我咯——MJ……别客气,今天天气不错,晚上要不要一起打高尔夫?……很久没见了,Jarustiwa向来以和为贵,你知道啊……当然,虽然没有联系,但家族对各位现状一直非常关注。所以,Carney叔,你缺钱,怎么不跟我说?随便找‘别人借钱’,很危险的——我以为你是家族的前辈,这些规矩应该比我清楚得多——Jarustiwa又不是hei手dang,我们要‘守法’,对不对?……您能理解就好……当然,Carney叔是家族的老人,我父亲和我,日后也都不会亏待您。那,Deron哥是不是在您身边?请他听一下……Deron哥,身体怎么样?……我知道,你孟买血型嘛,等合适的肾脏移植很难。那才更应该专心养病,对吧?等你移植好……对,我朋友的医院有好消息了。所以,Deron哥,有什么比自己身体更重要?这阵子呢,专心养病,其他都可以放下,好不好?……太客气了,我说过,家族对每个人都非常关注,当然不会亏待任何人……好,我记得,等你痊愈……等等Deron哥,请Walid听一下,谢谢……小子,你很聪明胆子也大,我是很欣赏你。但你太年轻——Deron哥对你是很好,千照万拂地想拉你作负责人,他身体不好嘛,可以理解……嗯,你有没有学过世界历史?中国清代呢,有个多尔衮……不知道很正常,回去查查。哦对了,Deron哥还挺喜欢他太太的。我觉得呢,对你再好,也不会因为你和他太太‘两性相悦’就把太太给你,对吧?……嗯,你明白就好,记得回去查查啊。作为Jarustiwa家族的一员,不能只有聪明没有见识,对不对?”

      三言两语,句句诚恳,仿佛只是贴心的长辈在家长里短地关怀晚辈。
      个中威逼利诱,谙者天地你我——如今对他,易如反掌。
      MJ挂断时,炸鸡刚好送到。他心绪甚佳地给了送餐员好评再把纸盒推回去:“谢了小哥,请你吃!”

      手机再次振得胸口发麻,他以为会是汇报结果的手下。拎着头盔看到那个眼熟但不在通讯录的号码时,MJ踌躇片刻——毕竟他从来不是吃回头草惹麻烦的类型,而分手时对方也算得上体面。
      第一遍他没有接听。
      第三遍时,MJ抱着如果是对方不死心的纠缠那立刻拉黑的想法按下接听——对方一如分手前清淡柔和,撇去离开前那抹怨怼,已是他曾经欣赏的气定神闲:
      “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时被偷拍了。分手那会儿我没要什么,一旦扩散对你也不利。所以,相信你能处理得很好吧,Jarustiwa太子爷?”
      “你收到的信息全部传我,然后黑名单见。以后务必遵守规则——Mirana太太。”
      MJ嗤笑着打开背包取出笔记本——自业自得嘛,善后工作而已。更何况若真被老头子知道了,怕是Jarustiwa的天都要被他斫穿。

      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住宅巷落聚集区是殊异于灯红酒绿的灰败,低层旧楼与拥挤的多人公寓被细细密密地织成鱼鳞状。MJ确认着手机定位踱在其间,余光将状似无意实为观察的几个小贩、搬运工和马仔望个清明——这片治安看来一般,虽不是他家治下的场,但Jarustiwa的MJ声名远播,标志性的限量图案编号的黑头盔被他随意夹在腋下,任哪方主事看了都要给面子。
      定位的箭头变作圆点,光晕圈圈扩散的特效暗示他目标已近。他抬眸确认二楼的位置与周遭状态,任Gucci的新款马丁靴稳稳踏上阶梯,犹似瓮中捉鳖,胜券在握。
      他将无味的口香糖粘去猫眼,规律的三声叩门后,面前门板很快被打开。而MJ未及看清开门的小个子,门板已忽地向自己的脸打过来。本能动作远迅于思考,他长腿一出便是标准的正蹬——门板顺他的力道扇开小个子,欻如飞电。
      他挑眉四下环顾,狭窄的一居室闭合着所有窗帘,压低的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成为唯一的光源。
      “就你一个?”
      满头大汗的小个子唇舌翕动着说不出话。他笑着踢走几样碍事的杂物进了屋,不如自己浴池大的空间顷刻尽收眼底。方欲开口,不远处的手机自顾自唱起了歌,永远比对手快一步的MJ自然而然地在小个子恐惧的眼神中按下免提:
      “爸爸!我到家啦!你几时回来啊!”
      他轻眉缓目地比了个“请”,小个子试探着开口,结结巴巴:“爸爸、爸爸在、在忙,很、很快就能、回家了。你听话点啊……”
      “爸爸你累了吗?听起来怪怪的。”
      “是……是啊,放心吧。一会儿回家休息下就好。”
      挂断后,小个子终于有勇气直视那张照片中被自己模糊过的脸:“你的所有照片,我、我都做过处理……”
      “哦,那你口吃什么?”
      “我……!”
      “原来有家人啊,”MJ将门阂上,举臂敲敲天花板确认并无回声,闲庭信步般走到窗边那几台电脑旁,敲几下键盘后将自己口袋中随身携带的U盘插好,开口似闲聊,“有家人居然也敢想靠我发财?”
      在轰隆的撞地声中,他对腿软碰倒瓶瓶罐罐的小个子视而不见,十指在键盘上雀跃着,仿佛跳一曲熟稔的吉格。
      “有没有其他拷贝?”大功告成的MJ蹲去小个子身边循循善诱,对方拼命摇头涕泗横流的样子仿佛犯了伤天害理的罪——他无奈地拍拍对方的肩顺便将委顿在地的小个子提起来拎去窗畔,挥手划开窗帘,开窗,环着肩将小个子按去窗棂:
      “天气真好啊,总算没再下雨。你常年不见光影响发育咯,不如我带你吹吹风?”
      “少爷,你是我老大,我真的没有了!”私人记者做久了,于黑灰白间反复跨越,自对字里行间的深意甚为乖觉。看着那张琅琅照眼的俊脸,带着哭腔也要自觉压低音量。
      “嗯,没关系。我相信你这么机灵,会处理好这些——不然,哪怕这次,你身体不适就算了——哪天我心情不好,还得请朋友你,和你的宝贝女儿,陪我吹吹风,好吗——喂!”
      话音未落,已升转折。
      那道身影愈近,似被他突然拔高的呼声所撼,朝他的方向望来——
      依旧是成套的量产运动装,肥肥大大地一罩,裹得她男女莫辨。右臂石膏未拆吊在颈子上,一缕眸光静静掷过来,蕴了些意料之外的娉婷。
      MJ借窗台、防盗网和平房屋顶几个翻跃,稳稳落去她面前,一行一动,巧捷万端。
      “花店的……”
      “女士,记性不错。”MJ任视线与她明显让姿容生降了几个层次的妆面静静相拥,思路几转,眨眼笑问:“你对这片区域很熟悉吧?”
      “家在附近,有所注意而已,谈不上很熟悉。”谈吐有礼,她垂首,过大的兜帽翳去半面。脊背微偻,好似与方圆之内的颓丧气质浑然一体。若不明真相,极易当她作土生土长的本地女人。

      而那双眼,月神镜心,堪剪一分春水、三丈红尘——总教他于五百五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中刻骨铭心。

      想法被印证后,他佯装未曾觉察她不着痕迹小退的半步,再接再厉:“这里房子太多,路又弯弯绕绕,我有点迷路了。能不能帮个忙,带我出去?”

      手机的震动打破默然时,他还在不由自主地回忆方才:毕竟走在她身边的事实让他在虚浮的步子中走出梦境的触感,缥缈而缺乏实际——她没有回头,没有笑,也没有唇角的淤血。唯偶尔风过,将前方半米处太阳晒过的洗衣粉味道馈赠予他,助一再确认经过、妄图保证真实的他一臂。
      手下汇报精简,兴奋难抑:他一通电话兵不血刃,化兄弟阋墙于无形。十分钟内让家族一隅重归平稳的同时,又立了他的无形之威。
      Dael的案子在家族斡旋下也有了结果:少年人是Asok车站夜场负责人的手下马仔,之前主动投案——那夜在场街后巷和女友被五个手持利器不怀好意的醉汉围堵,年轻的Dael威得很,即使自己一只手脚差点废了,也以一敌五将他们打成重伤——整个Asok夜场都对少年义气赞不绝口:副手位置,在他出来前,会留一个等他——Dael运气不好,其中一个家伙到医院的第二天便在基础病并发症夹攻下咽了气。
      而Dael要服刑的,是曼谷的北孔普雷监狱——他曾有所耳闻。然而以Dael的情况,要关去重刑犯居多的北孔普雷,会否小题大做?
      其间兴许还有老头子隐瞒的博弈,MJ决定回家再仔细问问。
      他收好手机,将视野重新缩小至默默拉开距离的背影:似察觉他已挂断电话,她放缓了步子。
      MJ没有毛头小子般唐突地为她提左手那个看上去分量不算重的纸袋:她虽客气,一举一动却生疏防备得紧,他不想让她再费多余的心力,做没必要的警戒。

      虽然自己的心思也没那么单纯罢了。

      纸袋里东西并不多:熟食、洗衣液和女士拖鞋,林林总总的生活用品,多是一人份。
      MJ心念一动,想试探些什么时,她却蹙眉停步——他便追着她的视线瞧过去,原来是一伙打起群架将狭隘的弄巷堵满的混混。

      ——走这条路,她的确有必要化这种妆。

      借身高望过去,那边还有刚接了放学的国小生、准备回家的老人在不知所措。

      ——应是身后平房的住户。

      “我们换条路吧,可能会耽误些时间……”
      她转目向他,沉声询问。
      MJ露齿一笑,摇摇头。下一刻在她瞠大的眸子前将手中头盔全力一甩,飞旋着稳稳砸中游于外围发号施令的小头目脑袋。一袭嘻哈装扮的背影连连向前几步趔趄,有马仔瞬时扶住,打破了混战的节奏。
      “该死的!哪个不知死活——”破口大骂的小头目拾起滚落一侧的头盔,却让他们见证了一场精彩的变脸:怒发冲冠、迷惑不解、若有所思、大惊失色、拧眉陪笑,俄顷俱全。
      他依然眉眼弯弯地笑着,原本俊雅的五官经笑意晕染,便是疏夜新霁,净莲初发,分明皎皎怡人,但个中威压未沬三分邪气,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随机而和谐的共存,让他独具善恶难辨的天真残忍。
      “先让女士和孩子过去。打架也有基本法,道上更要懂礼貌,ok?”

      ——“你们做什么?搞这套搞到别馆门口,丢不丢人?先让女士过去!”

      她眨眨眼,于不合时宜的回忆中挣脱。
      鼻青脸肿的脑袋们忙不迭连连称是,自觉将满地残件垃圾清了干净,得他摆了摆手指后,主动消失得彻底。
      更不忘恭恭敬敬把头盔拭净奉还。
      MJ原样夹去腋下,含笑看老者牵着不及他腿长的小豆丁警惕地经过。小豆丁却半分悟不到长辈心思,亮着双眼眨也不眨地望他。
      他笑着摸摸孩子的头,老者一顿,笑得谨慎而僵硬,仿佛眼神沾上都是麻烦般,匆匆拉着小短腿离开。
      MJ笑靥不减,毫不在意,顺便向不停回头的小不点挥了挥手。
      旋身时,被没落一襟余晖。
      “你……”
      “你可以叫我MJ,女士。”面对她的欲语还休,他体贴地接话,顺过她拎着的纸袋,并伸出左手。
      “Luna。”她解颐,礼貌地握住他的手。瞳仁被抹一层跳跃的浮光,生动而柔韧。
      眼波相遇相绕,心事似近还远:
      “谢谢你,MJ。”
      只是她无名指上的金属圈,跟那只并不嫩滑的手同样,贴在掌心,冰凉而鲜明。

      MJ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似乎只要跟她在一起,自己总会以千奇百怪的姿态凸显命运的滑稽,将修成的倜傥打回原形。
      他的机车丢了。
      “刚才我经过这里时,那台显眼的机车还在。这附近很少有你这样的人、这样的车子来,”她叹息道,“抱歉。”
      “你道什么歉。相反,有你带路,节省好多时间和口舌,”他心下肯定她不经意流露的聪慧,浅笑安抚,“放心吧,那车全泰兰德只有一台。偷走也没法出手。顺利的话,我到家前后,我的车也会送到。”

      ——经手私货处理的,谁不认得他的机车?

      他有条不紊地报了案。顺带电联手下另派车来接,丢车一事倒只字未提。
      车来前,想送她回家的MJ转身欲征询她的意见。而她若有所思地望向空处,宛若虚空中绽出花来——
      他三缄其口,兴许待的,只是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还真是……”
      放空眼神,喃喃自语。
      “什么?”
      “你真温柔啊,MJ。”
      只消对视,他明白她言外之意——
      连这台车都不认得,必然不是他的“同道”,亦非专业贼偷,多半是乳臭未干行差踏错、还有几分本事的小鬼。所以,警察教训一下就好,比落在不明真相的家族手下手里强得多。
      偷欢一晌,花雾抱香——那朵花四处传粉,在他的四肢百骸,颅脑心肋,以骨为土,以血为滋,与映在眸心的一颦一笑抵死缠绵,是地相宜,生生在他心底浇灌出一枝明艳的蕾,含苞待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一点点点塑料粤语出没,如有不标准处请专业的小伙伴敬请指正。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6784295/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