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版流星花园]贪狼(MJ BG)

作者:景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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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剑现在归你了,不过是插在你的胸口上。」


      被黑洞吞噬的噩梦太过真实骇人,Yuto在座椅上挣扎而醒,恍觉满身冷汗。
      职业记者的素养让男人飞快剥离掉残存的倦怠和茫然,他瞄过并无异状的车窗周遭,将放倒的椅背调回正常。
      副驾上的“大炮”朋友未再不翼而飞——路偏地僻,貌似危险,经停的不法分子却少。他在车里熬了两天未见意外。
      Yuto烦躁地挠了挠泛油的头皮——并非他不愿吃苦,在前期多次暗访的基础上,这里新闻的真假和价值已让他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聘请了一帮han国人的生肉屠宰场是fei法器官交易的遮羞布——起初他还以为终于抓住了飞黄腾达的机会,不同于跃跃欲试的新上司,月前退休的前任上司始终意兴缺缺,从头至尾都没指望他能查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该说姜还是老的辣?早他那么久,一眼就看穿匿名信不靠谱。
      有了先前的经验,纵使新上司不信邪坚持再探,Yuto也早就没了两月前的干劲。
      《最周刊》作为知名热销八卦杂志,社会版块在其间可谓鸡立鹤群,迥异又滑稽——绩效连年垫底。早知道就该抓紧前上司退休的机会做好疏通调去娱乐版,也不至于换台质量过硬的“大炮”还要自己贴半数办上小额贷款。毕竟Yuto在娱乐版挑大梁的好友同期已换了第三辆新款跑车:上周同期聚餐时好友还提到:已经跟了一阵的线最近有了眉目,娱乐版又要有top家族相关的系列大新闻——这次也许不止局限在私奔bu伦类的tao色八卦,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也许再厉害点能直接跟Yuto他们社会版块合作。
      这点Yuto倒是不敢不信,毕竟从首富Pakorn去世后就静波暗涌,据说Paramaanantra和Kittiyangkul家的继承人也不太消停,最近又临近xuan举,TN集团也露了些微妙的苗头——也不知道这回是哪个top级别的家族要倒霉——当然,正常情况下,不利消息大都不及公开发布便被各式“不明原因”按死腹中。而酒后的好友今次能这般肯定,也不难分析出来,这是鹬蚌相争的结果,背后的金主足够强悍可靠——大约也是top级别的那种吧。
      Yuto长叹一口气,比起未来不确定能否蹭到娱乐版的光,眼前完成上司的任务好好交差才是挣扎于青云路的当务之急。
      准备重整旗鼓时,干劲缺缺的Yuto轻易被后方隐约的喧嚣声吸引了注意:透过车窗可清楚望到打着双闪的监yu押运车,和散落满地堂皇照眼的钞票。
      这带有押运车并不稀奇,而大量现金铺一地却是在哪里都稀奇的——失主得急死了吧?
      Yuto立马奔下车加入帮忙捡拾钞票的yu警之间,阴下来的天还让他产生了:如果下雨全淋湿了怎么办的纠结。不消片刻,职业本能让他马上注意到方才隐在车门后、口罩墨镜连体帽全副武装的高挑男人。Yuto心思一转:

      ——这幅掩人耳目的打扮加上大量现金,不是被包养的男艺人,就是名门妄想私奔的大少爷……怎么也是帮了这种级别的有钱人,得个一二零头的谢礼总是不过分的……等等?

      名门私奔的大少爷?
      Yuto仔细回忆起好友在酒会上的真言,然不及他暗中打量,颈后一痛伴生着混沌和疲惫,眼前的两名狱jing在眼前开始模糊扭曲的画面中一一躺倒,渐泯的意识再撑不起思维延展,尽情放纵思绪被淹没前,他只拼命抓着一方裤脚含糊道:
      “请务必不要……动我的……相机……”

      MJ将那只手移开,依着经验蹲身探了探昏睡男人的夹克口袋,果然有一叠名片:
      “《最周刊》社会新闻部记者 Yuto”。
      他灵机一动,脑中几条经纬交接,将记录着自家大律师联系方式的纸条用三张棕色钞票裹好,塞回记者口袋里,若有所思。
      “喂,大少爷!快来帮忙!我没想到你居然玩这手!”
      “不论什么时候,要想控制人的注意力,最好用的当然是钱,越多越好用。”
      MJ重新戴好手套麻利起身,将大记者和他的相机妥帖丢回不远处路边那台Mazda,顺带开去道旁密林里掩去踪迹。返回时,两名狱jing已被阿元拖回他们那辆处理妥当的白色Honda,开去一边藏好,顺便把其中一套jing服丢给他:
      “可能不太合身,凑合吧,速战速决。”

      ……

      看着前方渐渐逼近、标志式的公交车站,在Jarustiwa私家律师的咆哮声中,MJ按下挂断,继续飞舞手指敲击键盘。
      “你的对手听起来狡猾得很——新闻上见过的大律师都冲你爆粗了——还应付得来吗?”
      “当然,”MJ轻笑,“Jarustiwa以和为贵,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如果连他都摆平不了,枉费被叫了这么多年少爷。对了阿元哥,你还记不记得,方才路上烟草摊的大爷讲什么?”
      阿元在路边隐蔽处停下押运车:“讲什么?无非是粮食收购价又低了,每天经过的车虽然多了但烟还是不好卖啊……什么的。怎么?”
      “大爷很会选地方,在那条路上唯一的监控探头下摆摊——即使遇到什么事件,抬头就是证据。”
      阿元笑笑继续调试起qiang支,在他讳莫如深的浅笑中并未多问。

      在烟草摊大爷头顶的监控录像中,他可以清楚看到近期明显多起来的,便是大部头的漆黑监yu押运车。
      xuan举带来的很多影响中,并未包括这一带犯罪率的激增。因此虽不能说全部都是——但他可以据此大胆猜测,以北孔普雷为基的暗线要急流勇退,故有“清底”之举。
      对自己的猜测有了进一步肯定后,MJ打开另一台笔电尝试以最稳妥的方式切入不远处生肉屠宰场的监控系tong。不出意料,监控果然由内部系tong控制,连同电子门的控制开关,都汇总至同样的中枢计算机序列。
      他费了番功夫入侵到中枢系tong,观察到计算机处于待机状态时立即以静止画面替换好,同时结合记在心里的监控位置和巡逻路线,默默匹配着,将几个必要位置的监控画面亦替换为静止画面。调整电子门到手动模式又献祭了不少脑细胞,总算在阿元燃起下一支万宝路前全部完成。
      “犀利啊少爷仔!我最不想为敌的人里要加你一个了,”阿元的烟蒂险些燎到手,按熄在车窗上,“我想听听你下一步的计划。”
      “感谢信任,”他舒口气,为防万一直接将笔电做了系tong还原,“这里已经被记者盯上了,为避免多余的麻烦我才想到这样……”
      MJ眼神在彼此身上的jing服间游荡一圈:“在目的达到前,尽量将争斗局限在屠宰场以内是最好的。”
      阿元心领神会,翻出钥匙几步到车尾打开封闭的后车厢,纹丝不动的飞鹰纹身男和瘫软在地的红毛很是眼熟——觉察到一丝光源闪入时,血人般的红毛连爬行亦难做到,只勉力抬头嗫嚅着:“放了我吧……求求你们……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还以为……接到大生意……结果兄弟们一家老小都被抓了……我们也没办法……该说的……都跟你们狱长说了……”
      “怎么,你们就这样成了弃子?那个右手上有疤的雇主Deron让你们有胆子向Jarustiwa的太子爷下杀手,”MJ屏着呼吸循循善诱,“这么大的单子,你们预料不到这个下场吗?”
      “我们起初……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Jarustiwa的太子爷……还是后来察觉到不对……但已经……晚了……那个女人……也是目标……并不是……我们眼瞎……搞错……”
      眼前奄奄一息的红毛似乎只在凭本能应答,无思无想地搏最后一丝生存的可能。

      ——她也是目标?
      把她与自己一起解决,那丑闻如何捏造,几乎全凭他们的摆弄和嘴巴。

      MJ将终于支持不住昏死过去的红毛扛出来,放去街边的公交车站顺带打了个急救电话——剩下的,生死有命。
      车厢里的纹身男已无呼吸,未出现shi僵腐坏,显是刚断气不久。
      阿元与他交换了眼神,他接过那支万宝路重新拾掇了仪表,压低帽檐,向门口打着瞌睡的落单守卫走去,发挥演技尽量自然道:“哎,来活儿了。”
      脚尖踹了踹,惊醒的守卫向他双手合十一礼——看来态度没问题,对方已招呼另一侧还系着围裙、聚在一起du钱的同伙抬来担架,又用不太标准的泰语夹笑:“jing官,活羊取用?还是死羊处理?”
      他心底憋了声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断气了,瞧着办。”
      “好嘞!两只对吧,马上……”
      “只有一只。”
      守卫一顿,立刻又砌了一脸笑:“这,之前Chai警guan……”
      “Chai讲了什么你有问题问他咯?”他挑眉佯作不耐烦,露几分原属于太子爷的声势。对方笑容一僵,忙不迭陪起不是:“对不起,对不起jing官。喂!干活了——”
      阿元很上道地在对方抬走纹身男时跟了过来:“狱长这次交代,让我们抽查你们活做得怎样……”
      “当然、当然,我现在就向头儿汇报……”
      “不用了,随便看看。劳师动众的怎么看你们真实的工作状态,闪开啦。”
      阿元拨开陪着笑脸的守卫给他让出路,MJ收回有意无意打量周遭泊着机车与面包车的眼神,径直抬头向里间走去。阿元已勾着门卫的肩塞去一支万宝路,将他一并拉去在烟云缭绕中呼号吆喝搓着牌、赢钱间隙不忘向此间行注目礼的守卫和村民群,再顺带搭一句:“你看,活做得怎么样,并不代表你们的水平,对不对?关键——还得大家开心,狱长才能开心咯。懂吗,年轻人?”
      MJ戴好墨镜,走进乍看毫不起眼的屠宰场内部,虽许多屋室似在装修,但整排货架鳞次栉比,堆放着当日生产、印好标志的各类生肉箱子,干净齐整,一眼望去全不似监控摄像下那般别有洞天。
      他在脑海中复原着阿元指出的监控探头位置和地图,除去贴着“闲杂人等禁入”的工作间还有机器和人声,照明设备也被调至省电状态,一路小心探来,确认到几处电闸位置,未遇见其他可疑人员。
      直至从门边睡着的守卫身上摸出钥匙再附送昏迷套装,剥掉守卫的T恤,他开了里屋的门进入地下,绕过两间微妙的手术室,与其相连的是一间貌似不起眼的里屋,安置着整排靠墙的金属柜箱——他不愿猜那里面会是什么,只觉得既已至此,未来必是不死不休的态势——终于拐至一处加诸了密码锁的厚重金属门前,他一眼辨得那便是她给的地图里标出的“里冷室”——方才阿元亦在监控中指出过。
      MJ先解除了门口温度控制器的自动设置,将里冷室温度自零下十摄氏度上调至正常室温后,尝试以手机破解密码系统。

      ——“里冷室位置隐秘,通常只是用来储存生肉。但在很多情况下,更适合储存那些暂时不能下刀、又具备一定武力值的‘羊’;比起单纯的关押束缚麻醉针,失温更能从根源上针对性有效削弱适应了东南亚气候的那些。”

      “哔哔!”
      指示灯闪动绿光的同时,锁芯处的咔嚓声昭示着他的成功——好在并不比他预估的难度大。
      金属门沉重地在框槽内挪动,敞开的分寸间尽是骤然遇热凝成的水雾。
      MJ控制着涌到喉头的寒噤,立马摘了墨镜,一早被涂黑的视野很快适应了眼前寂黯。
      唯一的光源会让他彻底暴露在未知的环境中,所以他并未开手电或打开电灯制造多余的注意,只是摸黑小心前进。
      除去尚未复原的极寒,便是同外间一层别无二致、列队立好的货架,与凝结的膻腥味。
      或是冷意些许僵缓了他的反应,拐角处MJ被一缕犀利的拳风刮到,而后腰间一紧——他立刻醒觉上路只是虚晃,下路抢qiang才是本意——来者不明,他未下死手,只一抓一擒,锢住那支臂的同时一侧身——消yin器的压抑下,闷哼径直擦过他jing服的袖口。
      然对方显然反应极快,十字固未及成型便弯身一转脱开束缚。MJ只及感受到掌下的臂被极速抽离,和那条手臂上滑腻的液体与凹凸不平的伤痂。
      伤势不轻,对方却一声不吭。
      下一轮攻击将至时,他灵光一闪,后退的同时用粤语试探着喊了声:
      “倪志杰?”
      对面的杀气一顿,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漆黑中忽明一星燃火,划开打火机的MJ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深爱的眼——更确切点,是一双与深爱的眼极肖的犀利眸子,带着猜疑和打量,将未褪的斗气与杀气遮了遮。
      倪志杰尝试开口,嘶哑不辨其语。他看到对方脖颈上洇着血渍胡乱包扎的绷带,有所猜想,便主动上前,言简意赅:“我受人之托救你出去。阿元哥等在外面。”
      倪志杰闻言一愣,很快恢复漠然,但臂膀上紧绷的肌肉总算有所松弛。早已被冻得各方面水准均有所下降的倪志杰便也不再多顾身后的他——显然这头独狼对于配合他的逃生计划并没有什么兴趣。
      MJ火速选择第二方案,快步上前,展臂欲拉住倪志杰时,对方一记旋肘凌厉地砸过来——多亏其受虐日久状态不佳,MJ堪堪避过,犹有余裕地腹诽了句:厉害。
      MJ顺由躲闪的势虚虚扫腿,将倪志杰的防御重点诓至下路,再借由他出拳的力扣住他的臂,很快成一式擒拿。体力尚虚的倪志杰挣脱不得,MJ总算可以尝试沟通:
      “来救你的只有阿元哥和我,屠宰场这群值班的韩国人林林总总也有近二十,配备wu器,我们不占优势——相信这笔账你会算。”
      手下挣扎的力道减了减,而后转眸示意:那双故人的眼让MJ一时晃神。倪志杰转瞬卸了他的力道脱身而出,却并未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几步走去方才打斗中被弃置在地的T恤旁,拾起胡乱套好,再将手电递回给他。
      削去杀意的眸子漆黑无神,不见烂烂,无复故人鲜活。
      MJ一时不知,该喊他倪志杰,抑或阿Jet。
      但这并非纠结的时候。
      虽听闻倪志杰脑部曾受伤导致人格分裂,显然智力确未受影响,只握着根旧水管低头跟在熟稔路线的他身后,一语不发:显然方才三言两语,已让这个出手狠辣的男人有了明晰的形势判定。
      然在标志着“闲杂人等禁入”的工作间门口,倪志杰停了下来。
      MJ止步回头,是时隔音良好的工作间内传来混沌的惨叫——倪志杰的旧水管就挥了下去。MJ眨眼的间隙,他又补上一记高鞭,径直踢开了工作间的门。
      警报声中,MJ赶忙拿出手机划了几划,按初始构想遥控着将所有带锁的暗门打开后,断了总电闸,手握在枪柄上追进去,适应极快的倪志杰已在突然袭来的黑暗助力下抡晕了两人,窗帘被失去知觉倒下的力道带开一隙,直面的大块头,剃光的脑袋于半寸月色下黯淡如豆。

      ——“还有个光头屠夫,为人警觉、是个泰拳高手,没活时就四处游荡,记得提防。”

      ——这大概就是她提到的那位本尊了。
      MJ心领神会。

      断电必然也会惊扰到那位满身刺青的会计,但这所屠宰场的枷锁已被他尽数卸去,相信被关押许久的“待宰羔羊”们,也有倪志杰这般不省油的灯——共同的敌人,让外面的阿元不至于落得下风。
      思绪甫定,前方状态不佳的倪志杰已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被缴了武器,旧水管打着转滑到他脚下,光头横肘时他上前向其颈椎一记高鞭,将其逼退。倪志杰趁势上前擒住其腕,曲臂一砸夺去光头的短刀,光头左手探向腰间被MJ一折一扣,再向其后膝一踩,光头便半跪在地。MJ利落抽出别在光头腰间的qiang,单手卸了子弹扔去一侧。
      而短刀在倪志杰手里却如鱼得水,MJ甚至并未看清他反手向光头下偏腹出了几刀,只是耳闻金属入血肉迅捷连续的穿刺声,以及搅动、拔出和大量液体泼洒的哗响。
      光头半声痛呼都不及发出,僵立须臾,重重倒地。
      倪志杰毫不犹疑、出手极速、刀刀致命,臂过处影移帘动,稀碎的银光在他飞扬的眼神和上挑的唇角上一掠而过——MJ一怔:他并非没见过类似神采,与方才的沉若死水迥异,是纯粹在享受厮杀的快感,仿佛一场至欢,一场极乐。

      ——“像初入人世的孩子,又像成年的野兽……脱离是非善恶的立场,也没有罪恶感。”

      MJ忽然想起阿元对他的评价——心无旁骛,战斗时便只有战斗,凭着经验和直觉闷头向前,不受规则边界约束——确实像野兽一样。虽然不久前因为“倪志杰”三字而顿住动作的他,还对这个本名有反应。而遭遇家变前的“倪志杰”,相信亦并非是眼前的样子。
      她的哥哥,还回得来吗?

      阿Jet甩了甩短刀,将撩来绕去的窗帘一把扯下拭净血迹,一室蟾影终让MJ对这间“解剖室”有了大概的环顾——中心的禁锢床下是深渗的暗渍,晦暗成片无丝毫反光,应是经年累月的清洁不够到位造成——不难猜测那是什么;禁锢床上,高级du察陈国忠被束缚着四肢,满面冷汗地看着他们,右手指甲大多被拔,大腿内侧还插着刀——若方才不是阿Jet闯入打断,怕已凶多吉少。
      阿Jet熟门熟路地探着地上那几人腰间,拎出两串钥匙,在陈国忠有所期待的目光中挨个试过去,很快便解了束缚锁,音声喑哑如钝刀锯木,语速极慢,仿佛在尽力让人听清,一双黑眸子却与此矛盾,依旧死气沉沉:
      “你自投罗网,也没得救我,反而搭进自己。你讲的那些,我都不记得。所以,别再讲废话,这只是回报你那支烟。”
      话音一落,阿Jet再不多看一眼,回身出门。MJ将手电塞给陈国忠,坦荡迎接着老差骨的打量与审视,搀他起身:双足落地勉强可走,大腿的伤必须及时到医院处理;又被这伙人关押折磨过,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
      门外,原本秩序井然的屠宰场早已在警报声中乱成一团,MJ看到拎着塑料桶逆人流而来的阿元,面上、脖颈和右臂挂了彩,小腿已妥帖地包裹好绷带,精神亢奋,显然刺青会计和剩下的杂鱼对AK在手的他来说不足为惧。
      “大少爷,这边!”
      MJ扶好陈国忠走过去,阿元比比屠宰场外,一边利落地拧开塑料桶盖:“去找那辆黑色Jeep,大佬已经过去了,我马上同你们会合。”
      未及他多说什么,阿元已拎着整桶的油漆稀释剂向前方走去,走廊的几个角落里已有不少倒空的塑料桶。
      油漆稀释剂,极易挥发,达到一定密度后,易燃、易爆。

      “反正都闹成这样了,大老板想送他的得力助手大礼——那我们当然要做个人情,送份更大的给他,你说对不对——‘后谷场遭窃’?我叫你遭焚啦!”

      ……

      ——“你救我一次——有什么人要杀?”
      “你一直是这样吗?对杨自新也是?”
      “不关你事。”
      “我不需要雇凶。不如多为你妹妹和你自己想想后路。”
      “……我妹妹……呵,还真受男人欢迎啊?一个又一个地惦记……”
      “!等……大少爷!咩事啊?!停!大佬有伤!”
      “我揍你三拳,就算你的回报。阿元哥,陈sir交给我——我送去医院。”
      “……好咯。那……”
      “祝我们都一切顺利。”

      “Methas先生?”
      “陈sir,”病房前待机的MJ发散的思维被打断——陈国忠已做完全身检查,被护士推送回来,他便顺手接过轮椅,“叫我MJ就好。”
      陈国忠在他不失周到的照拂下,几丝意外迅速泯然于眸光,沉声道:“你有话要问我吧?”
      MJ不再周旋,取出笔电将那张3.5英寸软盘中拷贝的资料放给他,敛目一笑,静待回答。

      ——编号28250,Jenny Tse,谢锦怡,油尖区du品调查组高级jing员,1992.8.20辞去职务。

      “她做事的时间不长,我同她不算熟。”
      “陈sir,我今天同你坦诚相对,你该猜到,我对你们无恶意,”MJ弛缓眉线,眸色清清,将唇角弧度衬得迷惑性愈强,“甚至,我们的目的相同。我尊你是老差骨,问你,并非质询,而为证实——即使你们曾经不熟,现在也该是熟悉的。不然这位沉寂许久的madam,怎会在你来泰之后的近期动作频繁,甚至连枕边人都一起坑?”
      “我来,是出于私人目的。与Jenny无关。”
      “为了陈孝仁……啊,不对,应该是,倪孝仁?”
      老练的高级du察扫了他一眼,扬了扬唇角:“未曾想,倪小姐已同你关系这么好。”
      “与她无关,”MJ撑着下颌抬眸,桃花眼看似柔和而无害“她很少提家里的事。但,我会自己查。我的计算机水平、手里的资源、眼线和想象力,都还不错……倪家的仁、义、礼、智、信五个子女,只有‘仁’下落不明——出于好奇,我就稍微查了下,很巧的是,90年的某张报纸上……”
      MJ敲敲打打,随后将笔电显示屏转向陈国忠,原本的黑白照片经过着色修复,又被数十倍放大,隐约可见当年港姐冠军Chris的花边照片角落里一对相偎而笑的男女。
      “眼熟吗?”MJ笑问。
      陈国忠终究确认,对这个聪明绝顶的年轻人打太极无用。他既已摆在明面上,怕是已摸清前因后果——毕竟,Jenny作为Jarustiwa干部的夫人日久,再自觉天衣无缝,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sir如今单身,瞒着女儿,休了从业以来从未休过的年假来这里,为了救倪志杰和……你同倪家是有关系的,起初我还以为是倪孝礼或倪志杰同你有旧。直到我查到曾与你在同一部门的谢锦怡,与倪孝仁的关系,对你们的交集做排除……”
      “倪小姐要做什么,”陈国忠堪堪打断他,径自抬眼,目若鹰隼,答非所问,“你知不知?”
      “我想我知。”
      陈国忠盯紧他的每一分目色暗转,似审视、似判别:
      “你知,却不劝她——好不容易寻回阿杰,还要执着于不归路?”
      “何为不归路?归途在哪——不会有人比当事人更明白,”他笑了笑,收回笔电,“更何况,陈sir有年纪了,泰语可以学到还算流利;能带qiang来泰潜伏这么久,甚至打算混进北孔普雷jian狱捞人——虽然失败了;又重视倪家一双幸存子女到肯孤身犯险,倪家是做什么的,我不需多讲了吧?可见,陈sir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jing官。那么,又何必强求他们接受你的所谓正义?”
      陈国忠凛目而对,颇见几分审问的压迫。他却浑不在意,坐去病床一角,视线放远,去纠缠窗外的月亮:
      “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她的任何选择。”
      闻言,陈国忠逼人的气势却陡然减退,倚去床头,合目轻叹:
      “做jing察是Jenny曾经的梦想,但有天她发现,本来被她视作榜样追逐的父亲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她对自己的经历和所为都产生怀疑。而阿仁……当初碍于任务要求,阿仁做了卧底,对她也是保密的,她以为阿仁弃明投暗——如你所说,至亲至爱的接连背叛让她崩溃失望,我曾认为她是因此辞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失联这么久,又是怎么右耳失聪又断了腿、成为如今这个身份的——但,不重要了。”
      陈国忠搓了搓鼻翼,深吸一气:
      “Jenny初入jing队时做文职,办公室里加班犯困,就给大家跳舞:一举两得,她自己和大家都精神。后来听说,自她父母离异,她小小年纪就开始靠表演赚钱分担家庭开支——念到jing校毕业,愿望实现。如今真相大白,物是人非,她也只剩一个心愿:光明正大地回去,给阿仁扫墓。”
      连日来严苛的虐待,将这位经历丰富的老jing察磨得疲惫不堪。绷带和纱布掩下新伤的惨烈,却对一道道旧疤视而不见。
      陈sir炯炯双目,利、力兼具,矛盾于劳形倦体,却从不负他一身的勋章。
      “我也只想在退休前完成阿仁的遗愿。”
      陈国忠仰目,任视线被灯光打散,漫无边际,似自语,又似嘱托:
      “阿仁葬在正园的jing察公墓——有机会的话,也带阿贤去扫墓吧。”

      ……

      再次开机时呼叫提示信息多得几乎要让他那台新款死机,MJ置之不理,单独点开来自Deron的信息:
      “BKK港口北区18号码头。”
      信息后跟着一张照片,虽然看到的瞬间他顿感浑身血液一冷,然残存的理智在大呼诡异:他坚信以Luna的能力和警觉,绝不至落到失去太太支持的Deron之流手中。于是他沉下心放大照片仔细观察,虽然运动装的细节和肿胀带伤的下半张侧脸无一不让他恨不得立刻透过手机信号揪到Deron,让他后悔出生在世上。
      但MJ的心没有跟着情感一并盲目,他下一刻便轻而易举认出照片中那个酷似她的瘦弱女人不是她——
      他曾亲手挽起、抚摸过,此刻还有一丝躲藏在他腕上手串间的发丝,远远比不上照片中同色的发质,隐隐泛着光泽、备受呵护。
      脑中生日Party的场景一闪而过,向他搭讪的嫩模,也曾因与她五分相似而引他失礼出神。
      看来此局早已铺设,只不过如今从屠宰场和北孔普雷的各种迹象看来,杨自立团伙预计急流勇退,Deron也按捺不住了。
      于是清理门户的步伐,更加理所应当。
      MJ并不在乎Deron的局做成什么样。
      他早就在那个魔高一丈的局里请君入瓮。

      ——出来混,被打需站稳*,打要打七寸。

      他拨通Deron的手机,很快便被接听:
      “少爷……但凭您吩咐,我没有一句怨言。请您解了我太太身上的zha弹,我也会立刻把那个女人还您。”
      “……急什么?”MJ眨眨眼,很快接过话头,将计就计,打上转向灯,“我要确认她的情况。”
      听筒那边寂然片刻,传来一声低弱的shen吟,喑哑难闻。
      “你这样对她,”MJ佯装不辨细节,借坡下驴,“不怕我生气?”
      “这可不是我做的,”Deron一顿,吸了吸鼻子,“若不是我插手,此刻她已是个死人。”
      “哦,”他抬了抬眼,“那是谁做的?”
      “不知道,我见到的时候就……”
      “所以,你跟踪我。”MJ语调下沉,是不容置喙的肯定。电话那侧显然失却素日的油腔滑调。
      他知道Deron向来对发妻极为重视,当然不仅仅因为能为Deron丢一条腿失一只耳。
      情深意重、把柄过多抑或生死被绑在一起,已不重要。
      “从我翘了修学旅行的中途开始,就是你吧?你觉得我突然悄悄回来,是老头子授意来查你的——有姓杨的撑腰,真让你够胆,”MJ笑了笑,“所以你知道她的事——Deron哥还真厉害:不仅敢从交易对象手中黑吃黑,敢瞒着东家通过手下的场走私贩私干非fa勾当拆家,现在连少东家的身家性命的如意算盘都打得麻利……”
      “少爷,我可以交代一切,助您和您心爱的人将姓杨的和他勾结的势力铲除干净,只求您这次助我们……”
      “借刀杀人玩得很熟啊,Deron哥——”路灯越窗而过,将他的侧脸涂抹作半饱和,轮胎碾过暴雨初停积水的深坑,过客光影形形色色,“可惜,那位杨先生被吞掉的货,好不容易变成金条。本以为得到TN集团第一夫人光环庇护,能成功成为你国外的资产,然而还是出了意外……你以为,姓杨的会不知道?你觉得Kochai为什么会被抓——相信你不会蠢到把北孔普雷那位典狱长当作其他地方的普通典狱长。”
      “……劫押运车的难道是您……”
      “当然不是,”他抬眸,指尖无节奏地敲点着方向盘,“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厉害,能有门路雇到那种级别的人。话已至此,不如我们彼此摊牌吧。DT会所,是你故意毁掉的吧?看起来损失惨重——也让我们以为正因此才导致你力争Asok车站片区,其实你一开始就明白Asok片区不会分配给你——当然如果真给了你,也不亏就是了。你的目的本来就在清迈夜市的场——老头子作为东家拒绝你的第一次力求,就不会拒绝第二次,你很了解他——比起市中心的DT会所,天高皇帝远的清迈夜市才更适合洗钱和扩大交易。”
      听筒的另一侧长久无话,他当然知道Deron哑口无言:以悬殊的能力差填满谈判者自以为是的信息差,逐字逐句撕裂铤而走险的侥幸。
      “我算算啊,还有不久前公路上那次——一开始我奇怪,你居然会雇那帮人。不过,这伙人的大佬,是Harbor港的前任把控者Kochai;Kochai又被抓进了北孔普雷,这伙人还曾经打着为大佬出气的主意去找Lu……找她的麻烦。假如你的计划成功了,老头子查到这些,会怎么想——北孔普雷的典狱长,绝对掌控者,Kochai在他手下也跟早熟的孩子一样听话,这伙人为了讨好那位典狱长,向不明身份又不知好歹、跟典狱长太太不清不楚的我出手——Jarustiwa自然不会再坐以待毙,而鹬蚌相争。”
      MJ一拉手刹,SUV擦着尖锐的呼号甩进港口不远处无序的泊车道。他开了免提,动作麻利,重新换好Luna给他和阿元准备的脏夹克套装。

      大隐隐于市。
      台风的浇灌方过,海风送来混在腥咸中的湿气。
      遥遥望去,夜色半拢,Harbor港喧嚣如昼。

      “你这位渔翁计较不少,可惜眼界这么多年也没被你太太锻炼出来,总是盯着男男女女的破事,这样怎么取代Jarustiwa废掉规则放手做你见不得光的生意——是,有时候,这些事足以称为扭转乾坤的关键。但,你觉得害了她,再把锅推到我身上,配合媒体‘Jarustiwa的小开不争气与有夫之妇私奔不成被报复’类似话术攻讦,就万事大吉?从你敢私吞货开始,姓杨的就不会放过你——还想两头吃,真不知你在小看谁。”
      大型集装箱和机械运输设备鳞次栉比。MJ甫一行近便听到机械化作业的轰鸣,和着不远处夜市市声喧嚣,殷殷绕耳,乐此不疲。道旁落有饱饮残雨的宣传单页:市中心的烟花show——他记得Kavin提过,那是Kittiyangkul策划的庆典礼开幕场,为即将到来的xuan举造势。
      “选举时期,普通家族的确怕系列丑闻。但你以为,Jarustiwa也是其中之一?”
      他抬起眼睑,轻笑两声:
      “Deron哥,Jarustiwa哪里对不住你?”
      在对方倒吸的凉气中,未有多言,挂断电话。
      一侧聚着抱团抽烟吃盒饭的工人、烟草贩子和穿着大胆讨价还价的流莺,夜市的买卖声此起彼伏。他眼尾扫过世情百态,被殷勤迎过来的保险推销员打断。
      即使衣着低调,甚至称得上简朴,但对这些摸爬滚打眼光犀利的推销精英来说,他的举止和气质足以让他无所遁形。
      MJ瞧着面前口若悬河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开张吃三年的想法不可耻,积极为之奋斗的努力更让人佩服,业务能力也不错,起码听了许久他都没有反感——也许跟他今夜的心态有关。
      “那就这个吧——人身险,一百万赔付的这个。被保险人是Deron,”他点了点推销员的平板,俄而一顿,歪歪脑袋,唇角一勾,“受益人……写Walid好了。”

      应付完打躬作揖的推销员,MJ将发丝拢去耳后,拨通大律师的手机往西区行近:
      “别吼我——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差……好了好了,那位记者朋友有没有联系你?……你也去屠宰场了?怎么,不放心,要现场指导记者朋友?……行了,欠你一次。老头子有什么动作?……嗯,我这边不用操心,按计划来……放心,我有的是没完成的事。若挂在这里,哪够资格做你们少爷……”

      ——哪够资格等她。

      他独自来到西区一百零八号集装箱旁的自动贩卖机边,投出纸币,买下一包万宝路。
      一支别在耳畔,一支点燃。
      一星燃火,影影绰绰,不安分地雀跃着。
      来来往往的装卸工并不会对角落里偷懒的“伙伴”多加注意。
      很快,三两微醺的夹克工歪歪斜斜相扶而来。他让出自动贩卖机的位置,随手稳住步伐不稳自我绊足的工人。
      “谢、谢谢啊!”
      他摇摇头,浅笑致意,抄进口袋的手确认了钥匙和纸条的触感,留下一句“你们聊,不打扰”,便干脆离开。

      台风遗弃的年迈积雨云,不甘寂寞,互推互搡着,挤压彼此所剩无几的家产,废寝忘食。
      围观的残霞咧开猩红的口,嘲笑天上地下的闹剧。

      打开箱门的MJ蹲下身,摘掉女人脸上的口罩:虽病号服帽和脂粉不施、毫无血色的脸让人一时间难以将其与曾经财经新闻和商场上叱咤风云的TN集团第一夫人联系到一起。
      他食指探了探女人鼻下。

      TN集团由此,将尽在老头子掌握。
      Jarustiwa向必胜的一侧再添筹码。
      但,他却意兴阑珊——

      Jarustiwa紧握着他们想要的光明未来。
      他呢?
      她呢?

      再次拨通那个给他传来信息的号码,已是一片忙音,无法接通。

      十指暗攥成拳,用力到修剪齐整的指甲亦尽数嵌进掌心。
      渐生苍凉。
      束手无策,不得不束手无策。

      三两雨丝迫不及待去拥抱他的脸,拍碎在上面汇作零零碎碎的眼泪,来献祭短暂一生的一厢情愿。

      天象如此。
      码头万相如此。

      束手无策,也不是停滞不前的时候和借口。

      ***
      *化用自《古惑仔》(印象中应该是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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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感恩还在的读者!!!正文部分初稿已全部完成,这几天在修文,会陆续放出,番外也在准备,总之就是,感谢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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