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投入错误代码

　　鲜少有车辆经过的荒凉地僻静，飞鸟扑棱翅膀掠过污渍斑驳的窗户。厚重的铁拉门隔绝外界，一切喧闹响动在这破旧仓库内被无限放大。
　　青年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呼吸间只觉得滚烫的空气燎过喉腔，烧起灼热痛感。
　　他艰难的滚动喉结，努力吞咽嘴里分泌出的唾液，但稀薄粘稠的液体没能带来半分宽慰，反倒加剧了干渴，高温和缺水的痛苦依旧在不断敲击大脑。
　　“总、总长。”鼻青脸肿的小弟以差不多的姿势倒在他后头，渴得眼冒金星，颤抖着伸手扯了扯他的裤腿，嘶哑问：“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被喊做总长的青年抬起脑袋看向前头突然聚集成圈的东万成员，不知道第几回在心里从娘骂到祖宗，他没好气地踢开小弟的手，喉咙咕隆几下，开口差点破了音：“老子……老子他妈怎、怎么知道！”
　　烘烤着铁皮棚顶的日头愈发毒辣，仓库里的氧气好像正被真空机一点点抽走，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不断冒出又蒸发的汗水在皮肤上留下黏腻的触感，趴倒在地上的几个人热的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怕不是要被烘成人干。
　　小弟忍住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勉强抬起下巴越过跟前的老大看向不远处的人群，恍惚间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薄荷冰凉。

　　喷雾罐被抛起又接住，昭把喷雾放进塑料袋，顺手拿出一罐汽水，单手起开拉环，拿眼睛一瞥几步外趴在地上的四人，问说：“现在是什么状况？”
　　五番队众人聚集在一处，将她和武藤泰宏、三途春千夜围在中心。人人手中都拿着汽水和湿巾，身上弥漫清凉刺鼻的薄荷味。
　　衣服上附着的冷气四散开，竟将周遭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三途春千夜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汽水，心里来回忖量目前卡住的问询局面，视线虚浮不知落在何处。
　　他心里那股源于极端天气的燥热已经被冰凉的汽水和喷雾抹平，突闻昭的提问，瞥了她一眼，平淡说：“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呶，趴在最前头那个，罗刹源的总长，估计是从我们的问话里猜出点端倪，现在嘴巴跟用铁水焊住了一样，半天抖不出一个字 。”
　　这厢话音刚落，好像头顶长了对眼睛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不远处趴在最前的青年浑身一颤，手臂在水泥地上蹭动，迟钝的撑起上半身，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满脸的姹紫嫣红中，一对黑色眼珠子如毒蛇般，自在场的每个人脸上一寸寸爬过。
　　阴戾森冷的目光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粘腻怨恨，宛如被地狱的恶鬼盯上。

　　就在那眼珠子即将转到包围圈正中时，三途春千夜冷不丁抄起手边的铁棍，猛然砸到青年跟前地面，炸出哐当巨响！
　　被水泥地反弹的铁棍狠狠砸上青年的额角，他顿时脑袋一偏，闷哼着再次倒地。
　　“总、总长！”
　　“总长！”
　　罗刹源的人慌张的叫喊起来，手脚并用的爬到青年身边，刚刚伸手去扯他裤腿的小弟甚至一度不顾会被打的风险，抬头怒视三途春千夜。

　　昭蹙眉：“三途。”
　　三途春千夜无所忌惮地直视回去，眼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管好你们的眼睛。
　　他转头看向昭空无一物的脸，脸色顿时一拉：“你的口罩呢？”
　　昭耸肩：“没有，我随身带那玩意儿干什么？”
　　三途春千夜：“……”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差点冲天而起的血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另一个以备不时之需的黑色口罩，转手就往昭脸上拍，却在看到她裹着绷带的左臂时顿了下，生硬的一个拐弯转而拿走她手中的汽水。
　　昭：“你拿我汽水……”干嘛？
　　话音未落，三途春千夜动作粗鲁的把口罩塞到她手里，从牙缝里挤出阴森森的声音：“干这种招仇的活儿还不懂得挡脸，到底是你混过黑还是我混过黑？下次自己带，我是口罩供应商吗？”
　　昭哦了声，立刻从善如流的从三途春千夜手中接过口罩，老老实实戴在了脸上。
　　温顺良好的认错态度勉强得到已经提供了三个口罩的五番队副队长的认可。
　　三途春千夜瞪了她一眼，转头吩咐身边的两个队员过去把抓来的那几个人分开点，别老凑在一块。而后，他组织了下语言，开始跟昭大致概述目前的情况。

　　多方势力针对东万的袭击开始后，没过多久，各个势力团体以一个名为“罗刹源”的不良团体为首，形成了人数可观的“反东万”势力。
　　就目前来看，这个势力团体仍然在不断壮大。
　　为了防止类似之前爱美爱主针对东万成员的家人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Mikey的意思是直接反打回去，有多少人打上门，就挨个收拾多少。
　　近一周，光是十几人规模的小团体，五番队就处理掉了八个。平均每天都要打上一场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说，大部分队员也因此都或多或少的负了伤。
　　直到前天统计完队伍剩余可用战斗力，从日间衰减的人员情况中，三途春千夜和武藤泰宏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只会消磨战力，局面正在一点点向对东万不利的那边倾倒。
　　于是二人商量小半天，又向上申请了Mikey的准许，决定来个擒贼先擒王。由五番队出手将罗刹源的总长、当前“反东万”势力明面上的统领者绑来试探一番，看看他们这些人背后是否有其他人布局的痕迹。
　　但是，抓到罗刹源总长后，五番队反倒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局面。

　　“过来！安分点！”
　　两个队员一手一个，麻利的把围在罗刹源总长身边的小弟们拖走。
　　几个人被拖麻袋似的在地上拖扯，不约而同的发出痛呼，挣扎着想要反抗，下一秒腹腔立刻吃了来自东万队员的凶狠一脚，剧痛之下不得不老实的被拖到一旁。
　　三途春千夜特意瞟了一眼昭，看她眉眼间毫无波澜的站在边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约松了口气。
　　示意昭去看那个被留在原地的罗刹源总长，他用食指碾住拇指，抹开一滴拿汽水时沾染的水汽，说：“八百野优，罗刹源的总长，也是‘反东万’团体的领头人……”

　　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和地上趴着的青年正好对上目光。
　　头发染成明黄的青年留着利落的寸头，浓眉眉尾上扬，二目不怒而有威，鼻梁也硬朗端正，粗略看过去，竟然是一副天生的领导者模样。
　　并不在意他眼中的仇视，昭只多看了他面上那对突出的腮骨两眼，心中回想似乎在哪本讲面相的书上读到过，腮骨突出貌似不是什么好的面相。
　　一时间想不起来，她便作罢侧头问道：“你们把人绑过来那么久，一点都没问出来？”
　　三途春千夜收回目光，手习惯性揣进口袋回答：“问是问出来了，但没什么有用的。”
　　昭挑眉，有些惊讶：“你们想知道什么，有明确的问题吗？还是随便问到哪算哪？”

　　在问讯这方面，五番队可以说是东万中经验最为丰富的队伍。为了方便审讯叛徒，东万成立之初武藤泰宏就已经结合自己过去的经验，整理出了几套针对不同问讯对象和现场的问询手段，并赋予过实践。
　　三途春千夜他们在五番队的时间不短，亲身经历过的问讯现场林林总总也有双位数，像罗列需要确认的情报要点、理清问讯过程中的逻辑此类基本的事情早已烂熟于心。
　　况且他们本身并非自大的人，没有像昭随口猜测的那样，在基本问题上犯错。
　　难住他们的是另外的事情。

　　“这些家伙背后肯定有人，但具体是谁我们不能确定。所以，把人绑来前我们计划把这次问讯做成寻仇的假象，用辱骂和暴力激怒他，把他逼到临界点，看能不能把人逼至失言。”
　　急驰而过的车辆呼啸，轮胎打磨地面的声音刺耳，穿透铁门传进仓库。刺眼的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窗落在满是尘土碎石块的地上，源源不断向四周传递炙热的温度。
　　三途春千夜摸出塑料袋里的冰凉喷雾对准裤腿和靴面摁下喷头，低敛的睫毛浓密卷翘，在眼窝投下小片阴翳，语气逐渐变得如这喷雾一般：“但八百野优这个人有个毛病——他聪明得很不彻底。”
　　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如果是彻底的聪明人，我们或许还能和他聊聊，用一些地盘分割的利益做交换进行诱导，尝试和罗刹源合作。”三途春千夜嗤笑，慢条斯理的把喷雾的盖子盖好，“但他偏偏只是有点脑子，仗着这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命不凡，。”

　　边上一个五番队队员见昭似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连忙开口解释：“问讯过程中八百野优不知怎么察觉到了我们的用意，瞬间‘醒了’，而后直接把嘴巴闭死，无论我们如何刺激他都没有反应。”
　　问讯中最怕碰到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拿一套自认十分有效的“对抗方法”乱打出去，或者闭口不谈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以为自己避重就轻戏耍了问讯的人，但实际上除了拖延时间外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不是三途春千夜他们有所顾忌，没敢上真正的硬手段，按照过往经验来看，这个时间段他们早就收工回家了。
　　那名队员看起来也颇为烦躁的样子：“而其他几个罗刹源的人有似乎只是普通成员，能接触到的人有限，并不清楚所属队伍和其他的团体为什么突然联合，更不用说知道这些行动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这种事。”

　　昭点点头：“我大概了解了。”
　　三途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想用暴力和辱骂等手段击溃八百野优精神层面和心理层面的防线，让他在崩溃下透露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然后就能借此一步步往下问，或者提醒八百野优他的失言借此威胁，又或者抛出虚假的橄榄枝收揽他，让他露出更多的马脚。
　　就像清水将贵当初得知自己间接破坏了爱美爱主的计划后，被昭一点点击溃心理防线一样。
　　但和清水将贵不同，八百野优不仅聪明，他还拥有诡异的直觉。
　　人的忍耐力大都有临界点，八百野优经受两个多小时的折磨，却至今没有到达情绪的爆发点，这本身就有问题。
　　昭对武藤泰宏和队员们的手段还是信任的，相信不可能出现是三途春千夜他们的手段不够硬，致使八百野优没有感到痛苦和折磨的情况。
　　那么，除却八百野优本身就是非常能隐忍的性格这个原因，有很大概率是他知道了什么能对东万造成威胁的情报，使得性格本就机警敏感的他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透露信息惹上麻烦，近日来更为谨慎，不仅警惕性极高的从蛛丝马迹里察觉出这些把他绑来的东万成员的目的并不单纯，还选择了闭嘴。

　　三途春千夜他们的问讯也因为八百野优的过度警惕进入僵局。
　　不但僵死原地，没能再从八百野优口中问出有用的情报，也不能立即把人放走——
　　一旦没有把柄落在东万手里的八百野优被放走，外界很快就会知道东万已经反应过来这场变动的不单纯，有可能加快后续的动作，那么东万将会再次面领一无所知的局面。

　　昭和三途春千夜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他们的顾忌——他们不想失去可能近在眼前的“先手”。
　　所以才会说“怕暴露我们这边的目的”吗？
　　昭歪了歪头，抬起手揉摁着后脖颈，转悠几下脖子松动筋骨，然后屈起手指凑到三途春千夜眼前，干脆利落的冲他脑门“嘎嘣”弹出。
　　声音清脆响亮，仿佛弹的是一颗熟透的大西瓜。
　　先前解释的队员眉角狠狠一抽。
　　三途春千夜措不及防被弹了个脆响，捂住脑门退开半步，瞪眼：“想打架吗！”
　　昭：“弹的就是你，还搁那儿嘲讽八百野优只有小聪明，现在他嘴巴一闭你就束手无策，被人家的小聪明将死在这里。”
　　说着，又是一弹落在三途春千夜的口罩上。
　　其他队员已经自发的眼观鼻鼻观心，除了武藤泰宏抄手站在一旁漠然看着，没人敢去看三途黑得跟煤炭似的脸。

　　赶在三途春千夜揪她衣领前，昭冷静严肃的低声训导：“你用尽手段想要知道，他就一定要配合的接受然后告诉你吗？三途，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
　　“理所当然的以自己的角度去给别人下套，是最致命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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