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投入错误代码

　　吃过早餐回到病房没多久，花垣武道突然造访。才简短打了个招呼，少年措不及防的就弯下腰。
　　“老师！谢谢你救了Draken君！！”
　　他站在床尾，直楞地弯腰鞠躬九十度，扯着嗓子道谢。
　　“……”我默默伸手扯过床头的纸巾，擦干撒了满身的水。
　　场地眼睁睁看着我被这声惊天响的道谢吓得原地弹起，嘟囔了句“胆子也太小了点”，也连抽两张纸巾帮忙擦被单溅湿的地方。
　　把水杯交给场地，我掀开被子直起身蹭到床尾，伸手刚好能够到花垣武道，于是掐着他的肩膀把人推起来，“起来……这有什么好谢的。”
　　时间推移太阳升起，毒辣的日头闯入室内，嚣张投落大片炙热，步行来医院的花垣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被我掐住的肩膀也透过衣料向外蒸腾滚滚热气。
　　男孩脸颊上擦伤还在红肿，额角也贴着块纱布，站直后依然正色道，“谢谢您救了Draken君。”
　　我不擅长应对别人的道谢，偏头躲开他的目光，再次重复：“都说了，没什么好谢的。”
　　“但还是谢……”
　　“停。”

　　正思考如何把对话从道谢上引开，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Mikey一手拎着浅绿保温饭盒，一手扶在门把手上，瞧见屋内的其他访客，有些惊讶的挑眉，“武小道也来了？”
　　Draken看了眼门框的高度，略微低下头走进来，手里也着东西，是个水果篮子，“他是沟中的学生，昨天也在决斗现场，应该是出于师生情谊才来的——对吧武小道？”他抬眼，目光戳向花垣时有些锐利。
　　“啊？嗯，对……”花垣却有些眼神闪烁，含糊应下Draken的发问，退到床边将位置让了出来。

　　有点奇怪。
　　敏锐捕捉到花垣不自然的反应，我眼睛微敛，收回手后仰上身，本能的生疑。
　　花垣武道与东万众人认识不过半个月多，要说兄弟情谊，其实并没有多深刻。但他为什么在Draken被救这件事表现出强烈的感谢，就好像我救的是他的手足兄弟。
　　是这孩子天生重情重义，还是他感谢的不仅仅是Draken的安然无恙？
　　我若有所思的瞥了花垣武道一眼，发现他进一步退到了窗边，正站在太阳晒不到的位置，那里已经差不多是屋子的角落，被大片光暗对比出来的阴影覆盖。他背靠墙壁，默不作声地看向门口。
　　或许是尽数散落的发型没有平常那么夸张个性的缘故，花垣身上莫名冒出几分沉稳，独属于十几岁少年的恣意仿佛被阴影遮掩，甚至过度内敛，整个人宛如一颗被强力胶粘在地上、再也展现不了自身弹性的跳跳球。
　　看起来不像初中生，倒像个经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

　　正思忖着门口方向突然传来艾玛的声音。
　　“你们两个，堵在门口让后面的人怎么过，”被前面两个少年完全挡住道路的艾玛，在他们身后出声抱怨，“快点让开啦！”
　　两个男生赶忙让开道，露出跟在后边的艾玛、阿帕和阿呸。
　　见来了那么多人，我有些诧异，暂时收了念头，边扭身下床边问，“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Draken拿过Mikey手中的保温饭盒，连同水果篮一起搁到床头桌，“阿帕觉得在那几个‘内鬼’的问题上，他这个三番队队长应该负主要责任，这次来是跟你道歉。”
　　塑料包装被哗啦啦拆开，他拎起一颗苹果，开始四下找削皮工具，“有水果刀或者小刀吗？”
　　“应该没有，我家里人回去收拾必备品还没过来，水果刀那些的病房不会准备。”
　　我起身把每个床头柜都拉开看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可以削皮的工具，于是抬头问Draken，“你要是不嫌脏的话，拿去外面用水洗洗直接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
　　沉默的看了我两秒钟，他转身放下苹果，拿起篮子里的橘子开始剥皮。
　　很好，是个爱干净的孩子。

　　走道里各色人马匆匆而过的脚步声不绝，机械女音频繁响起，一串号码还未喊完，护士站急促的电话铃声便催命般叮铃铃炸响，不时还夹杂几声紧急病人的高呼求救……咔哒一声，是Mikey绕过艾玛关上了病房的门，将医院嘈杂窒息的百般常态隔绝在外。
　　毒辣的阳光被花垣放下的窗帘格挡住，室内光线立时昏暗，眼前浮起似是尘埃飘散的朦胧感。
　　阿帕上前几步，脑袋低垂着将视线投向地面，好像脖子上被重物压制抬不起头，又好像地上有什么贵重的宝物引得他挪不开眼，额头上缠着的一圈绷带因着低头的角度显眼异常。
　　发觉这圈绷带包住的伤在后脑，我登时心下一沉，皱眉问，“不是说伤得不严重吗？怎么脑袋还被开瓢了？”
　　“帕仔不让我们告诉你，”估计是医院不得喧哗的缘故，阿呸难得放低声音，连带着眼睛的线条都柔和下来，不再发怒般瞪着，“昨晚那种情况，他怕你打架的时候分神受伤。”
　　他站在阿帕身边，见兄弟半天不说话，有些着急便拿胳膊肘怼人，“帕仔，说话。”
　　这一捅就好比捅开了发动机，壮实的少年猛吸一口气，“昭老师！对——”
　　我连忙抬手制止他的高声发言。
　　抛开医院不能大声喧哗这点，对于真挚的歉意和谢意，我个人非常不擅长应对也很不喜欢重复接受。
　　如果可以，我很想拖出一块小黑板，用白粉笔在上面写出“不要和佐竹昭重复道歉和谢谢”，然后拿教棍指着这行字让这群年轻人死死记在脑子里。
　　拍拍身边的床铺，我扬了扬下巴，“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阿帕终于犹豫地抬起脑袋，几乎皱在一起的五官用力诠释着“不理解”三个大字。
　　“坐过来。”我微笑。
　　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是很美妙的记忆，阿帕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随即慢吞吞的挪到我边上，半个屁股坐在床沿上，一毫都不肯多挨着。
　　“……”我无奈的扳过他，将后脑勺的位置对准自己，仔细查看起已经包扎过的伤口。

　　对面的病床没有患者入住，于是成为了这群小孩的临时座位。除了倚着床头桌剥橘子的Draken，Mikey、艾玛、阿呸已经自觉排排坐下。
　　对了，还有场地和花垣。
　　直到检查完我偏过头，才瞧见那两人已然在沙发坐下，一个坐头一个坐尾，中间隔着个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要是突然头晕或者想吐，马上来医院找医生，知道吗？”我顺手拍掉阿帕肩头的落发，口吻不自觉放缓，但又立即含笑交代，“再道歉，我就拿马克笔在你脸上涂鸦，油性马克笔。”
　　阿帕闷声答应着坐正。

　　扭头环视一圈，除却艾玛只见每个人脸上多少都带着擦伤，一群人目光七零八落的散出去，心思却摆明了凑在一块，时不时转动眼珠子迅速瞥来一眼，又滴溜溜转回去。
　　看来昨晚我走之后情况有转变。
　　我回忆着昨晚的事情，想抱臂却醒悟过来左手还是粽子形态，只能作罢把两只手揣在腿上，斟酌片刻问道，“现在大概什么情况，爱美爱主是解散了还是归顺了？”
　　闻言Draken发出声冷笑，曲起腿踩住身后矮柜，用纸巾包裹剥好的橘子递到我手中，“没有解散也没有归顺。”
　　摊开纸巾一看便可见其细心，橘子被拆解成一瓣瓣散落纸上，方便我单手拿来吃。
　　团吧团吧手里的橘子皮扔进床旁的垃圾桶，他环臂靠回矮柜，面色绷紧，“爱美爱主的人趁救护车、警车冲进来一片混乱的时候跑了。”
　　“没有收尾？”我眼皮一跳。
　　Draken摇头，“跑的飞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人就跑了个干净，只留下那几个内鬼。”
　　一个人都没留下，却留下了“内鬼”……
　　我猛的想起被摁在地上控制住的清水将贵和后来捅人的家伙，挑眉问，“清水将贵他们呢？”
　　清水将贵一伙人和爱美爱主联手，想趁突袭杀了Draken，其后必然有人鼓动教唆。但教唆的家伙是爱美爱主现在的统领人半间，还是另有其人？
　　金色眼瞳在脑海一晃而过，抓着橘子的猝然一紧，我有些着急的追问，“你说内鬼被他们抛弃，那东万是怎么处理这几个家伙的？”
　　场面登时一寂，不安因子陡然从不知名的地方炸开，烟雾般弥漫扩散，屋内的空气渐渐凝固。我挨个看过去，但无论是Mikey还是Draken，甚至艾玛和花垣，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手中的橘子被捂得有些发热，我把纸巾摊开在腿上，挑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饱满的果粒炸出酸甜的汁液，将口中愈发严重的苦涩强硬压下，我闭了闭眼，收起话语里的情绪，如同外边那个正在报号的机械声般冷冷问，“出什么事了？”
　　“……”寂静无声。

　　最终是一直安静在沙发上旁听的场地开口打破僵局，“捅人的那个现在还在警察局，故意伤害怎么判我不清楚，但估计少年院是没跑了。”
　　沙发正后方对着窗户，杏色窗帘挡住阳光却拦不住温度，不多时整块布料便被烤的炙热，灼意哄哄的散发热度。场地双腿岔开坐在沙发上，久了之后许是被烤得热了，于是拿小臂支住大腿撑起上身，胳膊手臂绷出紧致的角度，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半空中自然垂悬。
　　他抬起头耳旁绸缎般的黑发滑落，焦糖色的鹰眼上挑，眼角沁出锋冷锐利，“清水将贵和其他几个‘内鬼’本来要交给武藤处理，但是出了意外。”
　　心中咯噔一跳，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对上他锋利的视线，“什么意外？”
　　场地没有立刻回答，好看的眼睛瞥向左下方，轻薄如羽翼的睫毛分明，颤巍扇动仿佛蝴蝶的翅膀。那双线条流畅好看的手交握在一起，握紧松懈几次，手背的青筋都因陡然发力而暴起。
　　无形的压力兀然笼罩病房，仿佛有座看不见的山即将自在场所有人头顶压下。
　　在我即将问出第二遍的时候，半天没有说话的Mikey终于出声。
　　“清水将贵自裁了。”
　　“……你说什么？”我回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Mikey两手撑在身后，胸膛微微往内含，下巴却带有攻击性的抬起，黑洞般的眼睛毫无波澜，“昨晚在集会地进行审判时，清水将贵突然自裁。”
　　“切腹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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