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投入错误代码

作者:挽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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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局


      儿童的PTSD症状与成人的核心症状相近,但具有受年龄影响的特性,不同年龄阶段的儿童所表现出的症状也因此各不相同。
      故而,进行危机干预前需要结合儿童的身心发展具体评估,确认目前的危机已经到达何种程度,该如何选择干预技术和治疗方案。
      阳太今年十岁,正处于学龄前和青春前期的阶段,表现出的症状除了拒绝上学和高度警惕性外,还有反复出现的幻觉与错觉构成的创伤事件重新体验。
      这些症状都以清晰且极度痛苦的形式出现,不断将阳太的伤口撕开,逼迫他一遍又一遍体验那些鲜血淋漓的伤痛。
      在拒绝家人的援助却又痛苦不堪的情况下,一个十岁的孩子最终能得到的不过两种结局。
      翻篇与死亡。

      小心翼翼的将布丁推到男孩伸手可以够到的范围,我迅速缩回用红线划分的安全距离内,后背紧贴被冷气吹得冰凉的墙壁。
      屋内光线昏暗,触目皆是模糊了边界的事物,窗户被一块厚重的遮光窗帘覆盖,边角的地方甚至用胶带粘贴,牢牢固定在墙壁上,不留一丝缝隙。
      夏季的火烧云景象常见,每每到了傍晚时分天空大都是火焰燃烧般的绚烂,夕阳也仿佛被纯色颜料晕染,浓郁到了一定程度后就变得暗红诡异,让人心生不安。
      自从阳太某天因为被这诡红刺激到嘶叫后,北原夫妇就将他卧室里的窗帘换成了现在这个遮光的款式。
      难以视物的光线里,我注意到和上次来时不同,这一次房间里所有尖锐的边角和硬物都被海绵软垫包裹,就好像在过度保护进入这件屋子里的人,不被这些桌角硬边撞伤。

      “阳太,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吗,老师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我靠墙盘腿坐着,真正被保护的孩子缩在床头与墙壁的夹角,好半天才几近微不可查的摇头。
      男孩试探的舒展四肢,将自己从蜷缩的状态解放了些许,如同母兽不在巢穴的小兽般警惕的探出脑袋,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下地,一点点靠近布丁所在的位置。
      整个过程漫长寂静,我早早偏过头,闭上眼睛只留一丝缝隙悄悄观察,尽量将自己会造成的刺激降到最低。
      要在只靠一盏小夜灯且眯着眼的情况下看清男孩的模样并不容易,我甚至短暂的屏住呼吸,为了减少胸膛起伏时带来的视线浮动。

      比之第一次见到阳太的时候,这个孩子的消瘦肉眼可见,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窝也深刻进骨,突然胸口就有些沉闷喘不过气,我还记得北原手机桌面上那个五官温婉好似画卷上仙童的孩子。而现在,如若不是眼球的晶体反射光线时闪过亮光,我差点将他的眼睛错认成两个黑窟窿。
      现在的阳太,比起人更像个只包裹着皮的骷髅。
      只见皮包骨的手猛然抓住布丁,迅速缩回的同时整个人也朝着床头与墙壁的角落蹿袭。
      咚!
      低沉的闷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无比清晰,下一秒,尖锐的目光狠狠扎在我脸上,浓烈的攻击性下是无法掩盖的恐惧惊慌,利刃般割伤脸颊,热辣的刺痛感传至心脏,一路如流水蔓延抵达掌心,像注入血管内的药物扩散,密密麻麻的酸痛侵蚀血管神经。
      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惊慌失措”的转过头,眼睛依旧紧闭,“怎么了,阳太?撞到了吗?”
      男孩下意识摇头,过了半刻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我正“闭着眼”看不见。于是他张了张嘴巴,想开口说话,但努力许久只发出沙哑的“嗬嗬”声。
      我耐心的等待着,一阵窸窣响动过后,清冽的嘶啦声响起,阳太拆开布丁包装盒的动静极大,就像在故意告诉旁人他正在吃这个食物。
      过了一会儿,室内的波动再次平静下去,随后,细微的咀嚼声出现。我放松了身体,身后的一小片墙壁被体温烘烤得温热。
      阳太咽下布丁的同时,我将鼻头的酸意与眼角的湿润一齐咽下喉腔。

      ……

      阳太的病情恶化得十分突然,被夕阳刺激后,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被轻易摔碎,情况甚至比创伤刚出现时更严重。
      几天前还能与人简短交流几句话的孩子,一夜之间几乎退化成野兽,对人具有极高的攻击性,无法说话,还出现了自我伤害的倾向。
      一切都如同壬生教授举的例子,捏在阳太手里的橡皮泥,眨眼间就变得面目全非不成形体。

      短短几日不见,本就憔悴难掩的北原夫人身形愈发轻盈,单薄的夏装穿在她身上,行走间竟让人觉得有大风过境的错觉。她本是骨架纤细的温婉美人,长相我见犹怜,平日与人交谈间都会让对方再三放轻语气,生怕说重了吓着她。
      现在一番打击下来,人着实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很多时候有些话我都得细细斟酌才敢出口,唯恐她下一秒就如同仙人羽化,被难以承载的现实压碎。
      被先生与长子搀扶着起身送客的北原夫人两颊微微下陷,眼眶通红内里闪着水光,乍一看,与阳太有着六七分相像。
      都是美如画的人。我想。

      “那就拜托你了,佐竹老师。”北原先生语气沉重,他的话音刚落,身边饱受身心折磨的妻子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哽咽。
      对于目前在临床心理和创伤干预方面还没有那么重视的日本来说,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这方面靠谱的心理医生并不容易。我带来的关于壬生教授的消息,或许对他们来说是这些日子里投出去的唯一一个有回响的石子。
      亦是救命的稻草。
      “您言重了。”我欠身致意,领着身后的阿帕离开廊下。

      从北原家出来时夕阳迤逦铺散头顶,天空像块晕染失败的布,橘与红不甚均匀的混杂,蔓延到东边又成了浓郁的奶白。
      院门前的车辆行人三两经过,道路上喧嚣不止,大抵是下班高峰期的缘故,车流人流都变得密集,好奇打量阿帕脸上伤情的视线也因此变多。
      拒绝了我戴口罩的提议,阿帕手插在口袋里,满不在乎的往前走着。对他来说,似乎这些带着探究和厌恶的目光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完全不会被放在心上的任何一处。
      走过两条街,阿帕终于开口问道,“不是说北原的弟弟情况不严重吗?”
      把少年从靠近马路的那侧拉进内道,我抬眸看他,在那张稚嫩未褪的脸上捕捉到残留的难过,“一直都很严重,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对于刚遭受心理创伤的人来说,每一次想起、看到、甚至听到有关创伤的事物,都是被迫再一次经历创伤。”马尾随走动在脑后摆荡,被拉扯一天的头皮开始发麻,我不大舒服的捏住马尾根拽了下,“直到学会抵抗和疗伤前,每一次——不,或许每时每刻都好像身处地狱,受尽心理上的折磨。”
      阿帕皱眉的时候表情就会变得很凶,给人下一秒就会暴起出拳的既视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有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但我没有管他,反问,“你知道你那一刀捅下去,有多少人会因此而遭受类似阳太的痛苦吗?”
      “怎么可能!”阿帕停住脚步,瞪圆本身并不大的眼睛,随即沉了脸色,感觉他捏紧的双拳马上就要招呼过来。
      天色渐晚,太阳离去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路灯如同相邻的引线,被无形的手投下火种,刹那间灯火闪烁明辉,残阳的色彩被冷白灯光冲刷干净。少年站在惨白的灯光下脸上不带任何血色,骇人怒意就此被打散,留下的惊惧如同投入荒野的星火燎动熊熊烈焰。
      “这么说可能夸张了,”我转身,站在光圈照耀的范围外,目光扫过他鬓角沁出的冷汗,最终落在远方公路的尽头,口中话语喃喃,好似中世纪的女巫在吟唱,“但你必须要知道,创伤有很多种形式,形成的理由也各种各样,所有会造成伤害的事情,话语,举动,都有可能成为创伤的源头。”
      “生老病死,叛离散亡,被救的人活着但也只剩下呼吸,死去的人带不走钱财但带走了情感。”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少年打了发胶的头发粗硬划手,拍起来像在拍一丛杂草。
      “不过你现在应该也理解不了……但你给我记住,牺牲这种事情背后总逃不开亲人朋友的泪水,躲不掉需要他们一同承受的伤痛。”
      扯住阿帕的脸往两边一扯,我朝他笑笑,放轻语调说道,“下次再动刀子,我就亲自把你剃成光头,然后在你脸上用马克笔画画。油性马克笔。”

      ……

      长内信高被Mikey击败后,爱美爱主的人便如同海上泡沫,在日出后消散得无影无踪。之前的七个月仿佛一场不是那么美好的梦,醒来后梦境与现实脱离,所有人一步踏入另外的天地。
      袭击事件停止,决战也因为爱美爱主总长长内信高被捕而取消,东万内部的内鬼似乎是接到了命令,再也没有动静。而因为总长与番队长们的沉默,大家奇怪而一致的将这次波动当成对方为了击溃东万而使出的计谋,“内鬼”流言渐渐平息下去。
      但这背后显然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简单。
      突袭第二天,我和五番队副队长在爱美爱主经常出没的游戏厅逮住了一个倒霉蛋,拎到后头小巷里,连动手都不需要,稍稍恐吓了一下对方就吓得要尿裤子,问什么说什么,甚至自动自觉地连家底都快掏干净。

      “有点容易了吧。”叫做三途春千夜的金色锁骨发少年总是戴着黑口罩,他盯着倒霉蛋连滚带爬的逃跑背影,目不斜视地说道。
      我摘下同款黑口罩,解放被闷了大半天的脸,呼出口浊气,撇嘴,“把我们当傻子耍呢,虽然看着确实很胆小,但是这个“饵”也太明显了吧?”
      三途甩了下手里的甩棍,特制金属划破空气发出凌厉声响,少年立时挑眉,甩棍在手中翻飞。他看起来很满意这把“谢礼”,心情也似乎因此变得愉快,甚至主动发问:“需要再抓几个问问吗?这一带爱美爱主的残渣还挺多。”
      我摇头,“不必了,估计能让我们找到的都是他放的“饵”,那些触及背后势力的家伙不会主动曝露。”
      会玩国际象棋的家伙,十个里九个都爱绕弯。能被他摆到明面上看见的“兵”大都是烟雾弹,具有杀伤力的“象”,“车”一类人估计已经被他挖了个三十尺深的洞藏起来了。
      收起甩棍塞进口袋,我勾起嘴角朝三途道,“回去后麻烦你替我向你们队长转达谢意,我欠他一个人情。谢谢他借给我得力的副队,真是帮大忙了。”

      那天在争执中一言不发,却在后来准确命中关键的五番队队长是个明白人。在我找上门寻求支援时,毫不拖泥带水的把自家副队长——三途春千夜借给我当战力。
      他似乎也对爱美爱主的背后的人调查已久。
      背头干净利落的少年常服简约干练,身上的气质介乎少年与成年男性之间。他在一堆零食和伴手礼中挑出那条和平,抬眸看了我一眼,“下次不用带那么贵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用带那么多。”

      听完需要帮忙转告的话,三途翻了个白眼,“好官腔。”
      “这叫礼貌,小鬼。”我把口罩戴好,扯过三途的袖子拉开游戏厅后门,带着他穿过一片吵闹的游戏声,“走吧,带你去吃烤肉,活动了一上午,饿死了。”
      “喂!现在可是夏天!”三途抗议。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我面不改色的将手插进口袋握住它,笑眼眯眯地镇压三途的抗议。
      拉开游戏厅大门时,滚烫的气流迎面扑来,周身的温度瞬间上升不止一个度,我听见身边的三途发出烦躁的一声“啧”,也被这个灼热的气温烤得难受。
      四面无风,空气中漂浮凝重的湿度,我抬头看向天空,大片厚重的云朵成群结伴,仿若油画里的浓重笔画,将自身压得极低,磅礴震撼地自头顶游荡向远方。
      在积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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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期末了,更新会变慢,但不会断更,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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