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月色皎洁

　　程姝从来都没有觉得她套间内的浴室这么狭小局促过。

　　“可以。”程姝这句话应得很轻。

　　水恰到好处地温袭，洗发水柠檬草的清新的味道在典雅的浴室中蔓延开来，令人身心愉悦。

　　淙淙的水流声中，宋清瑜的手指缓慢地穿过程姝的发丝，冲掉头发上的泡沫。

　　这是独属于她的私密空间，现在却莫名有一种被外人入侵的感觉。

　　程姝突然想起，她昨天洗过的蕾丝内衣好像就挂在了浴室。

　　她侧头定睛一看。

　　！！！

　　薄如蝉翼的雾蓝色蕾丝胸衣和底裤正妥帖地挂在晾衣架上，在阳光下静晒，极致柔软的蕾丝透着若隐若现的光。

　　程姝顿时尴尬的气血上涌，一抬头却恰好对上了宋清瑜转过头来的目光。
　　一双清澈的琥珀色双眸，温和又深邃。

　　明明带着一丝意外，却掩饰的恰到好处，绅士风度满分，绝不让她感到尴尬。

　　一想到宋清瑜什么都看到了，程姝直接社死。
　　她恨不得立刻起身把贴身内衣扔进衣篓中，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宋清瑜垂眸看着程姝，手指仔细地拂去她鬓边的泡沫，程姝的发质顺滑又弹润，触手便知是平日里精心养护的结果。

　　一张干净的素颜在阳光下挑不出一点瑕疵。

　　她看起来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强势干练，反而透着一股褪去伪装的稚嫩，如此强烈极致的反差，很自然地令人心生涟漪。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恼什么。

　　以他的教养，当然是非礼勿视的。

　　宋清瑜在瑞士读完高中，而后去法国求学，这些年一直在欧洲游历，见识过各式各样的风情。

　　曾经有热情冒失的法国女孩跑到他打烊后的后厨，脱掉了身上的米色大衣。

　　晒成蜜色的肌肤，像黄金牛奶一样倾泻而出，欧洲人那种饱满又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覆着布料少的可怜的黑色蕾丝，神似007电影里的艳冶女郎。

　　食色性也，宋清瑜还是果断地拒绝了。

　　他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有梦想，有事做。不沉溺于花天酒地、纵情享乐，对他来说是很必要的品质。

　　宋清瑜这么为自己开脱。

　　也许这样他就能谅解自己，因为那抹蓝色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止程姝想让他出去，他何尝不想逃离眼前这副磨人耐力的光景，恢复往日的从容平静。

　　宋清瑜给程姝洗完头发，用浴巾擦干水分，包起来，慢慢扶她起身。随后，把程姝的轮椅，推到了她身边，“用我帮你吗？”

　　“不，我自己来，你这样让我提前看到了自己以后在养老院的模样。”

　　宋清瑜失笑，“那行，你自己来。”

　　程姝扶住了轮椅，慢慢坐在了上面。宋清瑜的宽大的手掌一直举着，离着程姝有一段距离，却护在她身后，以防万一。

　　还好，直到她稳稳坐到轮椅上，整条打着石膏腿也没出现任何问题。

　　不枉他帮人洗一回头，总算功德圆满。

　　宋清瑜看着被白毛巾包裹着头发的程姝，蓦然觉得她像一个冬日里的小雪人，一想到这，便忍不住勾唇想笑，却转瞬间把笑容压了下去，“早餐在哪吃？”

　　“三楼阳台。”
　　“好，二十分钟以后给你拿上来。”

　　程姝点头，宋清瑜转身利落地走出了浴室，没在她的私人区域多做任何停留。

　　程姝顿时觉得眼前那团热气，消散了不少。

　　她抬头的间隙看向镜子，犹在病中，脸上却像是浓郁的晚霞，搽了闪着细碎浮金，名字惹人浮想联翩的腮红。

　　很好，这气色看着比看亚马逊销销售额飙升时还红润。

　　宋清瑜一走，程姝就马上驶着轮椅到了晾衣架上，把蕾丝内衣收了起来。

　　冰冰凉凉的触感，刚好镇一镇她手心里拱出的火。

　　只在家里呆了小半天，她已经开始想念在滨湖的工厂车间了。她向来习惯在早晨踩着高跟鞋巡视厂房，发号施令。
　　一切安然有序，尽在掌握。

　　什么时候试过洗个头发，都这么大费周折，兵荒马乱。

　　二十分钟后，宋清瑜拿了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摆着精致的英早，饮品给了咖啡、茶和果汁和五星级酒店一样。

　　他打开了程姝卧室到阳台的法式弧形门，来到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小花园，夏日阳光正好，有些花花草草和一个白色的遮阳伞和一套喝下午茶的桌椅。

　　宋清瑜把圆桌上铺上白色餐布，又顺手摘了四只黄色郁金香放进方形的矮脚玻璃花瓶里做点缀，这样简单一布置，就有点思如公馆的味道了。

　　思如公馆的每个桌子上，必有黄色郁金香和一盏香氛。

　　宋清瑜把托盘放到了布置好的餐桌上，又在花园角落里放了一个电动驱蚊器，味道几乎闻不到，是隐蔽幽微的栀子花香。

　　“早午餐简单了些，晚上给你做的更丰盛点。”

　　程姝这才注意到宋清瑜，他穿了米色的白衬衫，白色休闲短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绒面鹿皮草底鞋，没戴任何腕表、配饰。
　　明明他是在服侍你，却让人有一种他很重要的感觉，让人不敢造次。

　　“好。”
　　“程总，我等一下要去一趟思如公馆，下午我能回来，你自己在家没事吧？”
　　“没问题。”
　　“如果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保证不会让你感觉自己是在养老院或者老年公寓。”

　　程姝弯唇，宋清瑜离开了她的卧室，程姝喝了一口咖啡，香醇无比。
　　养老院以后要是有宋清瑜这种品相的男护工，好像包年住也还不错。

　　-

　　思如公馆地下停车场，宋清瑜把他的车停在了专属停车位上。

　　他从电梯上楼，自他身后，一双纤细的臂弯挽住了他的胳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甜美的“清瑜哥”。

　　宋清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抽开了自己的胳膊，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下飞机我就来思如公馆找你了。”

　　安芷再度挽上了宋清瑜结实的臂弯，青春肆意，笑得眉眼弯弯。她今年二十一，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学会计，暑期回国在滨城的普华永道会计事务所实习。

　　宋清瑜无奈地把她的手放下，“你都多大了，还这么缠着？让别人看见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要挽着你。”

　　宋清瑜哂笑，坚持把安芷的手从他胳膊上拿开，温文尔雅却不失距离，“有事说事。”

　　安芷也不再强求，跟着他一路往电梯里走去。

　　“我爸不是快过生日了嘛，本来我们家是说今年在家里办的，我妈和我说要是思如公馆能订到位置，今年在这办也不错。”

　　安芷的母亲沈莉是滨城翻译协会的副会长，八面玲珑，极有社交手腕。

　　众所周知，她是安远集团董事长的第二任妻子，年龄比安董事长小了二十岁，是圈内很典型的老少配。

　　宋清瑜的母亲陈璞真女士，对安家的家风很不敢恭维。

　　每次社交场合上总是极力地避开沈莉，无奈沈莉紧紧地贴着陈璞真，在外人看来安宋两家情谊颇深。无论宋家愿不愿意，这种在外人看来很亲密的关系，还是给安家带来了实际上的好处。

　　“行，我让林经理给你们留位，具体怎么办，你和林经理说，他一定能把你爸的生日办得漂亮。”

　　“谢谢清瑜哥。”安芷甜甜地应着，“认识思如公馆的少东家可真好，说安排就给安排了。”

　　安芷的手仍然情不自禁地揽住了宋清瑜的胳膊，脸上洋溢着俏皮幸福的微笑，宋清瑜被她箍得无奈，只好冷下一张俊脸，严声制止，“安芷。”

　　“生气了？”安芷追着走在前面的宋清瑜，扬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仔细端详宋清瑜的脸。

　　“清瑜哥，你生气的样子，好像更帅了。多伦多的男孩，一个都比不了。”

　　“花痴。”宋清瑜沉吟了一句，便不再理安芷。

　　电梯门打开，他便走出了一楼，目之所及所有的经理、服务人员都叫他“Chef”。

　　这是宋清瑜进思如公馆第一天的要求，他以行政主厨的身份入主思如公馆的后厨，除了林经理，餐厅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安芷从宋清瑜身后握住了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精致的袋子，宋清瑜微微俯看，发现里面是一朵香槟玫瑰。

　　他无奈地哂笑着，安芷骄傲又自信地看着宋清瑜，“清瑜哥，我早晚把你追到手，做我的男朋友。”

　　说罢，便冲宋清瑜俏皮地眨了眨眼，去找林经理了。

　　没给他留半点拒绝的余地。

　　宋清瑜伸手把保安招呼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随即把袋子交给了保安。

　　等安芷一个小时后和林经理敲定好生日宴菜品，回到地下一层停车场，坐上自家的车时，司机从前排递给了她一个袋子，“小姐，这是思如公馆给您的东西。”

　　安芷顿了顿，她拆开袋子，发现自己送出的香槟玫瑰原封不动地放在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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