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雪鹰扬

作者:壹只狐狸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48章 落红乱逐东流水


      公元429年,北魏神麚二年初,柔然兴兵六万大举进攻北魏六镇。数日后,柔然大军在云中安营扎寨。柔然盘桓云中,以图攻取盛乐。
      云中距离盛乐不远,大檀命吴提、多泽先后突袭盛乐外围,已经占领了云中和西北的草原,隐有包围盛乐之势。魏军中有不少新近补充的新兵毫无作战经验,所以一触即溃。
      魏军长孙颓、安原两部因兵力不足又遇图尔特的五千铁骑,魏军死战,然寡不敌众,大败。幸韩盛、长孙平成率部驰援,魏军临危不乱继续与柔然鏖战两个时辰,柔然军退走。魏军只有不足一千残兵逃到盛乐。
      闻听六镇传警,盛乐告急,拓拔焘随即欲亲率精骑北征柔然。
      四月,拓拔焘练兵于南郊,准备进讨柔然。此时朝臣内外皆不赞成对柔然用兵,公卿大臣们担心宋军乘机北进,竭力劝阻,连拓跋焘的乳母窦太后都极力阻止此行。只有崔浩坚决支持北伐柔然,他很有把握地说道:“宋自刘裕去世后,元气一直未恢复,对我构不成直接威胁。大魏统一北方的大业,首先应对北方的强国夏国、蠕蠕下手。夏国已被我军打败,大伤元气,气数已尽,灭亡夏国已是时间问题了。蠕蠕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常口吐狂言,大魏还未真正重创它,所以必须调集精兵,趁蠕蠕骄横轻敌的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驱直入蠕蠕境内,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到时一定能获全胜!”
      于是,北魏君臣展开了一场是否应该对柔然用兵的争论。尚书令刘洁等使黄门侍郎仇齐推举赫连昌的太史张渊、徐辩利用天象,劝说皇帝不可举兵。
      张渊道:“今岁为已己,属于‘三阴之岁’,‘太白在西方’,故不能举兵,否则必定失败。”他年轻时以劝阻苻坚南伐而名噪一时,众朝臣亦同声附和张渊,说张渊曾谏阻苻坚不可南征,苻坚不从遭致失败。如今天时、人事都不和谐,不能轻举妄动。拓跋焘经此劝说后,犹豫不定,于是命崔浩与张渊等当庭辩论。
      崔浩针锋相对,从天象上论证可以用兵,道:“阳为恩德,阴主刑杀,所以出现日食时,君主要积德,出现月食的时候,要注意刑罚。帝王用刑法,对罪人则绑缚肆市处决,对犯大罪的敌国,宜兴甲兵灭之。今兵伐有罪之国,正是加强刑罚。臣观天象,近年来月行遮盖昴星,至今如此。这表明,三年之内天子将大破旄头星之国。柔然是旄头星部众,望陛下莫要犹豫。”
      张渊等羞愧难言,辩解道:“柔然,远荒外不确定的东西。大魏得其地,不能耕种收获粮食,得其民亦不能当做臣民驱使。而且他们疾速往来,行动没有规律,很难攻取并彻底制服,有什么事如此急迫,要动员大队人马去讨伐他们?”
      崔浩道:“张渊、徐辩若谈论天文,还是他们的本职,至于说到人事和天下大势,恐非其所知。此汉以来常谈也,适于今日,完全不切实际。何也?柔然为大魏北方藩属,后叛去。今大魏诛杀叛贼元凶,收回善良的百姓,使他们能够为大魏效力,不是毫无用处的。世上的人都信服张渊、徐辩深通天文,预知成功或失败。那么,臣倒想问问他们,在统万城没有攻破之前有没有溃败的征兆?如果不知道,是没有能力;如果知道了却不说,是对陛下不忠。臣以为张渊等人‘牵于小数,不达大体,难与远图’。”
      此时,前夏主赫连昌在座,张渊等自以无先言,惭不能对。拓跋焘非常高兴,对大臣们道:“亡国之臣不可以同之相谋划,确实是可信的呀。”
      为了打消拓跋焘最后的疑虑,崔浩又进言:“刘义隆今日君臣,非刘裕时可比,其若敢来,譬如马牛斗虎狼,有何畏惧?’今值夏日,柔然分散放牧,秋天牲畜肥壮,方才集中,天寒时南下掳夺,出其不意,大举袭击,必定成功,只怕诸将不肯深入,不能全胜’。”崔浩口若悬河,舌战群臣,终于令拓跋焘彻底打消了疑虑,决计大举讨伐柔然。
      拓拔焘遂决意北伐。崔浩所说,不仅对刘宋和柔然的形势作了正确的分析,实际上也是后来北魏征伐柔然的作战方略,并在战争实践中证明是正确有效的。
      当拓拔焘决定发兵征讨柔然时,寇谦之又问崔浩:“崔司徒,我军此行能一战而胜吗?”
      崔浩胸有成竹地说:“天时形势,必克无疑,只怕诸将多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从而不得尽数歼敌。”
      正在这时,北魏使臣自江南还,称刘宋要北魏归还河南之地,不然就要北进伐魏。拓拔焘闻听此言大笑,如果不进攻,就等于坐以待毙。为摆脱北面柔然与刘宋腹背受敌的威胁,拓跋焘遂决意集中力量兵伐柔然。
      拓拔焘率领精骑日夜兼程,于昨夜赶到了盛乐,驻跸在过去北魏的旧宫盛乐宫。
      清晨,拓拔焘召见众将,众将一进殿,拓拔焘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你们可真给朕长脸,居然让柔然人给打得节节败退。离上次大捷这才多久啊?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了,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
      虽然拓拔焘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还没说一句话就被皇帝劈头盖脸一顿骂,搁谁也不好受。何况,这些人都是在北魏朝堂举足轻重的重臣,此时被拓拔焘这么骂,脸上自然挂不住。
      “陛下息怒!”崔浩劝道,“陛下,柔然多为骑兵,我军却是步军占多数,如此对阵,能保全身而退已属万幸,又谈何取胜?请陛下切莫怪罪诸位将军!”
      拓拔焘也知崔浩说的是实情,便摆摆手,道:“算了算了!都别杵着了,有什么好主意都说说吧!我军目前急需一胜鼓舞士气!北平王,你是主帅,又是太尉,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到拓拔焘点自己的名,长孙嵩便直言不讳地将心中所想说出:“禀陛下,老臣以为,我军目前还不足以主动出击。宜据城固守以待时机!”
      “太尉如何觉得我军不宜主动出击?”贺楼伏连站出来问。
      长孙嵩回头看了一眼贺楼伏连,转头道:“陛下,正如适才崔司徒所说柔然六万兵力以骑兵为主,而我军目前只有四万兵马,且不说步军居多,就这四万将士有近一半都是刚补充的新兵,毫无作战经验。如此战力,一旦开战,不是送死吗?”
      拓拔焘听完长孙嵩的话,眉头紧皱,不悦道:“依太尉所言,我军就毫无胜算了?”
      “当然不是!”长孙嵩三朝元老,百战名将,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对拓拔焘的不满他也是看在心里,对此也早有对策。“陛下,我军之优势便胜在地利人和!柔然虽占据云中,和武川外围的草原,对盛乐隐有包围之势,但是盛乐城高墩厚,柔然又擅长野战,于攻城之上则有欠缺。我军完全可以据险而守,待到柔然粮尽,以图伏击。”
      作为沙场宿将,长孙嵩的建议确实是最妥当的方法,可是拓拔焘此时急需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对于这般老成持重的战法,他其实是抵触的。可毕竟是三朝老臣,又是统军主帅,不好再当众驳他,只能按下不表。
      “平阳王、高阳公,你们二位还有什么想法?”拓拔焘想从长孙翰和安同口中得到些不一样的意见。
      “陛下,太尉之见,老成谋国,臣无异议!”长孙翰道。
      安同也附议:“臣赞同太尉的主张!据守盛乐,以逸待劳!”
      拓拔焘也知道,魏军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不足,缺少骑兵,而且新兵居多。可是一时半会让他到哪去找几万训练有素的骑兵?他也无奈,只能挥挥手,道:“那就先这样吧!都退下!”
      “是,陛下!”众人得了令,躬身行礼,随之退出。
      长孙翰落在最后面,他上前对拓拔焘拱了拱手,低声道:“禀陛下,臣女长孙静寒两日前回了大魏,如今已随臣从武川来了盛乐,正在等候陛下召见!”
      拓拔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想起来,问:“你是说宁平县主?”
      “正是小女!”长孙翰又道:“小女当日因护送西海公主和亲柔然,于途中失踪,下落不明。如今,她回了大魏,想必能有些西海公主的音讯,陛下可先召见,亲自问一问!”
      拓拔焘沉吟片刻,道:“好吧!让宁平县主午后再来见朕!”
      “臣遵旨!”
      长孙翰向拓拔焘禀报长孙静寒一事时,其他众人皆各自出了盛乐宫,回返自己的住处或者是去军营。安同父子便是一路无话往军营去,等到了军营的时候,安同让安原去查看新兵的训练情况,自己则往马厩方向去了。
      到了马厩,打眼一瞧,只见花木兰和韩盛正在一边喂马,一边聊天。见安同走了过来,两人急忙见礼。
      “师父!”花木兰点了点头又继续喂马。
      “岳丈大人!”韩盛恭恭敬敬地行礼。不久前,安同特意回了趟平城,为韩盛和他女儿安心办了婚事。拓拔焘也派了宗爱前去祝贺。婚后没多久,因战事将起,安同便带韩盛往前线来,临行之前命人将女儿送去天凤县,让她照顾韩盛年迈的祖母。
      安同进了马厩牵出自己的马,轻轻地抚了抚,叹息道:“这仗打了好几年了,马都看着疲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战事!”
      “师父,您今天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花木兰不禁奇怪。安同平日里可是豪情万丈的,今天怎么有些英雄气短的样子了。
      安同道:“你不知道,刚才我从陛下那里出来,陛下是好一通发火。如今战事没有什么起色,陛下急,我们也急!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什么好急的?要我说,干脆开城门,直接跟柔然打就是了。”韩盛急不可耐道,“都几个月没有痛快地打一仗,将士们早就心痒难耐了。”
      花木兰笑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不然师父也不必发愁了!”
      “还是木兰说的在理!”安同夸赞道。韩盛虽然作战英勇,可论谋略却逊花木兰一筹,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他真有可能将女儿嫁给她。
      安同接着说:“如今,我军最大的麻烦便是兵力不足,而且急需训练有素的骑兵。军中有近一半都是新兵,他们根本就没打过仗,做步军已是勉强,就更不用说骑兵了。可眼下,到哪去找几万骑兵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韩盛和花木兰也陷入沉思,花木兰看着身边的马,突然有了主意,惊喜道:“师父,我有办法了。我知道到哪能找到训练有素的骑兵。”
      “在哪!”安同虽然有些不相信,但是他还是抱有一分希望。催促道:“木兰,快说。如果你真的能给我军找来几万骑兵,那你就是大功一件。我一定向陛下为你请功!”
      “师父,你可还记得,我这匹马来自哪里?”花木兰笑着对安同说。
      安同盯着她身旁的马,思忖半天,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契鹘!这是契鹘的鹰合罕送你的马!你的意思是,向契鹘借兵,让鹰合罕出兵跟我们一起对付柔然!”
      “没错!”花木兰满心欢喜道:“前不久,我们不是才从契鹘带回来五百匹良马吗?这说明,契鹘是愿意帮我们对抗柔然的。师父不是说,陛下和明洂大哥是结拜兄弟吗?我想,只要陛下写封亲笔信给明洂大哥,他一定会派兵支援的。”
      “也不知道,伏至罗会不会答应出兵?”安同疑虑道。
      花木兰笃定道:“他一定会的。如果不行,我就去一趟契鹘,请明洂大哥出兵。”
      “木兰,军国大事不是仅仅靠你们的交情就能左右的。”安同肃然道:“今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九岁的孩童,他是我大魏的皇帝,伏至罗也不是十五岁的少年,而是契鹘的汗王。他们都有自己的国家利益要考虑。论情分,你跟伏至罗不过相处几个月,可陛下跟他可是朝夕相处了整整七年啊!”
      韩盛道:“那鹰合罕不是更应该帮陛下吗?相信只要陛下出面他一定会答应。”
      “不然。”安同却不这么认为,继续道:“五年前,伏至罗曾密访平城,他化名乌丹,自称柔然国相东则罕的密使,面见陛下说要与大魏联合攻打契鹘。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试探陛下,看陛下是不是想对付契鹘。你们想想看,伏至罗会为了简单的交情就出兵吗?”
      “五年前!”花木兰喃喃自语,“莫非,明洂大哥那段时间不在天凤县是去了平城见陛下?”
      “不过,也不尽然!”安同又思忖后道:“契鹘与柔然也是死敌,伏至罗不是怯懦之辈,他蛰伏这么多年一定是有所图!如果对付柔然于契鹘有好处,他会出兵的。我去与陛下说,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盛乐城里,长孙翰的住处,一间房内烛光莹亮,躺在榻上的长孙静寒双眼紧闭,秀眉紧皱。昨天晚上她跟着父兄到了盛乐,她倒头就睡,但是睡得极不安稳,似乎是陷在了什么可怕的梦中。
      “明洂!”长孙静寒猛然坐起来,口中无意识地喊道。
      她梦见他不远万里追来了大魏,要带她回契鹘。随后,她又梦见了大魏、契鹘联手与柔然拼杀的战场,扬起的风沙中混着浓烈的血腥,满地尸骨、死相可怖。汗湿的衣衫被透过帐帘的冷风轻轻一吹,有种透心的阴凉,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长孙静寒渐渐清醒过来,急促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平复。他,可还好?
      离开斡儿朵,她一路疾驰往魏国赶,到了边境的时候,突然发现格敏茵骑着马跟了来。
      还没等格敏茵说话,长孙静寒就开口了:“格敏茵,可是大汗让你来找我回去的?如果是,那你就不必再说了,你回去吧!告诉他,我回大魏了!”
      “阏氏殿下,大汗没有说……”
      长孙静寒笑道:“那他说什么?还是派了人想强行带我回王城,那你们得好好掂量掂量,凭你们,能将我带回去吗?大汗了解我的武功,除非他亲自来!”
      格敏茵下马,行礼道:“阏氏殿下,大汗只说要我跟着您,照顾您,一切听殿下吩咐,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真的?”长孙静寒诧异道。他竟然什么都没做,莫非是真的不在乎她的去留?
      “大汗还让我给阏氏殿下带一句话!”格敏茵又道。
      “什么话?”
      格敏茵道:“大汗说:魏使身份有疑,请阏氏在魏国等着大汗,大汗会亲自接您回契鹘!还有,边境上士兵如果敢有阻拦,请殿下拿出那柄流月剑,见此剑如见大汗,执此剑者除六军外一切兵马皆可听其调遣!”
      长孙静寒一时怔住,这件事情果然有内情,看来还是她太冲动了。他说他会亲自来大魏接她,那好,她就在大魏等着他。如果他不来,那那封和离书就彻底断了他们的一切。
      明洂,这一辈子我没有等过谁,却心甘情愿地等着你,我极少流泪,却为你留下伤心、思念的泪,因为你是我的唯一……你一定要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怎么来,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等你,五年,十年……我都等,我相信我能再次看到你,听到你的消息。我永远都在,永远等着你,等着你是我最快乐幸福的事!感受你给的温暖,感受你给的呵护,感受你给的所有美好,感受你给予的最美最美的时光印记。
      “格敏茵!上马,我们去大魏!”长孙静寒对格敏茵招手,然后纵马往魏国去。
      到了武川城,一打听才知道在城里驻守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长孙翰。长孙静寒急忙带着格敏茵往军衙求见。
      在军衙门口通报了姓名,守门的士兵起初见到长孙静寒和格敏茵,看她们身着契鹘服饰,但士兵并不认识,只知道不是魏国服饰,还以为她们是柔然细作,正准备叫人把她们抓起来。可听长孙静寒提及她是长孙翰之女,不敢大意,便急忙进去禀报。
      “妹妹……姬娅!”
      长孙静寒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也是一愣,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见站在身后双眼湿润地望着她的长孙平成,她苦涩地张了张嘴:“阿兄……阿兄……”
      见果真是长孙静寒,长孙平成忙跑过去抱住她,哽咽道:“真是你,姬娅!这四年你都去哪了?让我们担心死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才放开,长孙平成拉着长孙静寒往里走,“快跟阿兄进去,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父亲了,咱们终于能团聚了!”
      长孙平成拉着长孙静寒进了军衙,兄妹俩又说了好一阵话,不过大部分都是长孙平成在说。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长孙静寒失踪后的事。听他说到失踪,长孙静寒不禁心中升起一丝苦涩。自己失踪数年不归,还私自与仆固明洂成婚,她该如何向父兄开口。
      正想着,院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长孙平成笑着站起来往外走,“一定是父亲回来了!”
      到了院中,长孙平成却不见长孙静寒出来。他回过身,看到长孙静寒就站在厅堂门口,犹豫着不敢出来,只好又走回去,拍着她的手,问:“妹妹,你怎么了,父亲都回来了,怎么不敢出去?”
      是啊,她是长孙静寒,是父亲从小最疼爱的女儿。这四年来她每天都在思念父亲,可是现在父亲回来了,她是怎么了,怎么会有些怕见到父亲。长孙静寒泪眼朦胧的看着门口,对身边的人说:“阿兄,这几年我不在父亲身边,他过得好不好,长年征战他身体怎么样……回了大魏,我竟不敢见他,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素来粗犷的长孙平成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禁唏嘘,抬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安慰道:“傻妹妹,阿耶好好的,虽然年岁大了,但只要你回来就都好了,以后有你照顾,他老人家一定会长命百岁。”
      “姬娅,真的是姬娅回来了!”门外传来长孙翰的声音。
      长孙静寒再也忍不住,留着泪跑到院子里,一身盔甲的长孙翰,比四年前似乎苍老了,鬓角的头发都已经发白了。
      “阿耶……”她轻唤了一声。长孙静寒见到父亲早已是泪流满面。
      长孙翰仔仔细细端详着长孙静寒,从头看到脚,好像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看着失踪四年的女儿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长孙翰忍不住动容。他慢慢走过去,摸着长孙静寒的发丝,红着眼睛,强忍道:“没错,是我的姬娅!姬娅,这几年你去哪了,阿耶和你哥哥找你找得好苦,你终于回来了!”
      在整个北魏朝堂上,平阳王府的地位尊崇,长孙翰战功赫赫,长孙平成这几年也是崭露头角。虽然长孙翰依然精神矍铄,可作为儿子的长孙平成明显感觉到父亲这几年身子差了,他清楚,除了长年在外征战的劳累和损伤,还有对女儿的思念。现在看着他老泪纵横,抱着失散的妹妹痛哭,长孙平成更是心中唏嘘。
      父女重逢自然是高兴事,寒暄过后,长孙翰便问起了她这几年的行踪。长孙静寒并没有将实情告之,毕竟她对仆固明洂还抱有希望,不想他被误解,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不敢说。所以她只说自己是受了伤,在牧民家养伤,伤好后就一直在寻找西海公主。
      长孙平成听了没有多想,妹妹回家了是好事,他只顾着高兴了。倒是长孙翰,他毕竟是老谋深算,他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她说自己这几年在寻找西海公主,可是为什么不回来传信呢?要不,是她不能,要不,就是她觉得不需要。不过,长孙翰没有揭穿她。他明白这其中必有重大隐情。
      长孙翰神色一滞,转瞬便又笑道:“姬娅,你这四年身上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只怕不如你说的那样简单。但你既然不说,定是有难言之隐,为父便也不问了。”
      长孙静寒没有想到,长孙翰早看出了她在身份上有所隐瞒,却并未点破。也是,父亲在大魏朝堂位高权重,又手握重兵,自然眼力不凡,城府颇深,虽面上一副慈父面孔,却并非那样简单。
      长孙翰是个武将,不善表露感情,又一直以严父自居,故长孙平成兄妹一直对他是敬多于爱。如今见他如此细心体贴,长孙静寒想到自己这四年的遭遇,心中很是歉疚。想要将实情说出,又怕惹父亲不悦。站在长孙翰面前,欲言又止,泪已盈眶。
      长孙翰笑着拍拍长孙静寒的肩膀:“为父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你刚回来,有些事不便说,就不必说了。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促膝长谈。人这一辈子,很长。能遇到各种人,各种事。为父一直相信,要过得畅快,就得一切随心!”
      长孙静寒深深一福:“女儿谨遵父亲教诲。”父女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武川休息一天后,长孙翰便带着长孙平成、长孙静寒去盛乐,他让长孙静寒亲自向皇帝解释。和亲使团遇袭之事,是该有个结果了。
      拓拔焘在听了长孙翰的禀报,让长孙静寒午后见驾。长孙翰命人传信给长孙静寒,随后便去了军营。
      得了信,长孙静寒收拾一下,整理一下心情,随后便随哥哥长孙平成去见皇帝。
      “臣女长孙静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长孙静寒跪下行礼。
      拓拔焘冷眼旁观,不置一词,沉默良久,拓拔焘方开口道:“宁平县主,当日平阳王让你随护西海公主车驾往柔然和亲,朕问你,西海公主何在?我大魏和亲使团又为何无一幸免?这其中真实情形到底如何?”
      长孙静寒听拓拔焘问话,心下一凛,她自是晓得其中内情,可是她又如何能直说?若她说,劫持她们的是仆固明洂,自己还嫁给他做了契鹘的阏氏,恐怕,不用皇帝动手,自己父亲就得把她生吞活剥了。这话说不得。
      略一思忖,长孙静寒回道:“回陛下,当日是有着柔然服饰的杀手伏击公主车驾,臣女保护公主先走,使团被杀臣女实在不知。臣女让公主骑马先行离开,臣女留下阻挡追兵,可惜,臣女技不如人被人所伤。后逢牧民照顾才大难不死,至于公主下落,臣女不知。臣女这几年找遍了柔然也没有公主踪迹。”
      “是这样!”拓拔焘又陷入沉思。
      长孙静寒长吁一口气,她可没有胡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她掐头去尾罢了。不过,片面的事实也是事实。要是能见到仆固明洂,就让他去跟皇帝解释好了,反正有他在前面挡着,她什么都不怕,毕竟事是他做的,她什么也没干。要是他不来,皇帝也不可能去查,人都让仆固明洂灭口了,到哪去查?
      拓拔焘沉思良久,正欲说话,外面侍卫禀报说安同求见,便命人传安同进来。
      安同进了殿,向拓拔焘行礼,往旁一瞥却见地上正跪着一人,他仔细一看,发现正是长孙静寒。安同心中惊愕,宁平县主不是早在四年前就失踪了吗,怎么会突然在盛乐出现?
      安同心里正犯着嘀咕,拓拔焘先开口问话了,“高阳公,你有何要事?眼下新兵训练当是头等要事,卿来见朕可是有了破敌之策?”
      被拓拔焘这么一问,安同的视线这才从长孙静寒处移回,朝拓拔焘拱手道:“陛下,臣有一法或可解决我军缺乏训练有素的骑兵的问题。”
      “噢!”拓拔焘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问:“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是!”安同点头,道:“臣之见是,向契鹘借兵!请鹰合罕出兵助我军击溃柔然!”
      借兵契鹘!安同的话瞬间引起了在场两个人的注意,拓拔焘和长孙静寒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安同,他们都同一时间想到了仆固明洂。
      安同继续道:“陛下,契鹘鹰合罕与陛下有兄弟之谊,大魏和契鹘也是多年的交好,如果能得契鹘的帮助,对抗柔然就又多了一分胜算!请陛下三思!”
      长孙静寒看了一眼安同,很快又低着头,她在心中盘算,如果仆固明洂真的肯出兵援助大魏,或许一切都迎刃而解。她又想起格敏茵转述说,仆固明洂会亲自接她回契鹘,那么他一定会来。向契鹘借兵也许并不是空想。
      “契鹘!”拓拔焘沉吟不语,终于他说道:“如今边境已经被柔然人封锁,恐怕朕前脚派人去送信,后脚就被柔然人截获了。此事不妥。”
      拓拔焘否定了安同的建议,又道:“眼下先得退了柔然对盛乐的合围,然后再图借兵契鹘与契鹘联手之事!高阳公,你还是和北平王、平阳王,好好商量一下吧!”
      “是,陛下!”见皇帝否决了自己的建议,安同虽然气馁,却也知这是实情,便不做争辩。
      拓拔焘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长孙平成和一直跪着的长孙静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毕竟是平阳王之女,眼下还得靠长孙翰给自己打仗,也不好太为难长孙静寒。摆摆手,道:“行了,都下去吧!”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6768000/49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