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非典型狐狸精缠上后

作者:peac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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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患之争


      天还未亮,凯丰门外已候了许多大臣。

      这几日倒起了春寒,凌晨还下了场雨,风一吹,像只阴冷的手直往人颈子里钻。

      齐砚均翻身下马,只一眼,便在一群常服官帽的缩脖鹌鹑中间找到了沈昂。

      并不是齐砚均眼力多好,是太子殿下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冻人于三尺开外,谁也不敢没事上前搭话,于是沈昂周围总是被众人刻意地留出一圈空白。

      他每日都目不斜视地站在那个圈里眺望远方,下巴微抬的模样特高贵,特有格调,众人一致认为只有齐小将军那个高度的人才能入太子殿下的眼。

      也只有齐砚均这个曾经的太子伴读晓得内情——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私下小毛病多得很,起床气就算一个。

      齐砚均先绕到沈昂身前探头瞧了瞧他的脸色,被他睨了一眼。

      还行,齐小将军心想,虽然脸色不大好,但还有心思瞪他,看样子今儿心情不错。

      才放下心来,他的手臂便自然缠了上去,横在沈昂肩上,将脆弱的太子殿下压得一晃,惹得殿下偏头淡淡瞧了他一眼。他顶着那目光毫无自知地打了个哈欠,歪着身子又向手臂上加了些重量。

      众人第一回见这场面时齐齐为齐小将军捏了把冷汗,后来便见怪不怪了。

      齐小将军的手臂总是要搭点什么才舒服,人又肉糙脸皮厚,死性不改,时间久了殿下也麻木了,就随他去了。

      马蹄声轻响,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马踏雾而来,那光彩熠熠的样子,好似天边一线破晓的曙光。

      那骏骥打了个响鼻,众人惊醒,纷纷行礼。

      齐砚均眼见沈临俯视着,笑吟吟地点头,随口说了句“不必多礼”,神情恭谦而姿态倨傲,整个人割裂得很。

      沈临扫视一圈,目光忽而一凝,骑马走到一旁。

      “二位大人今日穿得如此单薄,这春寒料峭的,可千万不要冻坏了我大渝的社稷之器才好,叫奴才拿汤媪暖暖手罢。”

      宋仁投似有所想,愁眉不展,未曾注意到沈临,闻言抬头,见沈临正欲抬手招呼下人,忙受宠若惊道:“多谢殿下挂心,臣等定会好生将养,好以康健之躯为陛下竭忠尽智。卯时将至,就不劳烦殿下了。”

      “举手之劳,谈何麻烦?二位大人济世之才,为大渝殚精毕力,本宫素来佩服得紧,也只能在此微末之处略尽关怀,”马儿在原地踱了两步,他又将灼灼的目光转向静立一旁宋仁甫,“听闻刺史大人安土息民,将云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父皇必有重赏。”

      宋仁甫闻言一怔,正对上沈临意味深长的目光。

      卯时已至,凯丰门徐徐开启,众人鱼贯而入。

      沈临勾唇一笑,不欲多言,缰绳一甩,擦着高耸的下马碑踏进门。

      要说见此下马碑,任凭你多大的官都得乖乖下马。而得皇帝特赐紫禁城内骑马特权的,只两位成年皇子,外加一个沈小世子而已。

      沈昂有没有特权都一样,就如同皇帝令他修养,不必事事亲为的旨意一般,被他束之高阁,谁也未曾见他在宫里骑过马,怠过一天政;

      沈临对这一特许倒是享用得很,心情好了、坏了都要骑马,照今日这骑马的架势来看,大抵是有好事发生;

      至于沈逸之,谁也没在早朝上看见他超过五次,恒王世子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无心朝政,且起不来床。

      鸣钟击磬,太监净鞭,而后群臣叩拜,朝会开始。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上头贞德帝发话了,嗓音低哑倦怠,余威犹在。

      自打贞德帝践祚以来,大渝朝会雷打不动,一日一朝。他是个勤勉的君主,也正是由于宵旰忧勤,近两年身子抱恙,不得不将朝会改为三日一朝。这一个月以来,朝会又改为七日一朝,且都是各部拎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奏后便早早退朝,平素也不召见大臣。

      ——这不是个好兆头,若非实在支撑不住,贞德帝是万万不肯懈怠至此的。

      宋仁投在一片静默之中出列:“臣有本要奏。”

      贞德帝眯了眯眼,“爱卿请讲。”

      宋仁投躬了躬身,沉声道:“陛下龙体有恙,臣本不欲令陛下心忧。然兹事体大,事关数万黎民,臣不得不奏。江决,江南一带水漫十三万余顷,深者数丈,致民不聊生,各地请援的折子多如牛毛。还望陛下尽快下旨,拨款放粮,助江南诸州度过难关。”

      此番殷切的言论如一串惊雷砸在殿上,将一众高高在上,不见疾苦的京官砸成了一群瞠目结舌的木头鸡,唯独一正议大夫悄悄收回迈出的脚,犹疑地望向沈昂。

      ——此事本该由他上奏,难不成太子殿下临时改了主意?可尚书令大人与殿下素来不合,怎会......

      这头沈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有些诧异,想不到一贯中庸的宋仁投愿为此事发声,那么他安排的人用不上了。

      沈昂按捺不动,只见高台之上,贞德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忍无可忍地一拍龙椅,“如此大的事为何不早说?!”

      宋仁投:“自太子遇袭一事后,陛下再不见人,臣等将奏折递上去,皆如石沉大海,只得等到七日后朝会来禀。”

      “朕从未见过水患的折子,”贞德帝一怔,顿时反应过来——

      他还未老到昏聩的地步,不可置信地一扭头,朝一旁大发雷霆,“你…你好大的胆子!”

      闻言,金柱旁一个身材圆短,面相喜庆的人物“扑通”一声跪得干脆,“奴才一片忠心,皇爷明察。皇爷为太子受伤一事劳心伤神,短短几日昏过去三回,孙太医说万万不可思虑太甚,奴才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奴才服侍皇爷三十四年了,亲眼看着皇爷一步步坐到这至尊至贵,至高至寒的位置上,不忍……”

      在他哭诉之余,众人已了然,说白了就是宦官专权。只是没成想,此历朝毒瘤,到底还是寄生在了大渝皇权之上。

      众臣痛恨阉人乱政,又忧心皇帝的身子骨,值此洪水肆虐之际,一时皆有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之感。

      齐砚钧不耐地打断文忠涕泪交下的表演,“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解决水患,请陛下即刻下旨,着工部与户部协理此事。”

      “我朝年年闹水患,下几天雨就这堤决那溃口的,水利不知比豆腐渣何如?”臣僚中有人疑惑出言,那声音,像撞响一座洪钟,嗡嗡地响在殿上。

      ——声音浑厚而内容尖锐,就差指着工部尚书的脑门骂渎职了。

      工部尚书理所当然地跳了脚,开口便是一通生动的譬喻,“户部拨的经费刚好够造个茅房,臣如何能变出个华屋?如果非要不可,臣只能做个纸糊的,保管华丽。”

      他越说越不平。

      工部在六部之中地位最低,处处看人脸色,吃力不讨好,甚至被冠一个“贱”字,经年憋屈一朝宣泄,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法子一样兴奋又真诚,“江大人,不如你去填江堵缺吧,我看大人你的身型再适合不过,还省钱省工,算是为大渝做了你此生最大贡献。”

      “被填江”的江大人气得差点没将前面的同僚顶飞出去。

      江大人全名江如晦,生得痴肥,上朝时一个人占三个位,鼓凸的肚子直顶到前面同僚的后背,一说话,那位幸运同僚就能感到一阵波涛般的震动。

      江如晦与工部尚书冯立德三年前差点成了亲家。儿女的爱恨情仇早已淡了,见面甚至能聊上两句,两位护短的父亲却成了死对头。

      ——或许仇恨持恒,非是消淡了,只是转移了。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覃维此时满面愁容,他才至不惑,鬓已先斑,身形干瘪瘦削,站在同僚中间,像个即将致仕的老前辈。

      近两年国库空虚,朝廷上下到处要用钱,他的年华和精气也随着银子轻易流走了,只是开口还有些正当年的样子,“各位大人,你们皆以为户部富实,寻个甚么由头便伸手要钱,被驳了去还要暗骂鄙人铁公鸡。”

      他敛眉摇首道:“熟不知,内侍省要钱,驻边军队要钱,各地兴建要钱,各部运行要钱,科场学校要钱,漕运、祭祀、宗室到处都要钱,我朝轻徭薄赋,逢灾免租还要拨款,入不敷出,却从未克扣过诸位大人一两俸禄,一斗口粮,实乃仁至义尽。”

      人人皆道户部尚书如何风光显要,却不知“寒朝”的户部尚书比穷人家的管家婆还要难做。

      冯立德被压迫已久,怨气一开闸便轻易止不住,讥道:“没钱?你儿子前几日在寻芳阁一掷千金,那豪气的模样可不像没钱的样子。”

      覃尚书有个极不争气的儿子,吃喝嫖赌还嚣张跋扈,和宋相有个刁蛮任性的宝贝女儿一般人尽皆知。

      他们吵他们的,沈临神色不动,坐壁上观。

      ——水患老毛病了,户部没钱也是老毛病了,他不着急,他想听的还没来。

      他甚至在争吵声中飘飘然地想:等父皇下了旨,宋家该如何谢他才好,若是用女儿谢便再好不过了。宋府有权有势,宋清凝又生得好,够娇媚,身形也够窈窕,尤其那双眼,那美而不自知的纯态,真是.....

      他难以自抑地将要在大殿上露骨地笑出来,就听到冯立德这一句挖苦,后知后觉地想起覃放一掷千金的时候他也在,还掷得比覃放更多。

      这跟沈临设想的太不一样了,父皇精力不济,他以为宣了旨,再同之前一般扯几句便散朝,划划水便过去了。可怎么忽然间起了火,似乎还要烧到他身上。

      “诸位,救灾要紧,还是先命各州县开义仓放粮吧。”沈临打圆场似的说。

      “废话,灾民如此之多,义仓之粮只怕是早已发放磬尽,若还等着你发令开义仓,人都转世投胎了。”一名直性子的左谏议大夫忍着脾气听了半天大官们踢皮球,一时气急,没注意这脑残言论是出自谁口,怼了三皇子一句。

      沈临有些尴尬,睨了他一眼——

      一个不认识的卑贱小官,他不介意亲自教教他,不知尊卑贵贱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谏议大夫反应过来,被三皇子轻飘飘的一眼看得脖子发凉,打了个抖。

      沈临又好似大义无私地说:“义仓之粮已尽,那便开放常平仓,人命要紧。”

      此言一出立马又遭人驳了,仓部郎中老实道:“近三年庄稼收成都不好,常平仓不仅无进项,年年还得减价出粜,以补义仓之不足、平抑粮价。若明年依旧是荒年,恐怕难以为继。”

      今日第二回了,沈临一口气卡在胸中,还未喘匀,另一朝议大夫又跳出来,“说反了吧,只怕是有人挪用公粮,高价出卖粮食以获利,反调义仓之粮来补常平仓的空缺吧?”

      仓部郎中气急:“你污蔑!臣郭勇对天发誓,从未贪过国家一粒粮食,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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