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 我的爱意

作者:少年君子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39 章


      左安捧着离职交接表来到财务部门的办公区。行政部和信息安全部已经办理完毕了,至于本部门,李如华让她把文件全都打包交给她,连个对接人都没有,就跟生怕她多看一眼部门同事,都会把人带坏一样……而业务部门B市分公司,吴轻不在,她只好忍着恶心把表单拿到吕良和面前,看着他假惺惺真得意地“可惜啊,马上就副经理了,工资连升5级啊,前途不可限量啊,真可惜啊”签字。
      在财务部门,给她查账办手续的是一个大伙儿都喊她李姐的老会计。左安出差频繁,因为报销而没少和她接触,平时相处一直都很融洽。她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惊讶地问她为什么。
      “我看干部公示表里有你的名字啊小安,副经理呢,多好的发展啊,咋就要离职呢?”
      左安勉强笑笑:“哦,回老家。”
      “你这孩子,大城市多好啊,尤其你这年纪轻轻的,着什么急回去呢?”
      “嗯。”
      李姐给她签好字,摸摸她胳膊:“我们都会想你的,哎,这么突然要走,都舍不得呢。你也不早点说,我也好请你吃个饭啊。”
      左安心里稍微暖了点,发自内心地有一些感激:“谢谢您。以后有机会我请您。”
      出了财务办公区,下了电梯左安才发现自己失魂落魄的,手机不知道落哪去了。她只好按着原路返回,先去财务那一片找找。
      财务办公区靠近电梯那个方向,是一个茶水间。心头暖了芝麻粒那么大小的左安,在茶水间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视频里那个人真是左安吗?有点模糊啊。”
      “哎呦,”这是李姐的声音,“这还能假的?再说那个录音里她都主动承认了啊!刚刚她来办离职,我还特意问一嘴为什么走呢。”
      “她咋说?”第三个人兴致勃勃地问。
      李姐口气十分鄙薄地学着左安的语气:“哦,回老家——回老家?傻子才信,肯定被开除了。”
      几个人轻声笑了起来。
      李姐又道:“哎,现在这小姑娘啊,不像我们年轻时候那么淳朴,她们可太势力了,觉得自己长的好看点,就急三火四地往领导跟前送、当小三儿,真不要脸!恶心死了!”
      “可不呗!我二大姑她女婿是个X企领导,级别还挺高,也碰到这种硬凑的,不过那女的没啥好下场,让我妹当街狠揍了一顿,衣服都扯烂了也不敢放一声屁,活该!”
      一个男的语气隐晦地问:“诶,你们说,沈总真没和她……啊?”
      李姐道:“沈总看不上她吧?我听人力那个谁,那个那个花恬恬,说她见过沈总媳妇儿,说是比明星都俊。”
      那男的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男女审美差异大,就左安那小条儿,我们喝酒时候私底下还都说呢——诶大刘,就你喝大了那次,你怎么说的来着,你说你想要——”
      “滚滚滚,我没说!”
      同事嫌弃说:“你们男的一聚会喝酒是不是就盯着这帮小姑娘的脸和屁股研究呢?”
      那男的:“那她屁股是翘啊!我们就是探讨这个事实啊!”
      “就是故意翘给你们看的,然后再一脸无辜眼巴巴瞅你们,你们就可配合人家了,给人家可高的评价了。哪像我们这些辛苦加班的人这么实在,就知道低头傻干。”
      大刘道:“哪跟哪啊这是。不过该说不说,我听业务部门提过,左安专业能力挺强的,她——”
      “大刘你是不是也被她亲过啊?这么替她说话。”
      “哎呦呦,我现在怀疑她这个副经理是不是就这么亲出来的?还有去年金奖——唉呀妈!谁他妈的——”
      左安浑身剧烈地颤抖,她感到从后心发散出来一股透到骨髓的恶寒,让她全身冰冷,却浑身是汗,让她把手边一切可砸的东西都砸到了这群得意的,窃窃私语的自以为道德的人身上。
      茶水间一群人突然在纷纷惊叫后都尴尬地安静了。
      李姐年纪最大,虽然她人前背后两张皮,但她自认为在勾引有妇之夫的小三面前,她还是牢牢站在正义这面的,何况周围同事听见了声响,都跑过来看怎么回事。于是她慌神之后很快就镇定了:“左安你发什么疯啊!你被开除又不赖我们!”
      “你们几个……不知道的事凭什么胡说八道武断臆测!”
      “嘿,这小词儿用的。我们刚刚说什么了?”李姐看了一圈周围同事:“我们什么也没说啊,你别污蔑我们。”
      左安几乎无法呼吸,那种熟悉的僵硬的感觉逐渐蔓延,她强迫自己理智,缓缓道:“我的专业能力就是很强,我每天的工作时间也不比你们短,我个人的事情不需要你们评判。你们有时间就管好自己,别在人背后捅刀子,有本事当面讲出来。”
      李姐嗤笑:“我没本事,我没这个本事啊,我要脸的,我要是在天台上追着有老婆的人又啃又亲的,我可是晚上连觉都睡不了的,哪像您呢,全公司都看见了,您还趾高气昂的,还打人!”
      大刘拦道:“李姐,少说几句吧。那个小安啊,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挺忙的,你这办完手续就回去吧。大伙儿啊,散了散了!”
      左安大脑一片麻木:“她说什么全公司都看见了?”
      大刘拽着李姐要走,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回去了啊,再联系啊!”
      周围人很识趣地离开了,李姐也就着这台阶要走,左安在后面道:站住!你们把话说清楚!”
      大刘索性掏出手机:“哎呀你自己看吧,别扔我手机啊!”

      空无一人的公司地下车库。吕良和像只发怒的公牛,拉开了一辆娇粉色的保时捷跑车车门。
      “阿涟,你这个事做的太过分了!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问问我的意见?!”
      江涟还穿着去见李如华时中规中矩的衣服,但妆容和表情早已变回了自己,她懒洋洋道:“我是傻么?告诉你了,你还能把录音发给我么?”
      “你!……现在李如华认为是我故意捣乱,她因为录音和邮件让他们部门丢人的事,差点没把我办公室掀了!”
      “哦。”江涟无聊地刷着手机。
      “你知不知道她会闹到大老板那?我就问问你,那时我怎么解释?!我在公司干不好,丁老板的事就没法处理——”
      江涟一只手指极其性感地嘘在吕良和的嘴巴上。
      手指芬芳撩人,指甲红艳,若不是此时此刻焦头烂额,吕良和早就被这手指勾住了魂儿扑向江涟了。
      “我替丁保成纠正一下:你不能替他干,还有大把的人可以替,OK?”
      吕良和气的胸膛跟火焰山似的,某个瞬间他掐死江涟的心都有了,但想想连丁保成都得让着她,吕良和只好妥协地赔笑道:“好阿涟,我知道你恨姓左的那个小娘们儿,我理解你这么做的心情,但是,念在咱俩感情一场——”
      “你在李如华面前承认了吗?”
      “我……我躲起来了,我一个手下在我办公室挨他半天骂。”
      江涟笑了笑:“是你的风格。”
      吕良和并不在意这嘲讽,又愤愤道:“李如华也就算了,姓左的小娘们还妄图找我理论,可笑。”
      “哦?”江涟稍稍起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她有什么资格和我对质,我当然没见她——”

      “姓沈的在外头得罪了客户,客户为了报复,黑了你的手机和电脑,想要通过你爆料埋汰他,造成你们之间的误会,让你们两败俱伤,让公司内耗,这个客户还会给大家发送别的新料,比如关于谢圆的啊——那胖子对他还真忠心,比如随便他一个什么手下的,有真有假,反正闹得整个公司满城风雨就好——你看这替死鬼怎么样?”
      吕良和赞叹地摇着头鼓着掌:“真是高明啊!太高明了!也只有我们阿涟才能有这谋略这胆识这资源啊!”
      江涟把外套脱下,从一个奢华的纸袋里拿起一件高定露腰短外套穿上:“别跟我套近乎。当然,这个邮件门稍微闹闹就行了,牵扯的人多,玩儿大了收场费劲。反正好戏还在后头。”
      吕良和几乎要流出口水看着在他面前随意脱换衣服的江涟,他颇有几分滑稽的点头哈腰,并试探着商量道:“那你看今晚,我……去你那?”
      江涟勾起吕良和的下巴,声音软绵:“你今天凶我了,以后都别想碰我。不过……如果你替我看着那丫头,把她之后的新住址告诉我,我就重新考虑给你个机会。”
      说着她打开车门,吕良和虽然极不情愿但很自觉的下了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高傲刺耳,在一骑绝尘之前,江涟把换下的衣服堆给吕良和:“正经人的衣服太难看了,你顺便扔了它。”
      被拒绝的吕良和躁动难耐地给丁保功打电话,里面传来吴轻痛苦的叫声和这位丁二爷兴奋的嚎叫。
      吕良和感到肉疼,无奈道:“别把她玩儿坏了。”
      丁保功喘着粗气:“改主意了?愿意过来一起试试我的新玩法了?”
      吕良和舔舔嘴唇:“等着。”
      “快着点,除了小轻,这还有个姑娘,新鲜的,准保你喜欢。”

      左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持住最后的尊严从公司离开的。她好像是第一次在阳光还很盛的下午回到了公租房。但这阳光不仅没让寒冷愤懑的心好上一点儿,反而显得在繁忙工作日里却突然彻底闲下来的左安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钥匙,手机,都落在曾经工作的地方了。她不想回去取。不想要了。尊严都彻底丢了,这会儿再丢别的什么,也没有痛感。
      进不去屋子的她,呆坐在楼梯台阶上。
      两肩和后背的恶寒感觉不仅没有随着左安离开公司而消减,反而愈演愈烈。她脑海中不断重现李姐那些人的语气和表情,无法控制地据此去设想他们都在背后怎样鄙薄而自视高尚地谈论她,就像那些人仅仅根据那几秒的邮件附件便无法控制地推断左安究竟有哪些不正经的香艳过往。那些面容和蔼却背地里对着视频和录音振奋地展开想象力并乐此不疲地议论着的嘴脸,像暗夜里射来的箭,于她而言,其恶毒并不低于吕良和几分。
      在恶寒中,她悲哀地发觉自己太可笑了。太天真了。太缺乏想象力了。太自以为是了。她凭什么认为在吕良和与李如华面前说的话,不会被第四个人知道呢?她又凭什么认为视频不会被再次造假呢?沈烈跟她描述的惨痛过往,她竟然连一点旁观者的教训都没吃到。
      沈烈……沈烈……
      左安蜷成一团,哭了起来。
      我……有些后悔了。

      低调中暗藏奢华的总裁办公室里,许总嘴角下陷,两眼如刀,脸色紧绷,双手背身地来回踱着步。
      一旁的李如华愤怒而紧张,而吕良和作为这场闹剧的幕后黑手,虽然江涟准备的替死鬼已经被贡献出来,但在许总强悍的气场下,他还是难免心虚外强中干地站立着。
      至于沈烈,虽然长时间的飞机和乱七八糟的时差使他面容憔悴,但整个屋子里,他却最为一身清正淡然地挺拔着。
      而梁篮担心的空中辞退暂时还没有发生。沈烈在上飞机返回中国之前给许总打了电话,他向许总保证,谢圆接替他出任商务洽谈团的总负责不会有任何问题,他说谢圆早就该独立负责项目了,跟着他,反而是在浪费公司资源。
      他确实还有些冲动,但绝不鲁莽。
      许总止步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西方处隐隐的夕阳。
      他声音里的不满和威严显而易见:“我并没有在电话里同意由谢圆替换你担任这次负责人的请示。”
      “您也没有反对。”
      事实上,沈烈当时在电话里直白地表示,突发的状况使他无法安心在美国处理这么重要的洽谈事宜,他愿意回来接受公司任何处理。许总当即挂了电话。但是团队那边,没有收到任何不允许谢圆负责这次洽谈的通知。
      回国的飞机一落地,他便立即到达公司,当着这几个人的面,把四年前就提出和江涟离婚但没能得到对方同意、后来遇到左安主动靠近她的经过简单地做了陈述。
      至于其中江涟魔鬼般的纠缠、吕良和心怀不轨的介入,那些暗黑而不堪的细节他只字未提——整个过程详略得当,言简意赅,仿佛他平时做的工作汇报一样——倒不是他不想把全部真相翻开,只是沈烈认为,让吕良和以为他掌握的信息越少越好,他不想再拖拖拉拉,他要的是一击即中,在彻底摆脱江涟查清吕良和之前,只能韬光养晦,不可打草惊蛇。
      “老吕说黑了他和电脑和公司监控,拿到全公司邮箱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录音,发匿名邮件的那个,后来查出来是庆誉公司指使来报复公司的,你怎么看?”
      沈烈有条不紊道:“我认同这个调查结果。同时十分抱歉给吕总、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困扰。这也是我必须回来的重要原因。这家公司的老板几个月前就多次用各种手段接触我,想要北方分公司授权。我们查了对方的情况,不干净,我便没同意合作,但也没招惹。可惜没想到虽然小心谨慎,却还是处理不当。”
      许总没说话。总裁办公室安静得空气都变的沉重压迫。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许总转身道:“人么,一生沉沉浮浮,贵人和小人,总会遇到那么几个。”
      他看看面前三位高管,他们均是一副认真聆听的表情。
      但各自心中所想,怕是没有一位能和自己脸上的表情对得上的。
      许总无所谓地笑笑,又道:“关键在于遇见之后,自己如何选择与应对。”
      他拍拍沈烈肩膀:“小沈啊,公司打算出个声明。”
      这出乎三个人的意料,难得的一致且表里如一的露出惊讶。
      “声明的内容主要是:公司内部近期发生的关于北方分公司的相关言论,系竞争对手不满我司市场地位,蓄意破坏我司网络安全并散播不实谣言所致,公司已上报公安机关并保留追责权利。请公司内部各部门恢复正常工作,禁止传播、讨论不实言论,否则以扰乱公司公共秩序予以辞退。”
      这意思很明显:到此为止。
      许总不在乎事件本身的种种纠葛、前后矛盾,不在乎牵扯其中员工或部门的名誉、事实的真相,他只要稳定,只要这些依然还有利用价值的——在当今社会这不是个贬义词——的人,沈烈也好,李如华也罢,甚至吕良和——依然好端端地呆着,能继续给公司带来可见的增益,尤其是在政策大环境发生剧变之后、公司刚刚适应得以喘息之时。
      该搅浑的水就让它浑着,太清楚了,未必有好处,更是没必要。
      所以他干脆强行手动制止事件继续发酵下去。
      吕良和暗暗不甘,事件的走向和自己预测的实在不同:先是左安竟能一个人承下所有,再是沈烈竟然敢抛下一切从美国赶回来。而阵前返回的沈烈,竟然也没被许总冠以多大的罪名。
      不过更让吕良和想不到的,是沈烈接下来这段话:
      “许总。我认可这个声明。但在此之前,我会给全员发一封事实澄清的邮件:左安——是我沈烈的爱人。左安并不是匿名邮件中所谓的第三者,她更没有因为工作或者金钱原因而企图靠近和诱惑我。是我在没有及时处理好个人婚姻遗留问题的情况下,主动接近左安,导致左安受到莫须有的伤害和欺骗。我请求所有因为这一错误匿名邮件而误解左安的人重新认识到:左安是一位优秀的员工,品德正直而高尚的女性。”
      “荒谬!!”
      许总将那红木大桌拍得震天响,李如华和吕良和都吓了一嘚瑟。唯有惹其不悦的沈烈,反而早有预料似的,站立如松,坚定不拔。
      “小沈,”许总坐回老板椅,“你这个邮件一发出,你觉得公司还怎么留你?!”
      沈烈泰然道:“回来之前我就说了,我愿意接受公司任何处理,包括辞退。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还左安清白,归还人力资源部的名誉。如果可以,我还希望,李总可以收回开除左安的决定。”
      李如华看了一眼沈烈。她暗自佩服,但未置一言。
      吕良和一旁哼笑:“左安毕竟和你搅和到了一起,你以为大义凛然的几句话,人们就能改变对她的看法了?”
      问号的语气还没发出,他便见沈烈双目如鹰隼般犀利而直白地冲自己对视而来。恍惚间,一向自诩地位不同的吕良和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杂草间瑟瑟发抖的小鼠。
      “良和说的没错,”许总道,“你这个说明对她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对你自己却全都是坏处。再说两个人谈恋爱必须得有一人离职,这是公司明文规定。现在你们两个什么关系,至少公司里没有人有资格管你们,也看不到你们。这个情况,对你来说是最有利的。”
      李如华这时说:“许总,员工个人的名誉还是需要尊重的,即便对方已经离职。按照规定,左安是不可能回来上班的,但我认为应该对匿名邮件捏造的不实信息——当然也包括谢圆等人的,全部予以澄清。”
      许总不满地看了看她。
      沈烈道:“许总,从匿名邮件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天了,所以我会在今天下班前发送出去。无论如何都会发送出去。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器重,也非常抱歉我带来的这些影响。即便公司做出辞退我的决定,我也会将手中的客户资源转移给公司——”
      他说到这里时在场每一个人都十分诧异,那可是核心资源啊,他就这么悉数送出?
      “——尽一切努力减轻动荡。”
      “许总,我建议以公告取消今年沈总的年终奖为处理方式,而不是……辞退。”李如华道。
      许总明白,那些客户资源不是说转移就能成功转移的,他也得能接的上接的了。
      他站起来,又踱步到窗前。特意显得自己思考良久,才缓缓道:
      “小沈,你对如华的处理方式有意见吗?”
      沈烈还没查清吕良和,离开乃是万不得已。于是他带有几分感激地:“我认可和接受。”
      “我还第一次碰见胆子这么大的。”许总说道。
      几个人都听不出这话究竟是愤怒还是肯定。甚至莫名有几分感慨的意味。
      许总挥了挥手:“去准备吧,如华。”
      他又冲吕良和招了下手:“良和留下来吧,我找你有事。”

      沈烈匆忙赶到公租房时,原本的房间敞开着门,曾经温暖的小屋子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床和沙发,地板上干干净净,连个纸片都没有。
      就好像他记忆里和这个房间有关的一切,都是一场空一样。
      他愣愣地站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试探性的咳嗽。
      “——那个,沈总?”
      沈烈回过头,是小鱼干儿。
      “……安安呢?”他有些恍惚地问道。
      小鱼干儿看过了沈烈以及公司傍晚时候发的两封邮件,她和周围同事一样大受震撼但不敢议论,心里憋了一大堆问题,路过同一层左安原本的屋子时她本来只下意识地好奇张望了一下,没想到就看见那么帅气的沈总,痴痴地可怜地盯着那个空空的房间,半天不动弹。
      她听见沈烈这样的称呼左安,软软又柔情,心里大一堆的问题一下子没了多半,可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啊……那个,她搬走了呀。”
      “搬走?为什么?”
      “呃……公司辞——她从公司离职时候,公司说得三天就处理完房子的手续——哦要住进来的人太多了嘛!大家都排着号呢!”
      “三天?!”
      三天能找到什么?!
      “啊……”小鱼干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三天是她要求的苛刻条件似的。
      “你知道她搬到哪里了?”
      小鱼干摇摇头:“早上我出门时候,她就已经搬走了……”
      沈烈转身就走。
      混蛋!沈烈你这个混蛋!你能保护她什么?!连个安心的住所都不能给她!
      他骂着自己,同时给夏小芒打了电话:
      “她之前和我说,实在有急事,可以联系你。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
      “不是公司的公租房吗?发生什么了?”
      沈烈三言两语解释后:“小芒,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我——我求你——”
      “求什么?”那边传来夏子夜的声音:“姓沈的,别说我们不知道小安在哪儿,就算知道,也绝不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她!还有,别再骚扰我姐!”
      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她!!
      别想再见她!
      别想!
      这句话将沈烈生生钉在了原地。
      满大街的汽笛声,也没能震醒他。

      左安躺在狭小破旧的出租屋里,确切地说,是一种宾馆或者公寓,租金极其便宜,没有窗户,房间挨着房间,公共浴室,没有做饭的地方,人流量大,来来往往变的还快。这是她能短时间内找到的价钱上最合适的住处了。其实距离公租房相隔并不远,然而一个是新起的崭新的小区,一个却是破败嘈杂的城中村。
      她去年年底买了房子后,手上一分积蓄都没有,虽然当时沈烈说如果需要钱就跟他说,但她始终没开口,硬挺了过来。现在想想,唯一庆幸的,是她和沈烈没有金钱上的亏欠。
      然而房贷还要继续,虽然老家的房子便宜,房贷还没她B市公租房的租金高,可对于突然没了工作的她来说,一分钱都是压力。她需要尽快找一份新的工作。
      次日左安便投递了同行业其他公司的简历,当天就接到了面试的通知。
      面试很顺利,初面和复试接连进行,以左安这么长时间的招聘经验来看,她确定自己可以拿下这个offer。
      随后几天她又接连进行了几个公司的面试,也是同行业的,有的是上游厂家,有的是下游经销商,也有竞对,其中两家她十分心仪,和对方的人力部门总监相谈甚欢。
      “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成为工作伙伴,我们的流程签批后会通知您。”临走时面试官把左安送到电梯口时由衷说道。
      然而,过了一周,却没有任何一个入职通知。
      她又耐心地等了三天,面试通知每天都有,却都在面试之后石沉大海。
      左安打电话给那两家心仪的公司,其中一家支支吾吾地表示另有更为合适的人选,而另一家,就是将左安送到电梯口的那家公司,面试官在表示他们有其他考虑的候选人时,忍不住提醒道:
      “左小姐,您应该知道我们都会在最终的环节有背调的。我们对您的专业能力和体现出的风格都十分认可,但是,您的背调结果并不符合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所以,我也很抱歉这次不能合作。”
      左安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您……可不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是什么背调结果。”
      “您被公司辞退的原因是什么,这个您总是清楚的,对吧。”
      左安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挂了电话。
      她当然知道对方会背调,可她提供的联系方式,并不是别人,而是林仟——她的治疗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顺利,这些天精神状态不错。左安去看过她一次,只说自己想要换个环境所以辞职了,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左安把简历上的背调联系人那里写上了林仟的名字。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她坐在小小的床上,一个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时,他接到了吕良和的电话。这电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左安啊,工作找的顺利吗?”
      “你搞的鬼。”
      “呦,反应真快。”
      左安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到底做了什么?!”
      吕良和在那头呵呵两声:“知道你去哪里应聘,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再匿名举报一下,就算对方不信这举报内容吧,谁又会愿意要一个没入职就带来这么多麻烦的人呢?你是做招聘出身的,你说对不对?”
      “吕良和,你到底想怎样?”
      吕良和得意大笑:“看你把我想的跟个恶人一样。我是看你找工作这么辛苦,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机会嘛。”
      “不需要。”
      “工资是你在原来的两倍。不动心?”
      “不需要。”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难得日理万机的丁老板对你念念不忘,愿意提供这么一个——嗯,叫什么来着——哦,‘贴身助理’的岗位。”
      他故意把“贴身”两个字说得湿黏,左安仿佛看到了吕良和再说出这几个字时,涎着贪婪而罪恶的口水。
      她瞬间觉得反胃恶心,愤愤挂了电话。
      所以一切远未结束。左安握紧拳头,怒目而立。

      阿东怕了。
      他想跟佟教偷偷商量一下:能不能换个人给左安陪练。
      她一个看上去纤瘦温和的姑娘,怎么打起来人来,不要命一样。
      两个月前对打时,他还如一座大山般无法撼动,而此刻,要不是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真想不顾尊严地倒地不起认输投降了。
      幸好佟教过来了:“小安,今天差不多了。”
      左安一身的汗,双目含怒,斩钉截铁:“我还没练够。”
      佟教扔过去毛巾:“再练阿东要被你打残了。再看看你自己的指关节——有你这么练的么?”她边说边走过来,见左安虽那股气场还未消散,命令道:“到此为止。你跟我过来。”
      进了那个装饰极简的办公室,佟教一贯的开门见山:“你这满心恨意,不仅不散,还越打越多。能跟我说说是怎么了么?”
      左安压着胸中翻澜怒气,强制自己笑了一下:“没事,可能终于入门了,打得顺手了。”
      佟教递给左安一瓶运动饮料,:“你不愿说也罢。只是,这世界上的恶人不是靠拳头就能给处理了的。你练得再狠,又能怎么样?”
      “至少我不能让他们压趴下。”
      “没错,”佟教拍拍左安肩膀:“有点练拳的真谛在里头了。起先我还担心你只是心血来潮呢,现在看来,你还真是有股子不服劲儿的架势在身上。”
      左安没说话。
      佟教倒是坐了过来,一改往日那种威严的作风,语气里还填了几分长辈一般的关切:“不能让他们干趴下。不过首先,你得好好吃饭,看你瘦的。”
      左安索性问道:“你说恶真的有恶报吗?”
      佟教想了想:“我爸以前跟我说,你无法看全一个人的每一面,你只能看到一个人表面风光或者落魄,可你并不能知道他是否睡得踏实,你也不能推测他以后是否睡得踏实。”
      看上去答非所问,但左安说:“谢谢你。”
      佟教难得笑了笑,她突然想起个事:“对了,你……朋友,叫沈烈吧?昨天他来过这里。”
      左安顿住了。
      “他来问我知不知道你搬到了哪里。我……确实也不知道你住什么地方。”
      “知道您也不会说的。”
      “是啊。”
      佟教没再问什么。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你觉得呢?”
      左安仰头灌了一肚子水:“不说这些了。打累了,请您吃个饭吧”。
      佟教爽快道:“走!”
      其实这些天左安已经陆陆续续收到周围朋友们的反映了:沈烈问他们,她住在哪里。夏小芒是第一个急慌慌找她的,因为如果不是沈烈打过来的电话,夏小芒根本不知道左安竟然碰到这么大的事儿;然后是不在B市的方秦;接着是野保中心里一位比较相熟的志愿者,叫白小薏;再就是武馆里的佟教了。
      左安从夏小芒那得知沈烈还没走出大洋彼岸的机场,就又回了国。
      “你不见他吗?说实话,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做。公司的事儿我虽然不懂,但是你把这事儿说给任何一个人听,没人不会被感动吧?”
      然而左安说:“见他之后又能怎样呢?如果他再找你,你帮我把这几张照片给他,这是我从吕良和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拿到的,他还有个U盘,但是加密了,我看不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和沈烈之间早就有约定,他知道的。让他别再找我了。”
      “……好吧。那你……找到房子了吗?在哪儿住?”
      “嗯,新工作稳定了之后我再找你玩儿。”
      夏小芒知道左安是不习惯让任何人看到她狼狈落魄的一面的,便留了个后路给她:“工作坊这边,近期会有几位雕刻大师过来讲课和开展,我常听你提到的也在名单里。我觉得吧,你也工作四五年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歇歇,有空的话,来工作坊这边交流交流。报我的名字,吃住免费哈!”
      连天的阴霾里仿佛透开一点阳光,左安心里松了松,笑道:“嗯,那我定好时间后告诉你。”
      可惜日光未亮多久,一个电话又把她打回黑暗的谷底。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6755763/39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