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 我的爱意

作者:少年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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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沈烈缓缓坐起来,依然握着她的手:“你说,我听。”
      左安低着头,轻咬嘴唇,琢磨着要从何开始。
      当她抬起头时,那表情异常认真。她说:
      “沈烈,我是一个非得清楚自己每时每刻脑子里的想法是什么的人,我不喜欢心里有我不明白的情绪,因为我讨厌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嗯。”沈烈注视着她,目光真诚而严肃。
      “所以我会在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去学拳,会想成为团队里最优秀的那个人,会不满足于业余水平的木雕……很多事,我不喜欢被动,我要先努力,走在结果的前面。”
      “我懂。”
      “既然你懂,”她盯盯地看着他,“那你应该知道那三个星期搅乱了我所有的心绪,是多么煎熬。”
      “嗯,知道。”
      “我没有主动问你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我相信你。”
      “我明白。”
      “等你能够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好。”
      “所以,这是第一件打破了我规则的事情。第二件,是我不会对其他人讲的事情,哪怕是方秦和小芒,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嗯。”
      她手指蜷在沈烈的掌心里,他感受到的温柔是那么令人渴望,一如既往。然而这段话说下来,她的语气和神情,却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她继续着近乎庄重的态度,说道:
      “今天砍伤你的人,是今天开车送你来的那个男孩儿的舅舅——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我已经报了警——那个男孩儿,他,”左安声音有些隐隐露出无处发泄的愤怒,原本绵软的纤纤洗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和我,一个爸。可惜不是一个妈。”
      沈烈握紧了她的手。
      “那个女人,我从小就认识——不对,是打我知道她的时候,她就和我们家纠缠不清,至于怎么开的头,我妈,我爸,她,三个人三个说法,”她嗤笑了一下,“我也懒着弄清楚到底谁的才是对的。我想说的是,”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好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复,“从我记事儿起,我爸我妈就因为她经常打架。打架,你能想象吧?就是今天你见到的那种。”
      沈烈微微震惊,在左安说出那个男孩儿身份的时候,他猜测那是重组家庭对她的忽视造成的创伤。现在,他觉得自己自以为是了。
      “一点都不夸张,多数情况下是两个人这样打,有时候那个女人也加入进来,想要和我爸一起人多势众,然后我妈这边的亲戚就会加入进来,于是又变成两群人大打出手。
      “我恨他们三个人。因为他们从来不避讳我,不管我多大,不管我在做什么,身边有没有朋友在,他们都会说打就打,什么都可以作为武器,什么都可以扔可以摔。我……害怕极了……”
      这时今天一直显得刚硬的左安,开始脸色变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沈烈抚摸着她的后背,等她逐渐稳下来,她接着说道:“小时候,我以为我长大了就没事了,结果却发现,年纪越大,我就越不敢看别人打架,我会浑身僵硬,变得不会动弹……就像,”她的目光终于温暖了一些,“就像今天这样,才害得你受伤……对不起。”
      沈烈捧着她的脸庞,轻抚她鬓角的发丝,那触感和他梦中的一样。他柔声道:“我愿意为你这样。”
      这句话化解了左安这一天以来的戾气。
      她终于又像平时的那个她了,眼神清丽,她的脸庞轻轻贴了贴沈烈的掌心,缓缓道:“我不知道和平而无忧无虑的童年是什么样的,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每次都徒劳地祈求这是最后一次爆发,所以我特别羡慕那些不在孩子面前吵架的家庭。不只这样,随着我慢慢懂事,明白男女之间感情那些事,我更意识到他们打架的原因在村里是被人们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讲的,我越来越觉得耻辱。可是我妈,不肯跟我爸离婚,不敢一个人过,宁愿这么折腾着自己,折腾我;那女人,不肯离开我爸,她让我见识了一个第三者——这点我可以确定,她是后出现的——一个第三者可以给另一个家庭造成多么大的多么持久的伤害。而我爸呢,呵呵,我看他就是想两条船都踩着,否则这么多年,总该成功的离婚,或者成功的和那个女人断了。所以这世上,我最恨最瞧不上的,就是软弱的女人,贪心的男人,和婚姻里的第三者——不管她有什么理由、怎样的历史。”
      最后一句话,突然让沈烈心里剧烈地发慌。他努力抹掉那慌乱。
      那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不停地默念。
      然而本要坦白的真相,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埋葬。
      “沈烈,这些过往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左安鼓足了勇气,坦诚道:“幸好有奶奶在,她教会我坚强,积极,爱自己。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些成长过程中的阴影,不可能不在我身上留下印记,不可能不影响我的今后——你应该也发现了,在这里,我很容易露出暴躁的那一面——我读书,冥想,练瑜伽,都是在努力打磨自己的暴戾——我说了我要掌控自己的情绪——可是你看,今天它又出现了,这和你平时认识的那个我,是不是很不一样?”
      她并不需要沈烈回答,接着道:“至于以后,我也许也无法彻底摆脱。你也碰到过几次那响得不停的电话——那也是我害怕的一样东西——我即便不在他们两个身边,也躲不掉他们当着我的面冲突——他们会轮番地打电话向我控诉对方,有时那个女人气极了,也会换着号码的打电话来骂我。我总觉得他们非要在我平静的生活里不停的刷着存在感,不停地给我新的戾气。哪怕我今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也不会也不可能认识到,要放过我,让我好好自己生活……
      “所以,一个完整的我,并不只是平时那个样子,你今天看到的,也是我的一部分……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第二件事。”
      左安握住沈烈的手,毫无遮掩地直视他,正式得仿佛在宣誓:“沈烈,这样的我,是不是你愿意喜欢的我?”
      沈烈的眼睛湿了。
      她终于告诉了她。一颗真心□□而绝对信任地剖在他面前。
      那些无助的哭泣原来竟是这样的真相。
      两伙人近乎斗殴一般的凶勇残暴,周围人指指点点地窥私,一旁惨白僵硬的左安在乱起的尘土中孤零站立……二十六年来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从她小小短短的一颗,一直到出落得杨柳依依。
      他只恨不认识她的那些年,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他更恨,他懦弱得不敢像她一样坦白。未曾完全得到时,他还剩几丝勇气离开,现在,他已经隐隐品尝到了滋味,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放下。
      即便那条路上,已经被左安用二十六年的痛苦回忆红字标注:不可以。
      他重新抱回可悲的侥幸,想着自己伤好后,必然拼尽全力把那条路打扫干净,给她一个配得上的沈烈。
      于是他半真半假地撒了谎:“安安,回答你之前,我知道,对你而言我消失了三个星期,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我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体检时候,有些问题,后来是虚惊一场。”
      他迅速把后半句这个令他恶心的谎言说完,观察着左安的表情。
      那是担心和生气。
      接着沈烈攥紧了左安的手,抛开那些杂念,端出自己的真心,清清楚楚说道:“背靠背的战友,从今以后,无论你面前是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扛。绝不逃走。”
      绝不逃走,绝不偏离,也绝不再隐瞒其他所有的事。
      左安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眼角却有泪光:“没见过这么表白的。”
      转而她又轻轻摸了摸缠着纱布的位置,叹气道:“战友,你都为了我负了两次伤了……”
      “是啊……”沈烈略显无赖,“怎么办呢?你得对我负责啊……”
      左安抿嘴笑道:“你要我怎么负责?”
      沈烈轻抚她的头发,额头贴着额头,他低低说道:“要不,你先付点利息,比如……把刚刚那个没有完成的吻,进行下去怎么样?”
      左安倏的脸红红的:“沈烈你这个坏——唔……”
      那吻实在是比双方都曾梦到过的更加缱绻动人。
      不需要任何技巧,那么浑然天成,在柔软之间,轻合交缠之时,那气息和味道好像都找到了自己的命中注定。
      他们两个人都在快活又懊恼地想:怎么直到今天才吻到彼此呢?

      他们不知吻了多久,也不知吻了多少次,只知道刚刚分离,看着彼此的眼睛,便又情不自禁起来。
      世界上好像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
      直到医生进来,做了一番检查后,临走时若无其事地扫过他们两人略略红肿的唇,侧面提醒道:“再嘱咐一下啊,伤口彻底好之前,不建议喝酒、熬夜、剧烈运动。”医生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加了重音。
      左安猛地明白过来医生的意思,本来一直红着的脸更加火辣了,她轻轻应了医生,把医生送出门,一回头,却见沈烈憋着笑地看她。
      她嗔怒道:“你个坏蛋,笑什么?”
      沈烈假装无辜道:“我饿笑了。”
      本来要生气的左安看了一眼表,惊道:“天呢,快五点了!”
      沈烈也很惊讶:“哇……”接着更加坏笑起来。
      左安不理他,怪自己没想着沈烈吃饭的事儿,她站起来:“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沈烈有点费力地揽过她的腰,拉她坐回床上,抱着不肯放手:“不许你走。”
      左安轻吻了一下沈烈的额头,哄道:“乖啦,你不是答应医生谨遵医嘱嘛,要好好吃饭。我很快就回来。”
      沈烈钉钉地看着她:“那晚上呢?你回去吗?”
      左安趁他放松警惕,重新站起来,笑了笑,故意没理他,出去张罗吃的了。

      左安刚出去没多会儿,沈烈拿出手机,打开客户端开始远程办公。他安排了晚上七点的销售例会,说一下近期国际交流的事儿,住院并不影响开会,只是……近期有个政府项目的招标,多少都得有些应酬……哎,这伤肯定得好的慢了,沈烈惆怅地想。
      他意识流突然就转到了医生说的“不要剧烈运动”,期初本没多想,不就是这些天别跑步了呗。可是后来看到左安羞红的脸,他久久努力压制的疯狂欲望,就雨后野草一般撩满了心房,梦里那些,以及平时偶尔臆想的画面和镜头,不受控地在脑海里翻来倒去,简直张牙舞爪。
      整个下午深深浅浅的无数个吻,早就埋好了引线散下了火星,现在眼看日落西沉,午夜即达,那大火吐着舌头地要奔涌而来。
      他不是没在左安身旁躺下过,可那会儿他还压制得住,没有人甩着钥匙噼啪作响地在他欲望的小牢笼外逛荡。而这个下午之后,那钥匙已经插进了锁头,这可好了,直勾得欲望冲着大门横冲直撞,再加上有伤在身,他早就没了精力去控制它了。
      现在就剩下医学角度的阻止了。

      左安也没好哪去,在洗手间收拾了一会儿。
      她去外面的饭店里点了三个沈烈也愿意吃的清淡的菜。这几样菜沈烈以前给她做过,不过看那卖相,大概率是远不如沈烈做的好吃的。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由衷感到,会做饭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左安拎着盒饭回去的时候,心里一直因为没有办法给沈烈弄点好吃的而有些难受。
      不过沈烈吃的可是很香,至少看起来是那样的。
      沈烈开会时候,她在手机另一端安静的听着。这个会她和赵腾都是要参加的。敏感的销售们一眼就发现了他们受伤的老大直直地坐在病床上。
      不用他们问,沈烈自己先说,免得大伙儿胡猜:“回老家的路上出了点事故,没大碍,很快就能出院,大家不用担心。”
      然而这个会一下子把现实拉到左安面前。
      沈烈在电梯里提出送左安回来的时候,不论当时他的表情有多么淡定和无所谓,不论理由是什么,任谁知道了都会免不了要猜测些什么的。
      林姐不会到处瞎说,这个左安很放心,而吕总,始终让人猜不透……
      更关键的是,这些让左安不得不正式地需要思考异地,办公室,上下级的这些问题……
      “安安,想什么呢?”
      沈烈躺在她旁边,始终握着她的手。
      她把另一张床挪过去拼在了一起。两个人并排躺着,灯关了,如水的夜色正正好好地从窗外洒了进来,照在两个人身上。这平静的月光,倒是让沈烈险些按捺不住的欲望老实了下来。
      他觉得在月下就这样注视着她的轮廓,也好美。
      左安侧过头看着他。
      月亮把他的线条塑造得那么生动,令人心生满足,只是看着,就好像已经是拥有了。
      于是左安吻了吻他的鼻梁,轻声说道:“没什么。”
      沈烈侧躺之后,没法儿乱动,欲求不满道:“再亲一下。”
      左安笑笑:“想要亲哪里?”
      沈烈展开上面那侧的胳膊,划拉了一下:“全是您的地界儿,任选。”
      左安想起医生的嘱咐,蜻蜓点水般轻轻啄了他柔软的嘴唇,摸了摸他的脸庞,柔声道:“早点睡啦。”
      沈烈明白她的意思,有点委屈地“哦”了一声。
      左安便又吻了他一下。
      “晚安,沈烈。”
      “安安,晚安。”
      结果左安妈妈的电话打过来了。
      索性这次不是打架投诉。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她的大嗓门沈烈在电话外便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回去了,照顾沈烈。”
      “不回去?那你住哪儿?”不等左安回答,“我跟你说啊姑娘,你可别犯傻,你俩才认识多久啊,啊?你赶紧给我回来,别在外头过夜。”
      左安无奈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管好你自己。”
      “你什么数你有数,这外面坏人可多了,你赶紧的,别磨蹭,要不我让你爸接你回来。”
      左安火气已经上来了,她下了床,想要去屋外接电话。
      沈烈拽住了她的胳膊。
      他示意要接电话。
      “阿姨,您好,”他有气无力的,“我是沈烈。”
      “啊……小沈啊……那个……你好点了吗?”
      “住院观察呢,缝了两百多针,医生怕伤口处理不干净,感染”,他继续虚弱地说道。
      “哎呀……两百多针……啊,还没和你说谢谢呢啊,小沈,真勇敢。”左安妈妈柔和了许多。
      “应该的,我跟您一样,都担心安安的安全,当时也没多想。”
      “啊……”
      “哦对了阿姨,我看山路也没有路灯,夜晚也不好走,再一个这里空的床位挺多的,安安随便找个空床,条件还是可以的,您放心吧。”他越说越虚弱。
      “……嗯……行吧……那个,小沈啊,阿姨拖小安朋友带了点山里的东西,挺绿色的,你记得出院了带着啊!”
      “诶,我看到了,都是我愿意吃的,谢谢您。”
      左安妈妈在那头乐了。
      左安十分惊讶。
      挂了电话,左安摸摸沈烈的头:“没发烧啊,你哪里难受吗?”
      沈烈中气十足道:“我挺好的啊!”
      左安迷惑了几秒钟,恍然大悟:“沈烈你!你!”
      沈烈哈哈乐了起来:“没办法,我自私,不想让你走嘛,又要让阿姨放心我不会对你企图不轨。”
      左安重新躺了下来:“就说你是坏蛋!”
      过了会儿她又说:“我好像很久没听到我妈笑了。”
      沈烈看了一眼她,想说什么,没开口。
      “你说呗。”左安没瞧他,却知道他有话要说。
      沈烈斟酌了一下,说道:“安安,这种事儿吧,不是当事人,说话永远是站着不腰疼的角色。可是,从我的感受来看,我还是觉得,你妈妈特别关心你,只是她有时候不太讲究方法和技巧。我不知道她在村子里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牵牵扯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个能倾诉的对象。老爷儿们帮忙,我看也只能去帮忙打架。在她还年轻、你还很小的时候,估计她也会特别无助吧。其实……她挺难的……”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一下子就把左安的眼泪点出来了。
      沈烈知道她哭了,却没再说什么,只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一早醒来,天光大亮,碧空如洗,左安却还睡得深沉。她微微贴在沈烈身后,胳膊搭在沈烈腰上,沈烈倒是早就醒了,一动不动地躺着。两个人虽然各自盖着自己的被子,然而左安掌心的温度好像个能量传输器一样,让沈烈清早的勃勃生机一直无法消解下去。
      他连深呼吸都免了,怕把好不容易睡踏实的她惊醒。他陪床的那些日子里,她明明睡得恐怕天雷滚滚都难以撼动,这个夜里左安却睡得极轻,但凡他稍有些想要翻身换一侧的意思,左安就总会醒过来,迷糊着眼睛起来帮他翻身。有一回他心疼地想要拒绝,左安竟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他该翻身了。
      “有一个人,他中午睡觉枕着胳膊睡,醒来后就压坏截肢了。”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严肃地说道。
      她都是从哪儿看到的这些耸人听闻的新闻?
      他哭笑不得又十分听话的翻了过去。

      医生进来了,看到被改了的空间布局有些不悦:“诶你们一会儿得把床挪回去啊,之后还有别的病人住院呢!”
      这一嗓子把左安惊醒了,她腾的坐起来,有一刻的迷茫,弄明白自己在哪儿后抓起手表:
      “……我的天我怎么睡到八点多了……”她立马跟要迟到似的翻身下了床,冲医生说道:“您放心,我们肯定给收拾好。”
      医生依旧板着脸去检查沈烈。
      左安一边扶起沈烈一边问他:“早饭小米粥和包子行吗?我这就去买。”
      他昨天早晨吃的也是这些,比起左安生病期间沈烈变着花样的喂她,她给沈烈捯饬的这些吃的,实在是……用她自己的词来说:寒酸……
      因此她问的时候都有点心虚。
      沈烈却心满意足一脸宠溺地说:“你给我啥我吃啥,都好吃。”
      左安抿着嘴笑起来,碍于医生在,她忍住了想要吻他的念头。
      一旁的医生努力地维持着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的表情,检查了一圈儿,点点头道:“嗯,到底是年轻人,估计平时身体素质也不错吧?今天上午再看看,没事儿的话中午就能办出院了。”
      然后医生又把要注意的事项重复了一遍,这次人家只是例行告知,然而沈烈和左安偏偏觉得,这位操心医生又在强调“不要剧烈运动”这个关键点了。

      吃完了早饭,左安坐那想了半天,说道:“沈烈,我打个车回趟家,看看我妈。”
      好像沈烈早料到了似的,放下手机里谢圆刚发来的报表:“嗯,上了车把行程分享过来,安全。
      “嗯,中午给你带点家里做的饭菜,办完出院咱们早点出发,我驾照拿的时间不长,只能开国道,上不了高速,估计咱们得开好久的车。”她略带歉意地说道。
      沈烈吻了下她的唇,高兴道:“反正一路上都是跟你在一起,多久都没关系啊。”
      也许是他说这话时亮亮的眼睛比平时还好看,左安又回吻了他好久,才成功地出了这医院的大门。
      到了家,左安妈妈正在院子里收拾,她爸不知道在哪儿,她也没问,直接过去帮着一起打扫。
      她妈妈显然是惊讶到有些震惊的。
      “我下午就回去了啊。”左安说。
      “小沈伤成那样,能开车吗?安全吗?”
      “我开车,走国道,”她在那低头拾掇不该散落在院子里的东西,一看就是昨天打架时候撇出来的,左安耐心道:“我们慢点开,也没啥急事儿,你不用担心,到了我给你发信息。”
      她妈妈杵在那,显然是不放心的,但是也没别的办法,就没再说什么。
      左安从包里掏出来个精致的小盒子给她:“给我奶奶的镯子,我替奶奶做主,再送你。”
      见到镯子,她妈妈那终日被苦涩纠缠的脸色,难得地舒展出了年轻时候的美丽。
      看得左安有些心酸。
      “很贵吧,这孩子。”
      “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左安说。
      她眼睛又低向了不平整的泥地,忍住蠢蠢欲动的怒火,问道:“昨天后来怎么样了?”
      她妈妈惊讶地看着她。
      左安是从来不主动问这种事的,在她看来这是“他们的烂事儿”,她以前一直想的都是怎么躲开。
      她妈妈竟然也不像平时那样抱怨和哭诉,镇定道:“警察过来了,好几个亲戚还有你爸也跟着去派出所了,我们这头好几个人作证来着,那小子拘留了,具体怎么判说是要看医院的鉴定。晚上你奶奶下葬时候他回来了,大早晨出去,多半去那女人家了。”
      左安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每个月给你的钱都攒着呢吧?多少了?”她问。
      左安妈妈说:“五万是有了。”
      左安皱着眉:“县城里首付十万是不是也能买个房子?年终奖下来之后我再借点钱,你离了婚去县城买个房子,自己过不好吗?”
      “我不!”左安妈妈喊道,经年累月地委屈愤怒,还有不解与忧伤,一瞬间都化在了她脸上,她胸膛起伏,恨到:“凭什么我走!我又不是小三儿!”
      按以往,左安此刻会恨铁不成功地回喊过去,但今天她刚要张嘴,心头想起那温柔的一点,便转了口气劝道:“你别老窝在这山坷垃里,你只有出去了才知道,还有很多精彩的生活可以去过,现在这些都不值得你浪费时间,有些气更不值得去争。”
      她妈妈渐渐平静了下来,有些愣愣地。左安从来没这么和她沟通过这事儿。
      “有些事儿可能很难改变了,也许只能自己换个思路,不然就是浪费自己的生命。”左安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自己也不是很习惯这样和她妈妈说话。

      做饭极其好吃的人有个劣势,那就是吃别人的饭,总是难以满足自己的胃口,左安妈妈做的饭菜,味道确实一般,不过它身份特殊,自带加分属性。再加上左安怕天冷饭凉,又在家里翻了好些毛巾,一层一层盖得厚厚的带了过来,当穿着时尚气质卓然的左安拎着那质朴的毛巾饭盒回来时,沈烈觉得这个画面太有爱了,他心中欢喜,吃得一点不剩。
      “有那么好吃吗?”左安一边挪床,一边疑惑地问。
      沈烈喝了口热水,后背扯得有些疼,动作机械得像个机器人:“可能你的手指有特异功能吧,过手的饭菜都好吃。”
      “那我估计这特异功能只对你有效了。”左安笑道。
      沈烈得意地说:“那当然,对别人得关闭该功能,男人女人,都不行。”
      说着她揽过左安,吻了下去。

      派出所那边也处理完毕了,中午办好了出院手续,左安扶着沈烈坐上了车。上车之前她还挺有信心,结果等真的摸到方向盘了,开始无比紧张起来。
      我的天……沈烈可是坐在了副驾,命都交给我了。
      沈烈倒是信心灼灼舒舒服服地坐好了,他看懂了左安的神色,拉起左安的手,吻了吻,笑道:“车神已经赋予你能量了,放心开吧,安安,咱们一路都慢点,相信自己。”
      “嗯。”左安深呼吸一口,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沈烈没和她说别的,专注地帮她观察路况,遇到要注意的地方,便平稳淡定地低声提醒,时不时告诉她“开得很好”,这让左安越来越放下心来,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
      他们车速不快,国道两边常有寒风中绽放的菊科花朵铺满,红色黄色的秋叶成片绚烂在山林中,秋天的白色云朵高高缀于天空,远方连绵的山脉起起伏伏。这一切让两人的心情分外透亮,尤其是对于左安来说,内心深处因为失去奶奶而覆上的阴霾,突然就消散而尽。
      没有痛苦,也见了她的子孙们,高寿西去,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求都求不来的。她突然想明白了。

      在国道上开了大概两个小时,路旁拐出一大片观景台,这会儿台上没有人。台外是平静地映着蓝天的湖泊。左安把车停靠一旁,两个人下了车。
      左安走到湖边,抻了抻懒腰:“好美啊!”
      沈烈站在她身后。她一直穿着他送的那件风衣,利落的线条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她近乎完美的腰身和漂亮纤直的小腿,黑亮浓密的披肩发被微风轻轻吹动,撩人心弦。他走上去,两臂贪婪地环抱着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那质感肉乎乎软软的,他又忍不住舔了舔。
      “啊……别……”
      这里并没有讲什么但是依然不让所以只好删掉啦。大家要记得,你看异性一眼可能都会怀孕。讲真,两性之间合情合理的互动那么美好咋写一下是能把孩子给带坏还是咋地?
      “安安……”他低低道,抱得她更紧了,吻也更深了。
      左安被他细腻的亲吻挑拨得呼吸凌乱,身体上被沈烈有意无意扫过的地方全部火热,她简直眩晕了。
      几只路过的候鸟漂亮地飞落在水面,一点都不怕人地在临近岸边的地方扑棱游戏,喜鹊也飞了过来,停在他们身旁的树枝上喳喳大叫。
      两个人清明了一点点,左安转过身,捧着沈烈的脸庞,心跳依然剧烈,她在他唇上又是一吻,接着垂下眼帘,甜蜜又羞涩地低着头,浅浅笑着。
      沈烈发现她低垂眉目的样子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他痴痴地看了会儿,指尖抬起她漂亮的下巴,真诚地发问:
      “安安,怎么都吻不够,亲不够,怎么办呢?”
      左安握着他的手,亲了一口,双臂围上他的脖子,仰着头认真回答:“沈烈,知足常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要永不满足。”
      沈烈笑着:“好。”
      于是又是悱恻动人,不知多久的深吻无数。
      清风爽朗,阳光和煦,心上人在身旁,简直再好也不过了。
      湖泊上泛着越来越多的路过补给的游禽候鸟,这终于惊动了春情明艳的左安,她在那些亲吻的间歇之间发现了成群的候鸟们。她激动坏了,只是距离有些远,她不能全都分辨出种类,只把就近的一群介绍给沈烈。
      沈烈嘴角微扬:“等我下。”
      他僵着上半身走到后备箱,又僵着拿出一个包走回去。
      左安看着那个包的样子,难以置信得双眼明亮。
      沈烈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左安,把包交给她:“迟到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安安。”
      左安迅速拉开拉链。
      果然……真的是……她一直想要的还在攒钱的那款单反。
      她记得她只是无意地提到过一次,在S市那个所谓的“小公园”里,在那艘确实很小很小的小舟上。
      那时荷香浓郁,树影成林,眼前人俊朗温柔,动情却不自知。
      “沈烈,”她抱住他,“我现在一点都不羡慕那些不吵架的家庭了呢。”
      她抱得更紧了些:“你怎么那么好呢,沈烈。”
      沉沦许久的沈烈突然在脑中惊觉了一线刺眼的光,但他更加迅速地用惯有的理由安抚了自己。
      他揉揉她香香的头发:“因为你更好啊,安安。”
      左安带着月牙弯的笑容吻过他,走到湖边,试着拍了几幅,效果非常好。沈烈则在一旁拍下了专注的她。
      之后当然是又学习了好几种鸟类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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