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光

　　好像陈耀从未说过喜欢张衫。

　　青春里总有一些人，在学生时代没有轰轰烈烈的校园爱情，只有每天做不完的习题和不敢开口表达的爱意，陈耀就属于这一类人。

　　他这个人，长得一般，没有特长，性格内向，唯一说得上的优点，或许就只是成绩还算看得过去。

　　陈耀不懂，自己这样的人，如何称得上优秀，可是周围的人都夸赞他，效性格好，能力强，只有张衫问他每天坐在教室刷着习题，不累吗？

　　张衫看起来不像是主动关心人的人，事实上陈耀也知道这句随意的问候只是单方面的好奇，并没有参杂其他的意思。

　　其实在陈耀的印象中，他和张衫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这一段时间指的是一周，具体来说是四天半，张衫没印象，陈耀记得很清楚。

　　那是在高一下学期的分班后，那个时候班上熟人夹杂着生人，每个人都按自己的喜好坐位，陈耀去得早占了一个不前不后的靠中位置，或许是他天生冷脸，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坐到他身边。

　　陈耀最不在意的就是说断就能断的同学关系，高中三年他也没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朋友，张衫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没有变化，纵然道听途说过一些关于这位“不好惹“的社会青年的故事，不过也只是听说，他从来不信谣言。

　　从开始到结束，这四天半的时间，两个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陈耀都记得。

　　“这里没人？” “没。”

　　“下节课体育课是不是不上？” “是。”

　　“我睡觉挤着你了就叫我。” “好。”

　　“你每天坐在位置上写题不累吗？” “还好。” “外面很暖和，你可以出去透透气。” “好。”

　　对陈耀而言，张衫只是同班同学，对张衫来说同样，可是陈耀知道，没有那个同班同学会特别关注对方，不管是做什么，都想看着她。

　　陈耀知道，早恋不好，所以他在等，在等一个可以和张衫从朋友做起的机会，可是最终，也没等来。

　　陈耀最懂克制，所以在看到张衫和李肆并肩走的时候他退步了，从原先迈出的一步，退回到了起点。

　　高考过后，陈耀去了心心念念的藏区，也不能说是他心心念念，只是偶然听张衫和付华他们聊天时，听到她说想去，然后听着他们的形容，陈耀也想去了。

　　在去藏区的火车上遇到张衫时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欣喜?有一些，但可能更多的是心梗，因为他看到了张衫眼下的乌青，和眼中可怖的红血丝。

　　陈耀没有问，张衫也没有说，两个人只是当成普通同行的旅友，一路上也是客客气气的闲聊。

　　“高考如何?” “还好。”

　　“报的那个大学？” “蓉大。”

　　“挺好。” “嗯…你呢？” “不上了。” “…嗯。”

　　陈耀知道，张衫不愿意多说，所以他不问，直到张衫听说了那边没有科学依据的习俗，发着烧跪在冷风飞溅的大路上，他忍着怒意问:“何必为了一个毫无依据的破传说送命？”

　　张衫不理他，执意要跪，没有办法，他只好跟着她，一起站在那条大路上。

　　人们总是给自己心理暗示，对将要发生的事的结果都归咎在自己做的选择上，比如，李肆的手术成功了，张衫理所应当得把功劳都算在自己的祈祷上，所以对她来说，这种看似毫无逻辑的习俗，是有着通天本领的保佑，陈耀不信，他也跪了，为何自己的愿望就没实现。

　　后来陈耀读书的时候也常想起张衫，他知道她做了明星，却刻意避着不听她的歌，不看她的广告，他的心理医生告诉他这叫自我回避，是自我保护的一种下意识动作，陈耀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张衫规划到会伤害自己的行列，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有道理，每次见到张衫，他都会有心悸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伤害”。

　　和大部分见过李肆学生时代的人一样，陈耀见到西装革履的李肆时也会呼吸一滞，反差感太大了，连锁反应，当他见到李肆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想起张衫躺在大昭寺路上的样子，那天晚上的饭局他喝得有些多，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那晚过后他看到了网上的新闻，想起了和李肆说话时他带着悔意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里倒松了口气。

　　陈耀出国深造，离开前又去了一次藏区，跪完了通往大昭寺的整条路，原来真的会让人心静，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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