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光

　　张衫没有放过烟花，这玩意太贵了，放完就没了，傻子才买。新年的时候她会给张沐沐买两根仙女棒，然后带着他看别人家放得烟花。每次看烟花的时候她都会想：不花钱就能看，真好。

　　“这是什么？”张衫拿起其中一个烟花问。

　　“大黄蜂，点燃会旋转到空中那种。”李肆解释到。

　　“哦，那这个呢？”

　　“电光花，和仙女棒一个意思…”李肆看着张衫兴致勃勃得翻着烟花，明明是高兴的，他却不太能笑得出来。

　　“这个…”张衫抬头见李肆正直勾勾得盯着自己，这种眼神她见过，每次她受伤过后李肆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李肆蹲下来接过张衫手里的东西，轻声说：“这个是麻雷子，放出来特别响…张衫，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李肆只过过八年的苦日子，在八岁被送到李家后他就和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了，郭汝倩对他很好，物质上从来没亏待过他，他还记得刚去的那一年以为太害怕在新学校被欺负了也不敢说，郭汝倩发现后带着他去学校闹着让欺负他的小孩儿和家属都道了歉。可是，张衫这十八年来，只有自己，她过了十八年没有人爱她的日子，应该很难熬吧，李肆这样想。

　　天黑透了，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他们在郊区，那边的烟花声音传过来很小，但抬头也能看见天上一朵朵彩色的花。

　　“早些年遇到我你可能就不想和我说话了。”张衫低着头，烟花彩色的光迎得她小小的一只。

　　李肆大概能明白张衫话里的意思，郭磊告诉过他，高一之前张衫戾气很重，经常跑出去打架，一个女孩子，耍起狠来都让他一个男生害怕，因为张衫不要命，所以别人都怕她。

　　张衫蹲在李肆旁边是，低着头在撕烟花上面的标签，李肆刚伸手碰到她的手，张衫突然站了起来拿起烟花往空地儿走：“把打火机拿过来。”

　　李肆看着张衫的背影叹了口气，太容易害羞了吧。

　　说实话张衫有点儿怕这东西，毕竟没接触过，她看李肆拆开一盒仙女棒递给她说：“要我帮你点吗？”

　　“我是小孩儿？给我玩儿这个？”。

　　李肆笑了一下，然后递给张衫一个长方形的烟花：“这个会玩儿吗？”

　　张衫接过烟花拿着摆弄了一下：“你教我我不就会了。”

　　“行，其实没啥技巧，你就把它放在前面，然后点引线，它自己就喷烟花了。”

　　张衫打量了一下：“嗯..也不难。”

　　废话，点个烟花有什么难的，李肆心想。

　　张衫照着李肆的话，把烟花放在远处，然后拿出打火机，但是半天都下不去手。

　　李肆看她局促的样子实在好笑，他走到张衫旁边蹲了下来：“我帮你？”

　　“用不着，你回去等着看就行了。”张衫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等李肆起身走了后张衫抓着引线手不自觉地抖：靠，抖什么啊，又不是让你去死，就点个烟花有什么大不了的。

　　做好心理建设张衫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打火机。刚按下一秒钟张衫就弹起来往后面跑，跑到李肆身边还用眼神示意他：怎么样，姐点了，牛吧。

　　李肆想笑，但是忍住了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距离张衫跑回来已经有一分钟了，这引线有这么长？

　　“你是不是没点燃？”李肆转过头看着她说。

　　张衫没回答，这不是很明显要说出来？

　　看着张衫怨恨得转过来看着自己，李肆忍住笑意接过她手里的打火机小步跑过去点燃了烟花。
　　引线很短，李肆点完走到一半地上的烟花就开始往外冒。

　　李肆背对着烟花，白白的火光照得他像是在发光，这个画面，对张衫冲击感很强，强到在之后的很久，张衫做梦都还能梦到。

　　到最后张衫也就只玩了个仙女棒，虽说如此，但她也见李肆把所以种类的烟花都玩儿了一遍，所以心里也不会觉得空，事实上就算只是坐在那儿看别人放烟花，张衫也会觉得充实。

　　“下一个你想看什么？”李肆每次都拿着鞭炮吓唬张衫，两个人追我跑得把他弄得有些喘。
　　李肆咳了几声，张衫皱了皱眉：“不玩儿了，休息一下吧。”

　　“嗯。”

　　两个人收拾完东西一前一后得往湖边的座椅走，张衫走在前面，湖边路灯有些暗，她一个不小心就踩滑摔了。

　　李肆站在后面看见后赶紧向她跑去：“我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别跑，这边有点儿…”张衫话都还没说完，跑来的人就踩滑摔在了自己旁边“…滑…哈哈哈”

　　“我…靠…”李肆被摔得懵了一下，缓了几秒旁边的人还在笑“别笑了，没事吧？”

　　“哈哈，没，没事儿，我都说了我没事儿了你还跑什么？”其实摔得不疼，这地是软的，张衫穿得厚，就只是摔下来脑子震了一下，缓一缓就好了。

　　“没事儿。“李肆撑着地面站起来，连带着把张衫也捞了起来，回头一看草地光秃秃得缺了一部分：“靠，那个傻逼这么缺德，草都给人薅秃了。”

　　张衫收回搭在李肆肩上的手，慢悠悠得走到长椅上坐着，幸好她今天穿的黑色外套，要不然她得膈应死。李肆运气就不那么好了，他灰色羽绒服上全是泥，看样子不送到干洗店这衣服就不能要了。

　　“你上午那件红外套怎么换了？”李肆下午一进门张衫就注意到了，可能是他那件衣服太惹眼了吧。

　　“我怕帅死你。”李肆用纸巾擦拭着衣服，手指暴露在外面被冻得有些红，偏偏还老是擦不干净。

　　张衫看着他的动作，接过纸巾帮他擦拭。

　　“只能这样了，你得送到干洗店才能弄干净。”张衫说。

　　“嗯，你呢？我帮你擦。”

　　“不用，我黑衣服回去弄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帮李肆处理好衣服后张衫赶紧手冷得僵硬，直到她把手插回兜里才好一点。

　　“飘飘。”

　　“嗯？”张衫已经不排斥李肆这样叫她了，可能是习惯了吧。

　　“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李肆转过头看着她。

　　张衫把脸埋进羽绒服，低头看着地上：“你为什么从郭磊家搬出来？”

　　一人一个问题，谁也不亏。

　　李肆靠着椅子背，眼睛却停在张衫的身上没动：“因为…磊子他爸回来了，我不想在他面前膈应他，就搬出来了。”

　　“哦…”张衫又不在意，她只是不想吃亏“沐沐要走了，他爸要认他了。”

　　李肆愣了一下，虽然张衫语气很轻松，但他知道这事儿对她来说不是个小事儿：“他爸强迫你？”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张衫皱了皱眉头：“不是，一年前他爸爸就给我说过这个事儿，他老婆和家里都知道沐沐的事，让他把沐沐接回去。”

　　李肆有些触动，他坐直身体看着张衫：“所以…你…同意了？”

　　张衫摇了摇头，这个动作李肆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你觉得，靠我，能让张沐沐好好长大吗？”
　　“那要是…沐沐不想离开你呢，要是他不在乎这些，你也要抛弃他吗？”

　　张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李肆，那种眼神，让她读不懂：“不是，如果张沐沐不同意我是不会送他走的，我和他爸爸签了合同，我可以去看他，而且是张沐沐自己提出来可以去他爸哪儿的，我没有想过抛弃他。”

　　李肆忽然泄了气，他真像给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情况都没弄清楚就瞎代入，脑子有病吗这不是：“抱歉飘飘，我不该这样说。”

　　“…没事。”

　　“这个，沐沐怎么这样，我得好好说说他。”李肆尴尬得说。

　　“他是为了我好。”张沐沐说，他如果去了他爸爸哪儿，张衫就能好好生活了，张沐沐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张衫有些愧疚，确实，不管她怎么努力，张沐沐都不可能和普通小孩儿一样，从出生开始，他们就和别人不一样。

　　李肆又嘴贱了，他无助的看着张衫，想要安慰，但是又怕说错话，所以只能闭嘴坐在她旁边。
　　见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张衫笑着说：“李肆，其实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没那么快想开，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这世界上，不是只有我惨。”

　　李肆怨恨得看着张衫，本来他觉得气氛到位都要哭了，张衫这嘴能不能缝上：“你还不如不谢我。”

　　“高兴一点，往好处想，从今以后，我的人生，又是不一样的走向了。”张衫笑着说。

　　李肆总觉得，张衫比自己豁达，比自己强大，这种强大是指某种精神，是一种普通人没有的坚韧，张衫骨子里带着的傲劲儿，就注定了这不会这样平淡得过着日子。

　　“张衫，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什么？”张衫刚拧开保温杯听到李肆这句话立马就收起了笑容，因为现在李肆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李肆偏头看着张衫，见她红着耳朵不自然得往嘴里灌水，也顾不上前几天准备好的计划：“飘飘，我给你说一件事。”

　　“别说。”

　　“我喜欢...”

　　“我他妈让你别说！”张衫一手捏着水瓶，一手捂住李肆的嘴吧。

　　天上烟花还在放，可爆炸声却不及两个人的心跳声响。

　　张衫的手心有些凉，触碰到李肆湿热的唇整个手掌都是麻的。她低着头，李肆也不反抗，就那么任由她捂着自己的嘴，然后沉默的看着她。

　　可惜李肆眼神太过炙热，张衫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的程度，索性就放开手起身想走。

　　“我喜欢你。”李肆的手很凉，拉住张衫的时候她却感觉很烫。

　　“…”张衫心里暗暗骂自己，早知道不来了“放手，你配不上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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