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霸占东宫

　　这软轿为了保暖是封了窗的，舜华只觉得外头雨声愈疾、行人愈少了，不禁皱了皱眉，“是去见谁？再走下去倒不如送我出宫了。”

　　秦白岚笑道，“还有比你的住所更差的去处吗？安心坐着吧。”

　　“你刚刚拿的是乾元殿的腰牌吧？白岚，你若不说清楚，我可就回去了。”说着便拍轿门。

　　“别慌，这不就到了嘛。”秦白岚做了个落定的手势，带着一身水汽去撩轿帘，将雨伞往轿子里头一塞，“是走进去，还是掉头回去，你自己看吧。”

　　舜华探头一看，竟是花圃，发狠地拍了一下她手背，“太后在这里见我，还是陛下又犯浑？你可真是助纣为虐了。”

　　秦白岚却眼神暧昧地笑她，她只好从善如流地走进温室，各种奇花异香扑鼻萦绕，花叶掩映之间，果然是严铮。

　　他一个人站在几口大瓷缸前，面色正犯难，连她的动静也未察觉。

　　舜华停在入口不远处，“陛下怎么在这里？”

　　严铮眼神一亮，快步迎上来，满面是春风洋溢、欢欣盎然。他张开臂膀要楼她入怀。

　　可舜华退了一步，拿手中雨伞抵在他胸口。她心里不大舒服，“陛下假借太后的名义接我出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十二分的热望顿时被霜打了，“华华，半个月没见你了，我想看看你。”

　　舜华眉头紧皱，呼了口浊气，“我从那儿出来，也是冒风险的。怎能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白白浪费机会？若是太后察觉了怎么办？传出去怎么办？”

　　他竟有些委屈，“我想见一见你，怎么会无关紧要？”伸长了手臂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再说了，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我早就在信中知会了你，今日就是三五一十五，我们本就是要星月共盈盈啊。”

　　诡辩！她本来是想躲开的，可严铮又真挚笑道，“你想骂我了，许你过过嘴瘾。”

　　倒惹得她没绷住笑意，拿伞柄一下下轻杵他胸口，“御史台的缺补上了吗？明天将你起居注给新任中丞看看，不骂得你满地找牙才好。”

　　“补上了，是舜尚书从下边州府推举给我的，脾气倒是很硬，可惜牙口还不够利，再磨两年吧。”他轻松夺了伞，捏着她的手心打诨耍赖，“但那时候的我，定也不是现在的我了。他没赶上骂我的好时候。”

　　“那我问你，等我二哥哥还朝，你放他回御史台吗？”

　　他专心把玩她的手指，觉得每个指甲盖上写錾着想念两个字，“他若愿意，自然可以的。”

　　“那你就得为他平反，承认他当日的话是犯颜直谏、不予追究，否则，我哥哥万难在新任中丞手下立足，难道让他靠着舜尚书的庇荫过一辈子吗？”她严厉地看住严铮，他显然还没想到这一层，“你能不能做到？”

　　他果然犹豫了，要让他当庭赞许“甯王岂是旁人可比的”之言，岂不等同当场扒了他的龙袍。

　　舜华闭了闭眼，气得大骂，“你呀，总是眼高手低欠考虑，一生气了，什么蠢事都做。你都二十二岁了，马上要做父亲了，还不改改？”

　　严铮只顾着笑，“改，我改，一定改。你随我来。”

　　他拉起舜华的手往花圃深处去，停在那几口青花瓷缸前面。缸里的水排空了，地上摆着一摞种藕。

　　“去年是你亲手种的荷花，今年我来种，到夏天了，我们一起来看，好不好？”

　　她摸摸小腹，夏天，她还没有出来呢。“我看不到的，别白费功夫了。”

　　严铮已卷起袖子用襻膊系紧，回身搂住她的腰，情意绵绵地贴着她，“华华，我错了，我不是你的善因，但你是我的善果。”抚上她小腹，“已经在这里了，对不对？”

　　她竟眼中一酸，心里抽得紧紧的，“谁也不是谁的善因，但凭什么花、什么树，也都是靠自己的根茎活着。”

　　“我堂堂八尺儿郎，要让你为我做如此牺牲，我愧对你。我已经承诺了舜尚书，我要封你为皇后的，你等一等我。”

　　严铮在她眼角一抹，她才知道自己落了泪，你总要我等，可我们早不在同一条路上了。

　　她勉强笑笑，隔着盈盈泪光凝视他，“那你可要快一些啊。”

　　“好。”严铮轻柔地亲吻着她眼角不断溢出的晶莹，他还不明白，或者说，他是不会明白的。

　　二十个种藕依次种进缸里，严铮衣领上浸了汗渍，双臂都是塘泥污渍，却喜不自胜，“我种得好不好？”

　　她坐在一把小杌子上，看着东倒西歪的藕芽点了点头，“在帝王之中，应当是最好的了。我这就回去了，以后别再糊里糊涂地叫我出来。”

　　他举着脏污的双手，长腿一跨，将她拦在身前，“华华别走，我还有话没说。”

　　舜华掏出一块帕子丢在他身上，“还有什么话，快说吧。天都黑了，岂不叫人生疑。”

　　“剩下的话，就是要天黑了才能说的。”他俯身贴在她耳边，话语中带着些撩拨。

　　混账！她险些骂出来，横眉竖目的样子叫严铮一阵大笑。他胡乱地擦擦手，也拖了一把小杌子来，与她并肩摆在海棠树下。

　　还不由分说地揽着她靠在树干上，好不惬意，“本来以为今天下雨，说不得这些话了。万幸的是天公作美，时辰就到了，你看着上面。”

　　花圃房顶是不遮光的，入夜后才盖上毛毡保暖。此时雨过天霁、日已西沉，天幕澄明得洗透了一样，一轮满月隐隐露了面，疏朗的碎星点缀其上。

　　舜华百无聊赖地仰着头，不经意就枕在了他肩上，轻轻打了个呵欠，泪水刚漫上来，一道橙红的火点“嗖”得划入天幕，突然炸开万紫千红的星雨，在燃到最炽烈时悠悠坠落，近得如在眼前。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陶醉在连番而至的花火中，彩光飞焰万花浓，姹紫嫣红映在她顾盼生辉的眼眸中，如何不叫人沉沦。

　　严铮抱紧了她，“喜欢吗？是我的心意。”

　　金碧辉映、锦绣交织，怎会不喜欢。整个祜都的百姓都能看见这场烟花盛会，他们欢天喜地地闹着元宵，沉浸在花灯、蹴鞠、戏法的种种欢愉中。
　　她自然也要轻松欢快，为国泰民安、天下承平而欣慰啊。

　　夜色深沉了，花火的喧嚣不见减弱。
　　可丹阳殿中静可闻针。宫女已去太妃居所问了三趟，都说舜才人还在太后处未归。

　　许夫人来回看看皇后和舜夫人的忧容，有些犯怵，“想必是太后有要事相留了，舜夫人，我们不如下一次再求了恩典进宫吧。”

　　舜夫人怔怔的，满心猜疑着太后是不是又在为难小四，她深知这时辰不容再叨扰皇后，却实在下不了决心从这里出去，“皇后娘娘，臣妇能不能，能不能去看一看才人住的地方？既说不是冷宫，总能看一看的吧？”

　　王令荷蹙眉，抬起疲惫怜悯的眼睛注视着她，郑重点了点头。

　　两台轿辇由戍卫恭敬地迎进去，一下轿，却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花团锦簇的宫城里，还有这样破败之处。

　　但凭夜空中绚烂的烟花不断升腾，天下依然会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

　　舜夫人捂着心口，茫然站在庭院里，四面都是凋敝失修的屋宇，只有一个窗口透着灯火，如同被人遗忘的孤境。

　　她强忍着不舍和心痛，跌跌撞撞地上去叩门。

　　应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只开了半扇门警惕地观察着她，“嬷嬷是哪个宫的？这么晚了，来找谁呢？”

　　她悲从中来，竟不知如何作答。

　　王令荷甩开身边的女官，走上来为她解围，“今日元宵节，本宫特地带了汤圆来看望舜才人，她回来了吗？”

　　沅萝看见她，只好打开正门，将来人请了进去，让到主位上就座，“回皇后娘娘，我们才人还没回来呢。”

　　女官抽了条丝帕，装模作样地给王令荷擦了擦座椅，斜眼乜沅萝，“娘娘屈尊到这种地方来，连杯茶水也不伺候吗？”

　　王令荷睨了她一眼，无可奈何，自从龙胎流失，外祖父放在她身边的传声筒，也越发没有规矩了，“无须多礼，我们等等舜才人，同她说会儿话。”又向女官道，“你把汤圆送到厨房去，叫人温着，等舜才人回来吃。”

　　小厨房里放着药炉药渣呢！沅萝堆起笑脸，迎上去接宫女手里的食盒，“姑姑给我吧，怎敢让姑姑到厨房这种脏地方去。”

　　女官也不推辞，由她拿了去，自己悠哉哉地打量起房里的陈设来，“倒也知道这地方脏呢，别说是娘娘，就是我的住所，不也比这里强吗？舜氏强撑着在这儿窝着，倒不如自请去冷宫，还显得脊梁骨硬些。”

　　舜夫人听得胸口一涨，只觉得心头血都要泛了上来，眼中强忍着泪，憋得手脚俱麻、浑身战栗。

　　沅萝急急地藏好厨房里的东西，回来便见那位叩门的嬷嬷用帕子掩着嘴，一阵阵剧烈急促地咳嗽，咳得肝胆俱裂，叫她心酸不忍。
　　“嬷嬷身上不适？”

　　王令荷道，“这位是舜才人的母亲。夫人，也请坐吧。”

　　沅萝这才细看舜夫人面庞，侧脸果然隐约有几分相似，惊道，“原来是夫人！我们娘娘，她很是思念夫人！”

　　舜夫人急切地携住沅萝的手问，“娘娘她好不好啊？”

　　沅萝连连点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好的，我们娘娘很好，这里拘不住她，陛下答应了要迎娘娘出去的。”

　　女官冷哼了一声。舜夫人咬牙忍着，爱怜地抚了抚这孩子细碎的鬓发，想对她笑一笑，眉眼一弯却跌落成串的热泪，只嘟囔重复着，“好就好，好就好……”

　　沅萝明白过来，自己的话听来只像最苍白无力的安慰，“夫人别伤心，娘娘真的好……”

　　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袭上舜夫人心头，她艰难地气喘着，急于离开这儿，便拍了拍沅萝的手，向王令荷道，“此行多谢皇后娘娘，臣妇，告辞了。”

　　王令荷不顾女官阻挠，追了几步，“夫人，我很惭愧……我会规劝太后，也会资助舜才人。万望夫人珍重！”

　　舜夫人捂着口唇夺门而出，猛地呕出一口心血，扑在轿辇前才勉强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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