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职场谈恋爱

　　“妈，你今天忙什么呢？”张楠将两人刚吃完早餐的面碗收拾到厨房，见自己母亲拿着新手机有些用不明白，便提议道：“要是不忙，上午我教你怎么下软件，怎么用这些东西。行吗？”

　　“好，本来说一会儿开着小三轮去看看村里有没有合适的废品，家里的这些差不多也可以拿去市集旁边的回收站卖掉了。”

　　“妈，家里的条件现在没有那么差了，你身体不好，再累着自己多的钱都花出去了不是。”张楠试图说服母亲，奈何两人都有自己偏执的习惯。母亲摆了摆手：“没事，中午去就行。我都习惯了，这些年都这么过来的，虽然我没法像其他人一样去地里干活，村里大家也不会专门屯那些瓶瓶罐罐和纸壳泡沫。以前都叫我们这种人是捡破烂的，现在都换了称呼啦，叫回收废品，废物利用嘛。”

　　知道劝不动母亲，张楠便表示要跟她一起去，母亲欣然同意，两人各自搬了根小凳子靠在自家屋子的墙壁，今天的太阳格外的柔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待母亲坐好后，张楠将手机拿了过来，边演示边说：“妈，解锁手机会了吧？就按旁边这个按钮，对对对，就这个。”

　　张楠熟练的点开软件商店，继续演示：“这个就是下软件的地方，一会儿会有电信公司的人来给我们家按网线，这样以后你在家就只需要把这个打开，这个关掉。在手机上下载东西、看视频、用这个软件给我打电话就都不用话费了。”

　　“这个我知道，虽然我没用过，但是村里有些小孩给我说过。连Wi-Fi对吧？”

　　“对对对，老妈还是很潮的嘛。然后这个我给你调成手写字，可以用手机侧面的那个笔，也可以直接用手，就这样。”张楠演示着在虚拟键盘区域写字后怎么选字，“老妈你可以的嘛，掌握的很快哎！”

　　对人适当地鼓励会让人开心。这个规律不仅适用于小孩子，长辈也依旧适用。

　　“老妈，这个就是我平时跟朋友们聊天的软件。你要打字不方便，就可以按这个话筒标志给我发语音，一条最长1分钟。之后你就可以跟你熟悉的叔叔阿姨加好友聊天，加好友在这里……”示范了两次后，张楠的母亲也可以熟练的使用聊天软件了。

　　1个小时过去了，张楠将基本功能的软件都演示了几遍，母亲自己用起来已经没有问题了。张楠便和母亲一起将三轮车上的东西腾空，只留下电子秤和颜色粗细不一的绳子。

　　“出发！”张楠让母亲坐到旁边，自己骑上三轮，熟悉地拧动把手，三轮便自己往前开。是的，这是一个脚蹬三轮车改装过的车，加了个小电机后，变成了电动三轮车。这种改装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合规的，但是农村里大家都这么改，也没有人查。而且电机很小，三轮的速度也不快，算是大家的共识，避免速度过快发生误伤人的事件发生。

　　张楠将三轮骑出了自家所在的小路，不知应该向左还是向右，转头问自家母亲：“妈，先去哪儿？”

　　“去王嫂家吧。”母亲伸手指向右边，是张楠熟悉的阿姨家。接下来也不需要指路，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哟，这是张楠回来了？稀客啊稀客！”门口一个正在晒自家干果的妇女听到车轮的响动，停下手里的活计，见是张楠两母女，热情的打着招呼，“快进来，快进来。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要午饭才来呢。”

　　张楠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王嫂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和母亲会过来，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母亲：“妈？”

　　“哎唷，这是还不知道呢？你妈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呢，我儿子出去干活儿了，中午才回来吃饭呢，你们先坐着，那儿有杯子自己倒水喝啊，别客气，跟在自个儿家一样。我去把剩下那点儿干果晒完就过来啊。”王嫂边说着话边回到门前的坝子晾晒下次要去集市卖掉的干果。

　　张楠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母亲为自己安排的一场相亲。张楠看着自己母亲，原本陪她出来雀跃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声音也低了下来：“妈，你这是干嘛？”

　　“你岁数也不小了，又难得节假日回来。王嫂的儿子也在你工作的城市里上班，就是让你们认识认识，没，没别的意思。”母亲知道自己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妥，但是想到这两天自己女儿拿着手机时的神态就有些害怕。母亲就抱着女儿可能会生气，但一定会理解自己的想法，趁着昨天下午女儿没在旁边时，给王嫂约了今天这个局。

　　“妈，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结婚。”张楠以为母亲是懂自己的，能理解自己的。没想到她也和其他的母亲一样，催着自己恋爱、结婚，以及以后的生子。

　　“妈没有逼你。你看周围跟你同龄的女孩儿，早几年就结婚了，现在大部分有了自己的小孩。妈没有要求你向其他人那样早早地嫁人，但是也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陪着你。妈这是为你好，为你考虑啊。”母亲起身靠近张楠，想坐的离她近些。正准备伸手抓过她的手，张楠起身看着自己的母亲：“妈，我不是说你为我好这个事情是错的，而是今天这个事情你不该瞒着我。要相你自己相，我先回去了。”

　　听着母亲的一番话，张楠虽然心里很生气，却也不好在别人家发火。两人争执地声音并不大，所以在坝子里王嫂并没有听到两人的争吵。见张楠从屋里出来，刚打电话催完自己儿子的王嫂连忙起身问她：“怎么出来了？”

　　“王姨，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接到公司电话，有点紧急地事情要处理，我电脑在家里，所以只好先回去了。以后有空来我家玩啊。”张楠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对方，出门后看了眼门口的三轮车，想着母亲走回去太累了，还是给她留着骑回去方便一些；而张楠自己则从田埂里抄小路回了家。

　　张楠回到家里，气也消了一些。虽说自己母亲没有恶意，但是也发现了这里的人的思想和自己现在工作和生活的地方，那里的人思想完全不一样。张楠太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开始给自己相亲，但是这几天肯定不得安宁了。想到这里，张楠点开了购票网站。

　　快到午饭时间，张楠的母亲骑着三轮车回了家。

　　“楠楠，你吃饭了吗？”母亲将三轮车停到墙边，用塑料布遮盖起来，避免下雨淋湿生锈。张楠不忍心母亲自己忙碌，即使自己还没消气，却还是上前搭了把手。母女俩将车遮好，张楠又一言不发的回到堂屋的凳子上坐着。

　　“妈，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
　　“王姨家的饭好吃吗？”
　　“还行。”母亲见她主动提起，连忙坐到女儿旁边，接着话头试探：“楠楠，妈没有催你的意思，只是说你可以多接触一些同龄的男性，多交点朋友总是好的。你不是说你们这个工作需要人脉吗？都是邻里邻居的，这人脉不得好好利用起来吗？”

　　张楠见母亲递了台阶，也不好俩母亲撕破脸，便借坡下驴委婉的表达现在自己暂时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妈，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刚才生气是因为你没有提前告诉我。这在我现在上班的城市来讲，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行为。而且现在都是21世纪了，女性不再是只围着家庭女子转，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喜好，和选择。”

　　张楠看出母亲还想说点什么，在她出声前抢先继续说道：“刚才公司给我打电话了，说后面几天需要我回去盯现场，我已经买好了明天上午的票了。”

　　“这么着急吗，在家里处理不了吗？”母亲有些着急，毕竟刚刚在王嫂家吃饭的时候看到了她儿子，长得斯斯文文，人也很有礼貌。还想试探一下女儿明天能不能叫对方过来家里吃饭，万一女儿看上对方了呢。明天就走，这下计划不就泡汤了。“楠楠，如果不是相亲，只是正常的邻居之间互相关照行吗？”

　　“正常社交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老妈，你可以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刚才那种突袭相亲了吗？我如果想恋爱了，我会自己找合适的人。”张楠见母亲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底线，心里的火熄了一半，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也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再这么做，张楠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起身拍了拍屁股：“走吧老妈，你倒是吃饱了，我还饿着呢。我去下个面，你帮我炒个浇头呗。”

　　“好。”母亲见张楠有意岔开话题，这事儿两人就默契地揭过。

　　****

　　下午张楠骑着三轮车载着自己母亲，两人将附近的废旧塑料瓶、纸壳、泡沫还有一些铁器废品都收集起来；最后把家里之前收集的一些都打包捆好，张楠让母亲在家里做好晚饭等自己，而她则独自上街去把废品卖掉。张楠将三轮车的电充满，自己骑着三轮去回收站将满满一车的废品卖掉，手里拿着两百三十五块七毛钱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母亲就是这么一分一毛的攒，才将自己拉扯长大，再打开手机看着刚发的9月的工资和奖金，个十百千万五位数，这个钱自己除开吃饭日用品的开销，之前要攒2年多才能攒出这个数。

　　此时的不真实感再次出现，张楠一时竟分不清是以前的生活不真实，还是现在的生活不真实。也许都有吧，关掉了三轮车电源，此时空空的车蹬起来格外轻松，道路两旁地稻田金灿灿地，田里能看到人们在手动割水稻，不远处一块块平坦的田里也有小型的收割机在作业。传统农业和现代化农业，宣告着人类社会的进步。

　　张楠感受着科技和时代的进步，左边的机械化作业和右边的原生态劳作，就像自己和母亲两个人。一些像自己一样的同村人，离开村子出去继续读书、生活后，选择了在城市定居；但同样也有很多人同龄人愿意接受稳定的生活、一成不变的习惯，而在这里生根发芽。每个人的选择是不同的，没有对错之分，唯一不同的是角度和接受的差异化信息，造就了两个人群的对立面。

　　想想自己在接受长久以来自我认知不同的信息时，对于自己的冲击也是巨大的，但是当这些不同的信息不断地向自己冲刷时，张楠在里面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轻轻地给了一点油门，三轮轻松地上了桥，一阵河风吹过，微风拂面混合着泥土和河水的气息，此时远方山上本该是一片郁郁葱葱地墨绿色，在十月这个盛夏刚过渐入秋的时间里，呈现出了一些斑驳地黄色。那是一些张楠也不认识的灌木开始落叶了吧。

　　晃晃悠悠骑着三轮车地张楠，在身披着淡黄色的晚霞中到了家。母亲早已将饭菜做好，听到了三轮车上因为碎石路而铃铛作响的铃铛声，早已迎了出来，拿起围裙擦了擦刚洗过的手，笑着说：“饭菜刚做好，车先搁那儿。”

　　张楠将车停好，也没着急吃饭，还是将塑料布重新铺好，这才准备去洗手。母亲站在她旁边问她：“这车废品卖了多少钱？”

　　原本还沉浸在有些文艺气息地氛围里，母亲的这句话将张楠拉回到了现实，从裤兜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钱递给母亲，故作开心地说道：“卖了500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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