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职场谈恋爱

　　“妈，妈，走啦走啦，再不走一会儿就赶不上车了。”张楠双手插兜，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鞋，身上是一套深色的运动连帽卫衣套装。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根竹子上扯下来的竹叶尖，咬着叶子还不忘催促着自己母亲。

　　“来了来了。”母亲从墙角拿起一把生锈的锁，仔细地将堂屋门锁了起来，钥匙顺手放到旁边窗台框的一个缺口里。

　　“妈，要不给家里换个锁吧。现在有那种智能锁，输密码就能开门，钥匙放那儿不安全，哪天被人拿了咋办？”张楠挽住母亲的手臂，一摇一晃地说着。两人就这么边说边向着村口的那条水泥路走去。

　　“不用，这里是农村。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可偷的东西，就那些要卖的破烂，小偷才不稀罕这些东西呢。再说了，这些我半个月就卖一次，偷就偷了，也没多少钱。你要是真的装了那种高级的东西，小偷才会注意到我们家，惦记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你看这边家家都是这种木头的大门，好一些的人家都装那种铁门，那种小偷就不好进屋偷了。你说的那种智能锁，我赶集的时候看到有人推销过，可咱家的大门抵不上人两脚踹啊，花这冤枉钱干什么，这些钱还不如你存起来，以后给你当嫁妆。妈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给你置办太多的嫁妆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了。”母亲拍了拍张楠手背，想到这孩子从小跟着自己吃苦，十分不易，也不希望她在自己这边花太多的钱，能自己吃饱穿暖，生活得比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好就很欣慰了。

　　“哎呀，妈！我现在工作很稳定的，不像之前那种了。我现在可是在正经公司的白领了。”说到这里，张楠拍着胸脯向母亲证明自己可以真正地开始养家了。甚至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给母亲看：“妈，你看我这次的奖金，可不少呢！你看嘛，看看。”

　　母亲虽然心理很想看看自己女儿现在多有出席了，但是她还是理智的把头偏到一旁，伸手将张楠的手机推开：“不看不看，别给我看，我不想知道。”

　　母亲在这几年听到看到了不少村里的同龄或者比自己大一些的老人，听说自己的孩子出息后，家里好几个子女的，就开始从女儿或者大儿子身上榨钱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或者小儿子；家里就一个子女的，生怕自己孩子以后不供养他们，便想方设法从子女手中要钱，不停地要钱。母亲不想变成那样。

　　两人走得不快，原以为赶不上那趟进城的面包车，没想到运气不错，车竟然还没走，荷载12人的车因为没装满，还差3人，所以等了一会儿。

　　张楠母女上车后，很快司机又招呼了1个人上车。车一路颠簸着下坡、过桥，最后在平坦的水泥路上平稳向前驶去。此时已经离集市中心很近了，几分钟后，面包车在集市中心的雕像下停住了，车里的人陆陆续续下车，带上各自的背包、背篓，还有些活的鸡鸭。

　　“妈，我们之前逛的服装长街还在吧？”张楠灵巧地蹦下车后，忙回头搀扶着母亲下车。

　　“嗯，还在那儿。不过现在开了几个牌子的店，东西可不便宜了。”母亲弯着腰低着头从前面椅子的缝隙里挪了出来，伸手让张楠扶着，自己小心地伸出脚往地上探。

　　“没事，先去看看。妈，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上集市都没坐车？”张楠等母亲下车后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惨白，一看就是晕车难受的。再想到刚刚母亲下车时动作生疏，踩到地上时的小心翼翼，还有刚上车时她看自己交钱给司机时候有些肉疼的反应，都佐证了张楠的试探。

　　“啊，也、也没有，还是坐的，就是不多。”母亲见张楠看出自己不常坐车，有些底气不足的狡辩着。

　　“妈，从咱家到集市走路要走一个多小时啊，你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张楠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脾气责怪了母亲，虽然能明白她想省点钱，但是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心疼她。

　　“而且一次现在就要10块钱，以前你小时候才2块，太贵了。我慢慢走其实还好的。”母亲见女儿生气了，自己她是关心自己，但还是想要再狡辩两句。张楠怕两人一会儿吵起来，将气憋了回去，默默地朝着服装长街走去，母亲也不说话默默跟在她身后。

　　****

　　张楠见母亲在后面跟着自己，掏出手机给容子旸发消息：“容大小姐醒了吗？我带我妈上街买衣服去了，给你看看我们的集市。”然后边走边拍了道路中间和两边的一些有趣的摊位，给她发过去。

　　“醒了。准备出去做个护理，本来想约你老板的，结果她跟戈云跑出去旅游了，我就准备自己去了。”容子旸看着每张照片里搞怪的张楠，默默地将照片长按保存到手机相册里。“你好好陪你-妈妈吧，老玩手机你-妈妈会不高兴的吧？”

　　“嗯，那我去啦。等你做完护理了我肯定也回家了，到时候再聊吧。”

　　“到时候再说。”

　　边玩手机边走路，时间总感觉过得很快。手机放回裤兜里抬头发现前面就是服装长街的入口，张楠停下脚步等母亲跟上后，重新挽住了她的胳膊：“好啦，老妈。出来逛街我们要开开心心的，向新衣服进发，冲呀！”

　　看见心情恢复大好的女儿，母亲的眼眸沉了沉，在张楠看向自己的时候又迅速挂上了笑脸回应她：“走吧，多大的人了，看来稳重两个字你这辈子都不会写了。”

　　张楠在门口买了两瓶水，顺便打听了一下新开的品牌店的位置，说了句感谢的话便带着母亲径直朝那个位置走去。

　　张楠将这三家店大概转了一圈，发现主要受众还是青少年，只有一家店里是全年龄段的服装。正好在反季节做羽绒服和棉服的特价活动，张楠挑了几件样式比较百搭也不打眼的棉服和长短各一件的羽绒服让母亲一一试穿，看看合不合身。

　　所有的外套试完后，张楠挑出了一件棉服一件短款羽绒服。在母亲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张楠又抱了一堆裤子给母亲去试穿。看女儿那期待的眼神，母亲也不好扫了她的兴，接过裤子进试衣间里去一条条试穿出来给张楠看。

　　张楠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偶尔还皱眉。最后折腾得母亲连连摆手说不想动了，扶着腰说自己一穿一脱腰受不了，这才作罢。从自己之前找的一堆裤子里挑出母亲穿着还不错的三条，准备和两件外套一起去结账。母亲突然拦住了她，问道：“这么多都要买下来吗？”

　　“对呀，不多的。妈，这些不贵的，打折下来很便宜，而且能穿很多年的。比每年都去买好多，而且你刚试穿的时候也很舒服，对不对。”张楠知道自己母亲舍不得花钱，毕竟省了那么多年，很多习惯一下子改不过来很正常。避免母亲因为这些小事跟自己闹不愉快，两人各退一步。母亲将羽绒服换成了另外一件便宜的棉衣，裤子减少了一条，两人这才满意地去收银台结账。

　　“走，先去找地方吃饭。”张楠看眼店里的时间，提议先去吃饭再去手机城。母亲惊讶于两人竟然在这里呆了接近两个小时。集市毕竟张楠好几年都没有来过了，母亲更要熟悉一点这里的环境；准确一点是更熟悉雕像周围的摊位市集的环境，毕竟每次来都是买一些干货倒卖，赚点小差价。

　　母亲带着张楠穿梭了好几条小巷子，最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面摊前，熟练地将门口立着的桌子找了个空地打开，抽出两根塑料凳，冲着正在煮面的老板喊：“老板，两碗中碗的酸菜鞑鞑面。”母亲抽出两双放在竹筒里的筷子，站起身走到老板的煮面的大锅前，将筷子伸到面汤里烫了两分钟。

　　这两分钟，张楠在不远处的桌子前坐着，看着母亲和摊主寒暄着，一看就是常客，彼此之间很熟悉了。离得有些距离，张楠听不清两人在聊什么，只是看到两人突然看向自己。张楠连忙笑着点点头，面摊老板也冲着自己点点头，就又转回去聊天。

　　不一会儿，张楠就看着母亲一手一个大碗走了过来。张楠连忙起身，上前接住其中一碗，帮母亲分担一些。两人落座，张楠接过母亲用面汤烫过的筷子后，各自低下头安静吃起面来。

　　翻拌的时候，张楠发现自己面里还有一个煎蛋，咬了一口发现还是个溏心蛋。这时候张楠边吃面边留了个心眼偷偷观察母亲的碗，直到两人的面都吃完了，各自抱着面碗喝面汤，张楠心里才确定了一开始的猜想：母亲只要了一个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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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集里卖手机的只有一个地方，很显眼。就在中心雕像背面大街的尽头。张楠跟母亲溜溜达达地走过去，顺便消消食。这个叫手机城的店面确实很大，在这个偏僻的农村算是很洋气的地方了。看上去有两层楼都是他们的，一楼连着的4个门店都是他们的，摆着各种听过的没听过的，高档的中档的低档的各种手机座机，甚至还有国外的牌子。

　　张楠一开始就想好了买哪种。径直走到那个品牌专柜前，问售货员：“你们这个品牌去年年底出的6Max版本的手机有现货吗？”

　　售货员原本还想介绍提成高的新款手机，一看来的年轻人目标明确直接询问机型，就知道高提成手机是没机会了，但也不想被其他专柜的售货员抢了单子，连忙应道有的有的，让张楠母女稍等一下，转身去后面的仓库给她俩找手机去了。

　　大概等了7、8分钟，张楠把这层的专柜都溜达了个遍，售货员终于拿了两台全新没有拆封的手机出来。表示因为这里的手机型号太多了，找起来有些麻烦。边解释边将手机盒递给了张楠检查。

　　“智能机我都不会用，这多少钱啊，太贵了给我用很浪费的。”母亲刚刚也溜达了一下，一边看价签一边咋舌。

　　张楠安抚着母亲：“没有多贵，而且我记得还有活动什么的。要打折的，对吧美女？”说完就冲着售货员使眼色。

　　这种情况售货员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也配合着张楠点头：“是的是的，阿姨，这个手机有活动，打折下来很便宜的。”

　　“那是多少钱？”母亲看了看手机的样式，在面前的展示柜前找着长相一样的手机前面的价签。幸好这里摆放的都是经典机型和最新款的型号，张楠选的这款没有摆出来，自然也没有价签。所以张楠也就胡诌了一个母亲能接受的价格：“也就不到一千，是吧美女。”

　　“啊，是是是。”售货员没想到这年轻女子报的价格还不算太离谱，毕竟之前有些带老人来买手机的年轻人，什么一两百一部智能机的价格也胡诌过。这款手机1999，也没有满减的活动，也就能送个手机膜、手机壳什么的。

　　张楠让售货员帮母亲把现在手上的这个老年机的卡换到新手机上，再开机做下简单的设置，自己则拿着单据去交钱；同时小声交代母亲，要看着售货员装袋，免得手机被换了。母亲当了真，连忙死死地盯着售货员。

　　见母亲被骗到，张楠轻咳一声掩盖笑意，赶紧去收银台排队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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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买完手机，提着衣服，便又坐上了回家的面包车，一路颠簸虽然累，但张楠这次回家的目的基本都完成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回到家中，时间还不算太晚，离做晚饭的时间还有2个小时，张楠准备教母亲怎么用智能手机。先帮她注册了一个账号，从怎么加好友、发文字消息、语音消息，怎么打语音电话、视频电话，等母亲这些功能都会用了，两个小时也过去了，脑袋装满了东西的母亲表示自己要去做饭，今天到此为止，自己已经记不住更多的东西了。

　　张楠笑着应道，收起自己的手机便跑去帮母亲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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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楠啊，你岁数也不小了。如果有合适的男生，可以带回来给妈看看的。只要你喜欢，对方也有上进心，妈是不反对的。”母亲一边将大米和水倒进锅里，一边搅和一边意有所指。

　　张楠没想到这次回来后，母亲竟然开始催婚。张楠从手边的柴火堆拿起一根柴塞到了灶里，有些无奈地回道：“妈，我还小呢。再说了，这个年头男的都靠不住，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

　　“唉。”母亲叹了口气，“虽然妈妈没有给你起一个好榜样，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想，还是有好男人的。女人嘛，结婚生子才是完整的。”

　　见母亲还有要劝说的趋势，张楠看了看灶里的柴火，短时间不用再加柴，便借口还有些工作要做，跑回自己房间里瘫在床上。

　　张楠趴在床上无聊地刷着国庆活动数据。从数据上显示线上销售情况良好，接下来应该没太大的问题，索性将工作群一关，开始无聊地刷着朋友圈，然后就看到林齐和戈云两个出去旅游的照片，容子旸在下面留了言，吐槽林齐见色忘义，时间是1分钟前。

　　张楠连忙打开两人的对话框：“容大小姐，你全身护理结束了？我看到你刚给林总的评论了。”

　　“嗯，刚出来，准备找个地方吃饭。怎么样？跟妈妈逛街还愉快吗？”

　　“本来挺愉快的，但是她刚刚突然对我催婚，我好烦呀，就溜回卧室了。”

　　“你-妈这是关心你。”容子旸看到她发的消息，有些紧张，又补了一句：“那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我才不要结婚。现在那些人又蠢又自信，我又不傻，凭什么？我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哎，大不了以后赚钱去住养老院。”张楠跟容子旸吐槽着对另一种性别的不满，又有些好奇容子旸的事。“容大小姐，你方便跟我聊聊你吗？”

　　“我？聊我什么？”
　　“我记得你出柜了，那你家里不反对吗？”
　　“反对啊。”
　　“那你还出呀？”张楠有些意外，一直以为容子旸可能家里都已经同意了的那种出柜。
　　“可是我就是喜欢女孩子，女孩子香香糯糯的，比男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那你跟你家里……”
　　“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他们也权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听说我离开家没多久，他们就又生了一个儿子。”
　　“啊，对不起啊。”张楠没想到她和家里的关系也这么紧张，连忙道歉。
　　“没什么。现在我不也过得挺好？”被张楠挑起这个话题，容子旸的思绪回到了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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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变-态！你看看这是什么。”容子旸的父亲愤怒地将容子旸和另外一个女生抱在一起接吻的照片甩到了她的脸上，“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你说说，这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我喜欢她。”容子旸没想到前几天两人在巷子里忍不住亲吻的照片被有心人拍下，甚至还寄到了自己家被父母看到。“没错，我喜欢女生。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子。”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太恶心了。马上跟她分开，给我转校！”父亲生气地一个耳光将容子旸的脸打得通红，很快脸上就浮现出5个硕大的手指印。母亲跪在地上抱着她痛哭：“女儿啊，你是不是被什么小鬼缠上了。一定是的，我带你去驱邪好不好。老公啊，别打她了，你看这脸，明天还怎么上学啊？”

　　“上什么学？不准去！这种变-态病，去给我治病！”父亲气急了，觉得自己一向引以为荣的女儿居然做出这种有辱家门、恶心的事情，简直不能容忍，连忙打电话给精神病医院，要他们把女儿带去治疗。

　　容子旸见状不妙，大脑里快速地盘算着自己书包里的东西：手机、银行卡、身份证都在。趁着母亲起身去安慰父亲，而父亲在沙发边踱步，等待精神病院的救护车来将自己拉走。容子旸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和膝盖长时间跪在地上的麻木感，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就冲出了家门。

　　“你，你怎么敢！你要是敢跑出这个家门，从此我们容家没有你这个女儿，就当你死了！”父亲也不追，只是伸手指着容子旸。母亲转身想追上女儿，将她劝下来，却被父亲警告不准出门，然后连带骂自己的妻子不争气生出这么个东西来。

　　容子旸跑出小区，又跑到隔壁街上的银行，将几张卡里的3万块钱一起取出来，接着就跟那个女孩子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容子旸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心里告诉自己再试着打最后一通电话，这通电话终于在响了很久之后被接起。

　　“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我们的事情我爸妈知道了，已经准备让我转学了。再见。”没有等容子旸说一句话，女生说完后就挂掉了电话，等容子旸再打的时候电话一直占线。被拉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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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现在你这么厉害了。说明你的选择没有错，容大小姐很棒哦！”张楠感觉对面的人可能会回忆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所以这条消息是用语音发过去的，语气中带着崇拜，也有些调皮，想让容子旸开心一些。

　　“小呆子，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早就不会难过了，只是有些唏嘘罢了。”容子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晚上吃什么好吃的？”

　　张楠也没有戳穿她，告诉她先等等，自己去厨房看看。正好这会儿张楠也闻到饭菜香，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帮母亲添搭把手。

　　“妈，还需要添柴吗？”

　　“不用了，把菜端出去吃饭吧。”

　　“好耶！”张楠将菜摆好，拍给容子旸看：“给你看看，嘿，看得见吃不着！”

　　容子旸看到那句话，心里想的却是：“确实是‘看得见吃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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