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丈夫心有白月光之后……

　　一直到进了齐王府，我也没能明白舅妈那一眼的具体含义。
　　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这次却三缄其口，只说到时要带着我和雪眠同去探望，旁的就再不肯透露了。
　　难道这位端明长公主……
　　——还是别乱猜了。
　　……
　　毕竟表姊已经近在眼前。
　　在王府后院，表姊对我们这一行娘家人的到来显然感到惊讶。她原本由贴身的丫鬟陪着，沉郁而殊丽，正静静盯着后花园的某个植株，表情像是在观赏，又似乎早已神游天外。直到被人提醒，才顺着指示转眸看向这边，微微睁大的双瞳带着讶然。
　　“母亲……”
　　她话未说完，因为舅母的手已经急急抚上了大女儿的脸颊。
　　“我的儿，”舅母问，“你怎瘦成这样啦？！！”
　　表姊瘦了。
　　虽然她一直是清挑的身形，可也从来没有瘦成现在一般——好似风一吹就散的伶仃弱柳，更别提病容未去，眉心微蹙，单瞧一眼便能活活揉碎了一颗慈母心。
　　“……母亲勿忧，”表姊偏偏头，苍白的面容便在母亲的掌心无意蹭了蹭，她垂着视线，不紧不慢地组织语言，“儿前些日子染了些风寒，如今已然大好……”
　　舅母的神态并未因此有半分放松，板着脸，噼里啪啦地开始数落：
　　“好什么好！你这孩子愁煞我！为母的叮嘱你是半分没放在心上……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如何能不加倍小心？！饭吃了几顿？晚上睡得可好？药用过了吗？再拿件衣服来给你主子披上快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莫说雪眠，清儿一巴掌就能拍飞你……”
　　雪眠：“……”
　　我：“……这可使不得。”
　　认真算起来，表姊其实是第一次被舅母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道。她原本就苍白的唇紧抿着，眼神有些发呆，直到舅母说到了雪眠和我的名字，她的视线便飘向了舅妈的身后，将好迎到了我的那句“使不得”。
　　我冲她眨了下眼睛。
　　“……清妹。”
　　她自然而然地喊了我的名字。

　　被舅妈紧紧看着，表姊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厚实衣服，在内厅坐着同我们讲话。
　　雪眠抱臂听着母亲和长姊交谈，姜珹亦是皱着眉不发一言。
　　“……你也不必费心骗我。母亲在这里，你只管说，那齐王待你究竟如何？”
　　表姊没有吭声。
　　“妈又何须多问，”雪眠说，“瞧大姊的样子，难道过的……”
　　“噤声。”
　　我按住雪眠的肩。
　　齐王府不比家里。
　　雪眠愤愤不平地撇嘴。
　　“表姊，”我接着道，“当日容彦也曾向我提起，表姊这一胎胎像极为不稳，须得时刻好生调养着才行。王府虽好，可咱们姜家终究放心不下，表姊……不如先回家一趟？”
　　自我说话起，表姊便凝神看了过来，表情中无波无澜。
　　“……当日，原是我的缘故，”她轻声开口，却说起了另一回事，“王爷疑心……后来，容二公子医术颇精，便被留了下来……”
　　她说：“是我害你……”
　　“这是哪里的话！”我急声打断她，“与表姊又有什么干系呢？再说了，我与他之间……早便积重难返，如何能赖到他人的头上？”
　　“——你过得不好么？”
　　表姊突然道。
　　我一时有些发愣，然而还未观察清楚她的神情，表姊已经察觉到了失态般，淡淡地垂下了视线。
　　这句话来得突兀，然而我并未细想，只斟酌着答道：
　　“……以前好与不好，总归是次要的，人总该向前看呀。表姊，现在能与舅母、雪眠，与你坐在一起说话，我心里便觉得极好。”
　　“自出嫁以来，姊妹们相聚的时日总是太少，表姊何不回家小住一段时间呢？一则有益于表姊修养身心，二则也令舅母安心……”
　　表姊又不说话了。
　　四下一时很安静。
　　舅母受不了了，直接说：
　　“长信，简单收拾一下你家姑娘的东西。”
　　长信是表姊贴身丫鬟的名字。
　　表姊猛然抬眼，舅母看着她：“你莫多言，今日是我秦芮暄思女心切，定要接你回府相聚，旁人也说不了什么，随我走。”

　　她拉着表姊便要向门外去，我与雪眠连忙跟上。然而没走几步，表姊似乎反应了过来，手按着门框，再不肯动。
　　“——母亲，咳，咳咳……”
　　舅母替表姊拢了拢披风。
　　表姊渐渐平息下来，掩眸缓声道：“连累母亲担忧，是儿不好。只是，要回姜府……”
　　长信匆匆扑过来下跪，慌声道：
　　“夫人！夫人！夫人容禀！前日大夫刚刚来看过，说王妃‘宜静不宜动’，此胎本就不稳，王妃又时常发虚无力，实在不堪半分颠簸啊……”
　　舅母双眉难舒，她沉沉看着表姊，张口欲言。
　　“母亲，”一直未曾出声的姜珹却在此时开口道，“既如此，还请母亲以长姊的安康为上罢。”
　　我叹了口气。

　　所以，将表姊带回家的计划终难成行。
　　我们在齐王府待了许久，直至用了晚膳，临行前舅母和表姊沉声嘱托了不少话。
　　“……明日我请细娘来王府陪你，她颇懂些医术，昔年我有孕时也多亏了她在旁看顾。若要静养，你这两个妹妹太闹腾，我便先带回去了，等料理好家中诸事，我再来看你……”
　　“……若有事，定要及时知会家里！切勿像此次一般……雨儿，我的话你都记住！你不是平白让人给委屈受的！万事有妈呢……”
　　舅母说完，雪眠在我身边磨蹭许久，终于挺着胸也走了过去。
　　雪眠：“……”
　　雪眠清了清嗓子：“…………”
　　雪眠深吸一口气：“………………”
　　“噗。”我捂住嘴。
　　“哎呀！我不要你在这里啦！”雪眠跳脚，红着脸撵人，“妈，你快带着她和哥先走就是了，我有话要单独讲给大姊听！”
　　舅母略带讶异地扬眉，随后便露出了进了齐王府后难得的一个笑容，摇摇头，便看向我与姜珹。
　　“我们先走吧舅妈，”我上前搀着她的胳膊，回头怪声怪气地模仿雪眠，“哎呀，她有话要单独讲给大姊听啦~~~”
　　雪眠冲我皱了皱鼻子，我回敬一个鬼脸。
　　表姊恰好在看我，容色憔悴，眸光幽然，一时竟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脑海中骤然响起她的那句莫名的问候——
　　你过得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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