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闺蜜互换身体？！

　　第二天上午，我打车到了那栋烂尾楼。
　　因为小弈的事，乐队这几天都没有组织排练。
　　上半日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整栋楼似乎都被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圈中，霎时间如梦似幻。因为是白天，我能清晰地观察到，整栋楼的外部装修其实已基本完工，但因长期无人打理，加上风吹雨淋，外墙的油漆表皮有些脱落。不论是从用料还是做工角度，都足以看出当初投资方对这栋近郊公寓的重视。
　　我走进楼内，发现一楼的大堂和二楼的房间都已基本成型，只是昨晚因为昏暗看不太明显，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多好的一栋公寓，就因为信什么风水，说不建就不建了。
　　公寓正中央的电梯毫无疑问无法使用。我从楼梯径直上到三楼，凭记忆找到了昨天的排练室。大概是知道不会有外人随意进入这里，宋锦晨他们走的时候并没有锁门。
　　隔壁小弈住处的门却紧闭着。我本想敲敲门看他会不会在里面，手指贴近门边时，目光却被挂在墙上的一幅幅画吸引过去，手中的动作便无意识地停了下来。
　　“他在爱上电子琴之前，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绘画。”
　　我想起了昨晚宋锦晨说过的话。看来，走廊两侧墙上的这些画极有可能都是小弈的作品。
　　我走到三楼走廊的尽头，从头开始一幅幅画欣赏过来。
　　绝大部分画都是水彩画，也有少量的油画和素描。画的内容及其丰富：D市最大的海棠公园里盛开的海棠花；阳光下奔跑的孩子们；D市的各类名胜古迹；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小弈似乎什么都画，在他的画中，我几乎可以了解到整个D市的生活轨迹。
　　我最终停留在一幅画跟前。这也是所有画中最吸引我的一幅。
　　画的主体是一个戴着宽檐帽、身穿纯白长裙的女人，背景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田野。田野里开满了我叫不出名字的颜色各异的野花，每一朵都很小很小，但生长在一起时便汇成了一片花海。田野的远处有几栋小房子，屋顶刷上了亮红色的油漆，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显眼；房子旁还有好几架小型风车，叶片上泛着鱼肚白的光泽。女人背对画面站在那片花海里，双手交叉随意地搭在后腰处，侧着脸，头微微抬起，仿佛在沐浴阳光，又仿佛在欣赏美景。
　　“你也觉得这幅画最好看，是嘛？”
　　我的思绪被一个轻柔的声音拉回现实。
　　转头一看，小弈手中提着一个箱子，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额……是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忽然有种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因为你在它面前停留的时间比其他的画都要长啊，这说明，相较于其他的画，它更能吸引你。”
　　“小弈，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我鼓起勇气，“我从宋锦晨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他起初略有些惊讶，但随即微微低下了头，笑着咕哝了一句：“谢谢你。不过，宋锦晨那家伙未免太多嘴了，我反复强调让他不要跟你说这件事，他非得说。”
　　我跟着他走到门前，见他一面用钥匙吃力地开着门，一面跟我说着：“我刚去写生了，回来才看到了你。我还以为你是不是昨晚落了东西在这呢。”
　　走进房间，一股淡淡的颜料味扑鼻而来，裹挟着阵阵清香。
　　小弈的房间不大，一室一厅一卫的标准单间。但客厅的绝大部分空间被清理出来充当了他的画室，正对画室的窗台很宽敞，上面几乎摆满了花盆。
　　“我平时太忙了，都没怎么腾出时间收拾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小弈递给我一杯水，冲我抱歉地笑笑。我忙回应：“没事没事，我平时也不怎么收拾，寝室乱得跟鸡窝似的。”
　　小弈听后笑得很开心，但大概是想起了他的烦心事，他的笑容只持续了可怜的几秒钟，便顷刻被无奈的苦笑取而代之。
　　“宋锦晨都跟你说了吧？”小弈领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则搬来平时作画时用的小板凳，“我的意见始终是，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插手这件事。”
　　“但我觉得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你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水有多深。张老板不是一般的债主，我当初也不懂行，这才稀里糊涂欠了他的高利贷。”小弈长叹了一口气。
　　“但是，离规定的日期只有两天了，你现在还差多少钱呢？”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吐出几个字：
　　“一百五十万。”
　　“这……我听宋锦晨说，你卖画凑了不少钱，为什么还会欠这么多？！”
　　“是这样的。我当初找张老板借钱时，就一口气借了不少，加上他放高利贷，所以，有这个数目倒也正常。”
　　“但是，你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问人家借这么多钱的啊？”
　　“你真的想知道这些事吗？”小弈望向我的目光中布满了哀伤，“我很害怕，我怕你知道这些事后，会从此看不起我，甚至选择和我一刀两断。”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请说吧，请把你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们是朋友，朋友不就是需要为对方分担一切的吗？”
　　于是，小弈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他的故事。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父亲酗酒，每次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就会打骂母亲。我很心疼父亲走后孤身一人坐在房里悄悄抹眼泪的母亲。因为父亲的暴戾，母亲每次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我知道那时的自己根本打不过父亲，只能抱住母亲，不停地安慰她，用袖子帮她擦干眼泪。”
　　“我和母亲一直默默忍受着父亲对这个家庭的摧残和折磨。直到有一天……直到……”
　　小弈的声音渐渐发抖。
　　“……直到我亲眼看见父亲醉酒后失手捅死了母亲。对我而言，那是多么好的母亲啊，给我做饭、洗衣服、教我画画、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母亲是多么好的母亲啊，就因为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小弈早已泣不成声。
　　“父亲酒醒后，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露出悔恨的神情。失手杀死母亲后，父亲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清扫卫生，忘记了让他失去理智的酒精，甚至忘记了我这个儿子的存在。他自杀了。从我们家那栋楼的楼顶跳了下去……”
　　“就这样，我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我没有选择留在那座伤透了我心的城市，也没有听亲戚们的话，投奔从未谋面的爷爷奶奶。我孤身一人来到了D市，靠卖画和酒吧驻唱谋生。”
　　“卖画和驻唱也是很不错的职业啊，”我鼓励道，“但是，你为什么会惹上张老板那群人呢？”
　　听了我的话，小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下一刻，我清晰地看见，少年眼里的光消失了。
　　“他们盯上了我。”
　　“什么意思？”我呼吸一滞。
　　“我驻唱的酒吧是张老板名下的产业。道上的人都知道，他在类似酒吧、夜总会这样的产业总会安插一些人手，暗中干着非法的勾当。那天，我结束了当天驻唱的工作后，酒吧老板通知我，说那天人手不够，需要我临时充当一下服务生。我当时只想保住驻唱的工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了他指定的那一桌陪酒。”
　　“没想到，他们在酒里加了料，我喝下去后不到半小时便开始觉得很不舒服。后来……后来那些人跟我说……说他们在酒里放了种新型毒品，普通人只要接触一次就足以上瘾……但是，他们还说，这种新型毒品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有解药。我肯定不想染上毒品啊，于是我就和他们说，怎样才能把解药给我……他们、他们竟然说，如果我能赢了那场赌局……解药、我就能拿到解药……”
　　“所以，他们就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你赌博了？！”我大为震惊。
　　“该死的赌鬼，还不起也就算了，还嫌债主给的利息高？！”
　　我立刻回想起那晚在酒吧洗手间听到的话。原来，小弈根本没有赌博的毛病，是被这帮下作的小人逼上了绝路，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陷入了恶性循环。
　　“对，因为他们拿准我从未参与过赌博，因此，我赌输是必然的。输了的结果也很明显——我不仅没能拿到解药，还被迫欠下了一笔巨额债款。一切的噩梦便是从那天开始的。”
　　“自那以后，我好几次鼓起勇气自杀，最终却都因对死亡的恐惧而退缩了。直到那天……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经过天桥时，本想一了百了，投河自杀。那是我头一回毅然决然地赴死。可是……可是……”
　　“可是就在我耗尽了所有勇气，从天桥上一跃而下时；就在我掉进河里，即将感受到溺水带来的痛苦时……”
　　小弈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悲喜交加的泪水。
　　“是锦晨……是宋锦晨救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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