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

　　“不要！”
　　姜知忆从床上惊坐起来，脸色发白

　　“又是这个梦…”

　　看看手上的铁链，姜知忆神色清冷，已习以为常

　　天元灭了…

　　北渊占据京城，将主城移到了天元

　　天元除了自己，君长清，言月玄，其他人无一生还

　　外面漫天飞舞，姜知忆的心也如雪一般冰冷

　　天元灭了，父亲和哥哥也被谢衍亲手杀死，兰芝，黑泽也…

　　“王”外面传来了几道恭敬的声音

　　谢衍穿着龙袍走了进来，姜知忆依然看着窗外，并没有动

　　谢衍也习惯了，走进将她抱入怀中，眼中带着痴迷，语气亲昵道
　　“忆儿…”

　　姜知忆冷冷道：“你把他们关在哪儿了？”

　　谢衍一顿，随即嗤笑道

　　“又是这句话，每次我来忆儿都只说这一句，放心，除了君长清，你们我都伺候的很好，言月玄有很大的用处，我可不会把他杀了，只是把他囚禁在奉天楼罢了”

　　“不过君长清嘛…”

　　姜知忆的心也随着谢衍的停顿不由一紧

　　“我把他关在了天狱最底层”

　　姜知忆瞬间怒道：“谢衍！”

　　“忆儿别这么生气啊，他又没死，只是每天要被我好好‘训教’几下”

　　“我杀了你！”

　　姜知忆拔下头上的发叉朝谢衍刺去，奈何身体被他摧残不堪，他一个动作便把她箍住了

　　“忆儿还是别妄想杀了我，你杀不了我的，还是乖乖做我的笼中金丝雀吧”

　　谢衍没有再多停留，把姜知忆甩在地上后便走了

　　天狱

　　君长清被士兵按在地上，身上遍布血痕

　　“君长清，不好受吧？但这可不够，我要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让你为我父亲赎罪！”

　　君长清虽为阶下囚，但仍然给人清冷之感

　　“呵，谢清风罪有应得，妄图谋反，其罪当诛”

　　谢衍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目里满是阴鹜

　　“很好。”

　　“来人，先给他松松筋骨。刑杖三十。”

　　命令一出，将士粗鲁地将他拖走

　　军棍早早备下，君长清被沉重的锁链桎梏在长凳之上
　　他未发一言，甚至连句告饶都没有

　　谢衍悠悠地替自己添茶，语气平常，道：“打断他的腿。”

　　厚重的军棍几乎是砸下来的，一刹那君长清疼得痉挛，身子剧烈发颤
　　这还不如一刀砍断的干脆，他只觉得粗劣的棍身重重砸扁了腿肚，一下下磨得更深，如钢线寸寸陷入肉里，在慢慢蚕食着他的理智

　　狱中除去军棍贴肉的声音，只有君长清细细的闷哼声，濒死的猫儿一般虚弱
　　“咔嚓”一声，正满三十杖，将士在最后一杖时才施巧力打断他的双腿
　　谢衍走上前，紧紧钳住君长清的下颌，他的双眼被汗水模糊了视线，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迷茫，身躯还在下意识的发颤，连唇肉也被咬破，呼吸都是满满的血腥气

　　“啧啧，真是狼狈啊”

　　他神色一冷，说道：“准备醒神汤。”

　　君长清此刻意识模糊不清，若是沉沉睡去，痛苦还要轻一些，但若是喝下醒神汤，思维变得无比清晰，又加上刚刚捱过酷刑，剧痛会被汤药传向四肢百骸

　　将士将汤药取来，捏着君长清的下巴灌了进去
　　醒神汤药效很快，君长清无光的眼慢慢恢复了些清明脸上血色全无
　　双腿软软地垂下，血水顺着他的裤腿，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谢衍的眸中阴笃无比，这还只是个开始

　　君长清的痛每时每刻都在翻新，疼得他说不出话，疼得他想干呕，更想一死了之，但依然没有告饶

　　“很好。我们一个个来，鞭刑、烙刑、夹棍、淋水……不知哪一个才能让你疼呢？”

　　不过是个亡国君王，总裹夹着一股清冷矜贵的劲儿算怎么回事？
　　谢衍就是要把他壳子里面的嫩蕊粗鲁地剥出来，想将他的高傲彻底碾碎

　　“不过嘛，天天就只有我们这些人观看也太没意思了，不如添点新人？”

　　谢衍抬手道：“去，把凰烬宫的永安郡主带来”
　　“是”

　　君长清的表情顿时一变，他这般太过狼狈了…

　　不一会，姜知忆便被押着到了牢房内

　　姜知忆一抬眼，眼中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君长清被绑在铁架上，身上血痕淋淋，白衣已被血液染红，面色苍白如纸，似随时都会死的躯壳般

　　君长清看着姜知忆的眼泪，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好看一点，眸中还是如以前一般温柔：“知忆别哭，长清哥哥没事…”

　　姜知忆想要上前却被谢衍一把拉进怀中，狠狠摁住

　　“忆儿，你在心疼他阿，真让我伤心…”

　　“谢衍你够了！”

　　谢衍眼中闪过一丝危险，他放开姜知忆把她交给下属

　　谢衍拿长针贯穿君长清的的指甲，一点一点的掀下一片指甲，君长清硬是扛下十指连心的剧痛，只字未语

　　姜知忆的声音发颤：“谢衍，你放了他，我求你放了他，不要再折磨他了…”

　　谢衍笑笑，“你倒是刚烈。”
　　随后他把手洗净，走到姜知忆面前，将她面对着君长清箍在怀中，狠狠扼住她的下颚

　　“来人，取马鞭来，我没喊停就不许停下！”

　　破空声划过，马鞭横抽在君长清的身上

　　姜知忆急红了眼，发疯似的想冲上去，却被谢衍死死压住肩臂，扼住下颚

　　“忆儿好好看看，别着急挣脱我啊”

　　“你个畜生！有什么冲我来！”

　　君长清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接连不断的折磨几乎耗光他的生命，但他一声不吭

　　十下，二十下，三十下……

　　君长清满身是汗，唇肉哆嗦地泛白，脸色更是不好，他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姜知忆心疼的直掉眼泪

　　君长清是皇帝，是天元的王，也是天元受万民拥戴，闪闪发光的山巅积雪
　　天家贵胄，怎么能被一介叛贼，逼到这种境地
　　谢衍在姜知忆面前如此对待君长清，分明就是借此故意羞辱他，让她心疼

　　在谢衍的示意下，将士取下拷着君长清的圆环，他刚准备站起来，谢衍便开始催动蛊虫
　　君长清再次跌了下去，噬骨的痛让他痛不欲生

　　姜知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泪水如同断了线一般，谢衍根本不管，而是加大力度的扼住她的下颚，让她亲眼看看他是如何虐待他的

　　“长清哥哥…长清哥哥…”

　　谢衍眉眼一挑，见到姜知忆目光呆绝望着前方极尽凄苦的呢喃，流出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火一样的滚烫

　　谢衍刚要开口，便眼睁睁见到一汩黑血自君长清的唇角淌下，他此时冷汗涔涔，已经失了神智，身躯虚弱到连颤抖也止住

　　姜知忆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谢衍跑向君长清
　　她颤抖着抱住君长清：“长清哥哥…”

　　君长清温柔一笑，微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知忆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姜知忆回之一笑，尽量扯起嘴角：“我不哭，长清哥哥…”

　　谢衍看着两人抱在一起心里升起一股怒气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永安郡主拉过来！“

　　两人紧紧的握住彼此的双手，君长清努力让自己不晕过去，他要好好的再看一眼她的知忆，还不能晕过去，不可以…

　　谢衍见他们拉不开，便怒气冲冲的走上前，用力把两人分开，拉着姜知忆就走

　　“谢衍！放开！”
　　姜知忆不断回头看着君长清，君长清的眼神温柔似水，但他们彼此都知道，今日一见，便是永别…

　　回到凰烬宫

　　谢衍狠狠的把姜知忆甩在地上

　　“谢衍，你有种杀了我啊！”

　　“你就是一个畜牲！”

　　“你可真悲哀啊，没有人爱你，即使把我囚禁了又能改变什么？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姜知忆想要刺激他，他怎能让她如愿，谢衍咬咬牙，很快将心中的愤怒压下，保持微笑道：“你想死，本王偏不如你的意！”

　　“既然你的手喜欢乱动，那这惩罚，便用拶刑好了！”唇角的笑容中噙着几分挑衅，谢衍冲着侍卫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取刑具

　　所谓拶刑，是用木棍夹手指的刑罚，至于轻重，但看行刑之人所用力道，轻了去说，大概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若是重了，端是可以将人的指骨生生夹碎

　　姜知忆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她静静矗立在金灿灿的晨光之中，任由侍卫将刑具套在她的十指上，尔后加大力道，渐渐拉紧
　　十指连心，撕心裂肺的疼痛，很快顺着双手蔓延开来，姜知忆眉头紧蹙，上齿死死咬着下唇，愣是不吭一声

　　她这双手，本是舞刀弄剑的手，可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姜知忆忍着剧痛，盯着自己那正遭受刑罚的双手，眸光越发的冷清淡然

　　一阵钻心的剧痛随即从手指传来，伤痕累累，通红的手指上鲜血一片
　　咬在下唇上的牙齿不觉间深入肌肤，干涸的红唇就那样被生生咬破，鲜艳的红色顺着那道口子缓缓流淌出，沾染在雪白的牙齿上，显得格外刺眼

　　谢衍一脸的恶趣味，不过应是觉得无趣了，便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忆儿，以后啊，你和君长清，便是永生不能再相见了，你是我的”

　　姜知忆低着头，冷冷的看着流淌的鲜血，眼中晦暗

　　又是一年冬天

　　北海的水淹没了山河，那年无忧无虑的少女望着孤云鹊鹤，从前那些天真无邪的时光威名赫赫，终是水天一色，只能在乌烟满地的天地里抉择
　　太阳不再耀眼，月亮不再柔和，两人都已伤痕累累，黯淡无光
　　上帝把银河揉碎，繁星散落人间，这世间变得像星河一样璀璨，而那星河将不复存在…

　　两人也终未再相见
　　谢衍将他们分开，他们只能将思念寄托于明月，互相观望…

　　漆黑的夜空中飘着一片片雪花，姜知忆伸手去接，冰冷落进手心，划出一点痕迹
　　冬风裹着雪花绕梁飞，她的一双星眸不再如当年一般流转芳华

　　她的眸中尽是悲凉，前几日谢衍又来了
　　在他来之前她听到了屋外侍女说君长清快死了，那一刻，担忧像是恢弘壮阔的滔天巨浪将她的所有心智卷走，她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脑子里想的全是君长清

　　那时的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么深厚浓烈。她把那份陈年旧情压在心底，企图用时间去磨平它，时间的沙砾将它盖住，她一直隐瞒得很好。可他的出现就像一阵飓风，风一吹，沙砾散开，它露了出来

　　被磨平了吗？一点都没有。甚至因为侍女的寻常一句话而变得更加清晰

　　一一一（回忆）

　　谢衍从外走来，唤了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答，而是大步向前，离他更近些。她握住隔栏，瓷白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变得模糊，可眼角的泪却晶莹可见。谢衍心尖一疼，犹豫地问：“哭什么？”

　　“君长清快死了是不是？”她的唇在轻轻颤动着，双眸紧锁住谢衍，迫切地渴望一个答案

　　谢衍像被雷劈了一样呆楞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姜知忆还没放下君长清，胸腔里震个不停，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尔后坦然承认：“是。”

　　一个字便让姜知忆的泪水决堤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她蠢，哭她命坏，哭这几年错过的所有种种。她欠了好多人，欠哥哥，更欠君长清。命运捉弄她们一家，让他们永生无法团圆

　　是老天爷的错吗？或者是识人不清的自己。姜知忆已经不想再追究
　　她泪眼婆娑，羽睫湿透。她低着头，泪珠连成了线。自从当初与君长清那一别，这五年来，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可现在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哭着求谢衍：“救救他。”紧紧地抓住谢衍的手，力气用得很大，像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姜知忆的眼中尽是绝望悲伤，谢衍一怔，随后嗤笑道：“救他？忆儿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会将他折磨一番，再剔去他的骨，让他痛不欲生”

　　谢衍对他放下狠话后便离开了

　　她静静的坐在地上没有动，但胸间涌起波涛，君长清是天元的天，是他们的保护神。什么事他都替他们做好，他让自己越来越强大，让百姓安安乐乐

　　可他也只是一个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并不是神。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会流泪，会伤心，会被黑暗的势力压得透不过气、伤得体无完肤

　　但谢衍第二天带她去了天狱，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时间

　　两人五年没见，虽然心里都有对方，但此时却还是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这五年对他们来说只有痛苦，却又因对方而坚强的活下来

　　胸腔中溢满了话，甜的苦的酸的辣的。一段段日子一个个夜晚一滴滴淌下的泪水，每一点小事都应该要好好说说，同对方分享
　　可如今，干涸的唇上下磕了两下，君长清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么看着对方，姜知忆美眸里聚了些水，氤氲在眼眶，眼泪就要滴落

　　她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说：“对不起，我来了。”

　　五年间你独自经历所有折磨，对不起

　　我来了

　　我朝你走来了

　　君长清的眸中如以前一般带着柔情，从未变过

　　“好久不见，可安好？抱歉，长清哥哥不能保护你了…”

　　姜知忆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本就快要绷不住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她一直在坚持，从五年前坚持到现在，她每天都要被谢衍拿各种刑具折磨，她就像一只金丝雀被困在他为她专门打造的铁笼中

　　她一直在坚持，变得坚强

　　可听了君长清的那句话，她不想再做那种强大的人了。她只想卸下自己所有的盔甲，躲进他的庇护里，好好过完余生

　　她顾不上其他的，将头靠在僵硬的君长清肩上

　　她真的好想他…
　　听见她说：“长清哥哥，我好想你，很想很想…”

　　君长清没有说话，听着耳边她细细的抽泣声，心中泛起潮意，肩头那处也渐渐湿了

　　他艰难的抬起满是血痕的手抱住她

　　“长清哥哥也很想知忆”

　　“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却带着虚弱无力

　　“不好”

　　姜知忆紧紧的抱住他，好似怕他下一刻便消失了
　　君长清轻笑，他亦紧紧回拥着她

　　两人久久相拥无话，天狱中并不是密封的，呼啸的北风灌了进来，两人都被吹得红了眼眶

　　可留给他们的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不多

　　牢房外谢衍走了进来，冷声道：“该走了，忆儿”

　　君长清唇角苦涩轻笑了下，他站起身

　　他正准备让姜知忆离开，身体忽然被拉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姜知忆紧紧的搂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到她沙哑的声音

　　“长清哥哥，你有没有爱过我？”

　　君长清侧头，哽咽道:“没有。”

　　“撒谎。”姜知忆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谢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忆儿，还不过来？”

　　君长清将两人的头抵在一起，鼻尖相碰，眼眶微红，两人的泪水也随之再次掉了下来

　　这是最后的告别

　　“长清哥哥…”

　　君长清的心传来一阵刺痛，但终究还是狠下了心，将她推开

　　谢衍拉着姜知忆的手就要离开，姜知忆用力的想要挣脱开，可她现在的力气在谢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天狱外的大门渐渐关上，她跌落在地上独自流泪

　　他将风雪阻隔，未曾让她受到半点寒霜，可她给予他的，却是寒风刺骨

　　她该知道的，他一直都爱她可为什么他不愿意承认呢，只要他说有，她就永远不会松开他的手

　　再也见不到了…

　　天狱中，君长清看着姜知忆离去的背影释怀一笑

　　他本就生活在黑暗中，他的爱是肮脏的，他的知忆应该永远干干净净

　　“我爱你”

　　君长清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出了这句他藏在心中十余年的三个字

　　但姜知忆听不到，也再也听不到了…

　　一一一

　　她出神着喃喃：“长清哥哥，又下雪了…时间过的好快啊，都已经第二年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冷呢…”

　　“我在风里闻你的味道，在太阳下看你的影子，你似乎从未离去，但又捕捉不到”

　　她想念的人永远不会见到，冬天，只有无尽的寒冷，再无人温暖她

　　姜知忆回到屋里，蜷缩着身子躺在床榻上

　　“长清哥哥”

　　“知忆好冷…”

　　姜知忆声音沙哑，眼尾处泛着红，她埋头，眼泪顺着下颌滑进衣襟：“长清哥哥，我好想你…”

　　“长清哥哥…”

　　寒凉侵入体内，丝丝疼痛一点点折磨着她

　　“长清哥哥，冬天真的好冷，但天狱里会更冷吧”

　　这样冷的冬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我渴望死亡，对我而言死亡不过是一场伟大的冒险，死亡就好像光，爱情和宇宙洪荒一样是永垂不朽的”
　　不若就我来结束这漫长的冬天

　　姜知忆一身白色纱衣，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艳动人，她躲过外面的守卫走到了城楼之上

　　这时有个巡逻士兵注意到了，惊叫到：“那是什么？怎么有个人爬了上去？”

　　“那是凰烬宫的那位娘娘！快去通告王！”

　　谢衍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务跑到了城楼上

　　“忆儿，你在那上面做什么？！快下来！”谢衍忍不住抬步走了上去

　　“不要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来，忆儿，下来好吗？听话”谢衍的声音卑微至极

　　但姜知忆却笑了，风太大，吹的她瘦弱的身躯忍不住晃了晃，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

　　“忆儿！”

　　姜知忆微微一笑：“谢衍，你爱我，对吗？”

　　“可我不爱你”

　　“我姜知忆在这恭贺你，祝你日后坐拥这万里江山，却无人共享，孤独无疆”

　　谢衍的声音带着乞求：“忆儿，我告诉你，若你真的恨我，想报复我，就好好活着，活着与我折磨下去，若你死了，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太累了，谢衍，自从你囚禁我以来，我每天都要被你折磨，身体也如一个病秧子一般，我可是天元的将军啊，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姜知忆将目光再次投向谢衍

　　“谢衍”

　　“若有来生，我愿做山间的风，脚下的草，天空的雨”

　　“却不愿再遇见你”

　　说完，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不要！”谢衍想要冲上去拉住她

　　然而晚了一步，就那么一步，姜知忆像一片落叶一样，沉沉的落在城墙外的青砖上

　　深红色的血液从她身下流了出来，将她身上那袭白衣染了个透

　　“忆儿…忆儿”谢衍将她抱在怀中，看着满身是血的她竟然忍不住掉了眼泪，向来薄情的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与害怕

　　“谢衍，别哭啊，马上，你也要随我一同下地狱了”

　　“我可不能让…我孤单啊”

　　谢衍一顿，这时，嘴角慢慢溢出了鲜血，意识一阵模糊后，他终究没有扛住倒在了地上

　　“谢衍，这…是我下的慢性毒药…如今，我也算是…报仇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了，姜知忆看着天上的明月，她看到她的长清哥哥了…

　　我坠下高楼，月光照在我身上，晚风拂过我的脸庞，这一刻我拥抱着这来之不易且短暂的自由和解脱

　　“长清哥哥，下辈子，我们都勇敢一点，好不好？你的爱太小声了，在这最后一刻我才听到…”

　　“可是太晚了…”

　　“太晚了…”

　　天狱中，君长清早已没了气息，但他的唇角带着笑意，在死之前，他见到了自己心爱之人，死而无憾了，只是他还没有告诉她

　　他爱她

　　“微风渐起我对你的思念散在了风里可我还在爱你”

　　“我奔赴人间，一览山河远阔，二品人间烟火，三阅汝之所喜，四握红豆相思，而后逐风，无一是伱，无一不是伱……”

　　“十年一瞬如沧海，谁人还逝藏海花。长白沙海千帆路，大漠古潼荒海沙”

　　那不是我的月亮，可那清冷的月光的确照在了我身上，一瞬间，我以为那就是我的月亮，我像虔诚的信徒，用双手捧起月光，就要低头吻下这片皎洁，可月亮却似惊吓般突然收起月光，我顿了一下，蓦然回头，那月光又同样撒在别人身上，我不禁皱眉，握紧了拳，是我还不够虔诚吗，我轻笑后又骤然松开，对啊，这并不是我的月亮，月光又凭什么照在我身上

　　“化成骨灰之前，我望着那快要消失的余光，伸出手霎那间却又消失不见，知忆，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那一句承诺，终于在决别时也未能做到

　　他们两个的身影在大雪中成了两个模糊,渐行渐远的点，朝如青丝暮成雪……

　　后来啊，他终是没带着姜知忆回到江南，娶到心爱的她，多年后中江南花海中多了一只由姑娘的血肉和少年的骨灰育成的玫瑰。这是世界上最美，颜色最艳丽的玫瑰
　　海的那边不是海了,是腐烂的鲸鱼,是漂流的玫瑰花瓣,是寂寞孤行的游者,是藏不住的秘密,和他表达不出的爱意

　　他们死在了那个冬天，尸骸被生灵埋葬，灵魂被雨洗礼，腐朽被冬风骀荡，神明将他们的身躯埋葬在漫山遍野的玫瑰花中，自此，浪漫不渝，玫瑰把骄傲放下，温柔顶替浪漫

　　世俗禁锢着灵魂，谁说罪恶的背后不能有纯真，曼莎珠华隔绝着地狱的烟尘，浊酒掩盖着血痕，笑昨笑己笑今，孤灯孤月孤身

　　天元灭

　　北渊无主

　　从相遇开始，此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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