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我唱给你听

　　祁安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七上八下地在牛油火锅里涮肥牛卷，不过陈书总感觉他淡然脸色底下藏着恶意的笑。
　　悄咪咪地睨了他一眼，陈书化悲愤为食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碗里菜。

　　她胃口浅，又不好意思先停筷，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把一盘生菜啃得咯吱咯吱的。祁安偏头，发现她吃得双目无神，昏昏欲睡，心道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这么瞌睡。匆匆吃了两口，张口“我吃得差不多了，去打个冰淇淋，谁和我一起吗？”虽然是发问，眼睛却只看着陈书。
　　陈书被这种陌生聚会折磨得要死不活，听到他说这话，眼睛一下亮了，就差没扯着祁安的衣角说“我和你一起了！”
　　邓辉什么事儿都要凑热闹，有点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平时不都要吃到散场的嘛！”李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从锅里捞了一勺土豆塞进他碗里，“吃你的饭吧，别瞎操心！”
　　走的时候，祁安拿上了她的外套和包，陈书狐疑地睇了他一样，祁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不顾其他人打趣的声音，带着她朝外走。
　　迈步和祁安一起出去，陈书才感觉到不对劲，这是不是显得她太主动了，可是这个环境真的要憋死她了。

　　绕出其他人的视线范围，陈书还傻乎乎地朝冰淇淋机那儿走，祁安拍了她肩膀一下“太冷了，吃冰淇淋容易感冒，请你出去喝果汁！”顺手把陈书的羽绒服递给她。
　　陈书杏眼圆睁，还是一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祁安动作很自然地把围巾系在她脖子上，熟练得好像做过千百遍，“放心吧，不会卖了你的。”语气里带着笑。

　　这是我该担心吗？该担心的人应该是你吧？

　　陈书恶从胆边生，简直想让他这种无知的青春男大学生见识一下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可那点因为喜悦和兴奋跃上面颊的两点红理所当然地被祁安认为是害羞的佐证。

　　昏黄的路灯在洁白到近乎透明的雪夜里发出金色的光泽，吃饭之前地上只落了薄薄的一层，现在积雪已经近脚踝。
　　陈书穿着雪地靴在雪地里踩来踩去，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她红色的毛线帽和微微泛出粉色的鼻尖上，像一只奶油草莓。祁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肩上不伦不类地挂着陈书那只小熊背包，看她快乐得好像重新回到幼儿时期，想起上次见到这么蠢的动作还是去接他上幼儿园的侄子放学。
　　“走吧，帝企鹅！带你去喝果汁，再玩下去要感冒了。”祁安唤小狗一样冲她招招手。
　　陈书眼睛亮亮的，小跑着朝他冲过来，像个小炸弹一样在他面前刹车停下，献宝似的给他看手心里刚刚滚出来的雪球。祁安眼睛里只剩下她冻红的手，从她手里接过来，伸手似乎是想握她的手，还是作罢。
　　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套线，“快带上吧！你们南方人不知道长冻疮的难受，回头有你哭的。”
　　陈书在外套上草草擦干了手，把自己红彤彤的手塞进一样红彤彤的手套里，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瞄向雪地。
　　“快点跟上来！”祁安的背影被闪烁的灯光拖得好长好长，陈书想，如果在电影里，她该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光照不到的角落，看着他慢慢走远，背景音乐也许是《追光者》，是青春片的套路。
　　不过，这是她的人生，所以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走在他身旁，气咻咻地质问他，为什么会是帝企鹅，祁安只是笑。

　　商场里的阵势比他们来时还要大，祁安替她掀起挡风门帘，护着她在挨挨挤挤的人群里挤出一条路。两个人被拥挤的人潮推挤着靠近，蹭过他衣领的时候，陈书好像闻到皂角香。
　　“你身上好香，是太阳晒过的被子味道。”陈书在夸人这方面一向坦诚。
　　“哦，是吗？”他低头轻嗅自己的领口，脸上是少见的羞窘，“大概是昨天刚晒干的缘故吧！”
　　陈书点点头，“应该是，昨天太阳真好，我的被子暖融融的，就是太重了，搬来搬去好辛苦，要是陈总在就好了。”一提起家里的事，她总有些刹不住车，暗恼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娇气了。
　　祁安着实被她的小女儿情态可爱到，抬起手指，蹭了蹭鼻尖，沉下声，“去买果汁吧！”
　　他声音一压低就重现了那些日子在陈书耳边响起的音节，陈书觉得自己简直是追星赢家，幸福到飘然，“你能再说一遍吗？”
　　祁安以为她没听清，靠得更近一点，“我说，我们去喝果汁吧！”

　　听祁安那么念叨，陈书以为是什么神仙果汁呢，结果祁安把她带进了肯德基，给她点了九珍，还是热的。但居然给自己点了冰可乐，这在陈书看来是不可忍受的。
　　这么一晚上过来，祁安和她的距离感几乎被完全消弭，她像只恃宠而骄的猫咪，一点点露出自以为尖利，实则毫无攻击性的利爪。
　　“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喝冰可乐，我喝热九珍，明明是你说吃冰淇淋我才出来的！”
　　“天冷了，你刚刚还玩了雪，你们南方人没过惯冬天，回头别感冒了。”祁安有点无奈，还是耐心地对着她解释。
　　也许是祁安真的进入她的舒适区了，于是她的顽劣就毫无顾忌地暴露出来，“我不听，我不听，北方人歧视南方人了。”已经算得上是耍无赖了。
　　祁安还是哄她，“要吃蛋挞吗？还是红豆派？”
　　“我可没那么好收买，我要两个蛋挞，还有香芋派。”
　　祁安全都应她。

　　其实很奇怪，陈书和人相处一向严守边界线，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都讲究礼尚往来，绝不肯让人吃亏的。在他面前总是反常地做一些很不符合她处世准则的事，但并不觉得紧张，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她也怀疑过这种自作主张的没有边界感行为会不会惹人生厌，但祁安总是温柔到让人不设防，似乎无论陈书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都只会用包容的眼光注视她。

　　祁安去前台取餐，陈书坐在高脚凳上，发现他真的很招人。即使在北方，他的身高也算得上出挑。高的人更容易驼背，他身形却总是挺拔的，脚步不疾不徐，哪怕端着快餐店的餐盘也自有一股君子端方的气质。人头攒动的快餐店里，许多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祁安浑然不觉，只是目光专注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完了！

　　陈书发现自己对这样的祁安的感情不再是想象的那样单纯，不再是只去赏月，不去摘月的孺慕与欣赏。这样的他，好像很难不让人眷恋。

　　祁安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她，目光呆滞，两颊泛红。
　　“怎么了，刚刚不还野心勃勃地要吃两个蛋挞吗?”他把餐盘放到桌上，又把蛋挞朝陈书推了推。
　　虽然之前已经发现自己对祁安的感情隐隐约约有变化，甚至大言不惭地和周晓晓说要把他一举拿下，当真正意识到这种感情比她之前预料的都要汹涌，陈书还是陷入了迷茫。她的胆怯悄悄冒头，慢慢蚕食她刚刚积聚的勇气。
　　“没事，我就是又发呆了。”摇了摇头，拿起蛋挞，开始进食，已经是食不知味。
　　“怎么了？”祁安不松口，他总是吊儿郎当的，突如其来的强势让她有点不适应。
　　小姑娘嘴角还站着蛋挞屑，一根指头搭在唇边，一脸的讶异，“额，没怎么啊？”
　　“你可以和我说，无论什么事，我嘴很严。”祁安又靠近一点，呼出的气息好像扫过她的耳廓，温热的。
　　周遭的喧哗一瞬被按下静音键，陈书只听见他的声音，语气恳切，像一只示好的小狗。这只小狗偏头看着她的眼睛，伸出右手，说“我们可以拉勾。”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真诚，陈书愿意相信他，无论什么理由，右手的小指轻轻勾上他的，“你说的，要说话算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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