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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尤见梦中人 公主府迎俏女侠
冷月溶溶,杯残酒冷。
静王早已醉了,十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放纵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只因在醉梦之间才能见到她。
她仍是初见模样,一身碧衫,色若皎月,她不笑时是不知情爱的冰雪仙子,如果有幸让她展颜,便是春风拂面,百花盛开。
这些年,他滴酒不沾,本以为早已忘记她的容颜,可如今才知道,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在他心上。
静王神色凄楚,一双眼却亮似寒星,只是其中盛满了无限复杂的感情,似有愧疚,似有愤恨,似有不解,似有痴恋,他喃喃道:“这酒,竟比苦药还要苦还要涩!“
如梦似幻的倩影,令他情不自禁呼唤:“芫华……芫华……”
蓦然间,那碧衫女子身形微动,似乎要回应他的呼唤一般向前。
她越走越近,静王也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和芫华那么相似,却绝非芫华。
长乐,长乐。
他可怜的女儿!
明月夜,落花时。
公主依偎在少侠怀中,踏月回府。
簪花小聚上,长乐那东施一面早已在权贵之中传遍,府前自然不会再有来打探消息的“苍蝇”,唯留下一个醉鬼王爷,正对月吟悲。
这一面,她不得不见。
慕梓初此刻就站在静王面前,叹了一口气:“这又何必。”
静王此刻竟说不出一句话,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慕梓初,似是怀恋似是喟叹:“我……我……”
慕梓初微微勾唇,却是充满讥讽:“你这副作态,可是因为你已确信,我是你的骨肉?”
静王神色一痛,无限伤感道:“是。”
“好,我再问你,娘亲以前是否和你说过,我绝非那位的孩子?”
静王一窒,沉痛点头。
“杏花和我可否也同你说过一样的话?”
“……不错。”
“可你从未信过,是不是?”
静王已经将头低垂,若是地上有洞,他定会跳进去藏好,再也不出来。
慕梓初:“可如今你又为何信了呢?”她不等静王回答,笑道,“因为你并不爱我娘,所以也绝不会相信她的话。当初你和那人争天下,争美人。得不到江山,你只好牢牢将美人握在手中。我娘,是你赢他的证明。”
“不!”静王骤然抬头,满目悲怆,“我怎会不爱她,是她,是她从不肯看我一眼!”
慕梓初冷冷道:“你如今愧疚,因为你竟怨恨你的骨肉十五年,是与不是?”
静王怒吼了一声,便重新颓然,低声道:“……是,稚子无辜,我竟错了这么多年,长乐,父王什么都愿意给你。”
慕梓初笑靥如花,她的笑容比盛开的花还要灿烂,目光却比天山的冰雪还要寒冷:“若我并非你的孩子,稚子难道便不无辜?不可怜?”
静王道:“我实在错的离谱,也并非寻求你的原谅。但你总该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慕梓初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静王只能沉默,他今夜已经沉默了太多次。
良久后,静王小心翼翼问道:“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慕梓初淡淡地看着他,那是一种探究的神色,好像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木头箱子,她只是在思考里面放了什么似的,她并没有将静王看做一个人。
她终于还是回答道:“天子。”
静王似乎破灭了最后一丝希望,颓然地垂下肩膀,他已如一棵衰败的老树:“看来在你心中,他才是真正的父亲。”
慕梓初冷笑道:“他有太多的亲生儿女,从来不缺我这一个。“
静王道:“可他最为偏爱你,否则,又怎会许下那样的承诺。“
慕梓初凄然一笑道:“不错,权力这样充满诱惑的礼物,换作你,也是绝不会拒绝的。“
静王看着她的神色,突然问道:“难道,你并不想……?”
有些话不该说出口,于是慕梓初道:“夜深露重,聪明人都会躺在暖床里睡觉。”
她这句话是一个讯号,静王正要再问,却之觉得面前拂过轻风一阵,他眼中干涩,忍不住眨了眨眼,长乐便已经消失。
她来时恰似一场幻梦,去时他如同大梦初醒。
她身边不知何时有了这样的高手,静王心中有几分凄苦几分宽慰,便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他望着眼前的酒杯,苦笑一声。
自从来到了鄢都,玉不凡已经见过慕梓初太多面目。
若说天下女子有千般面貌,那慕梓初也必定比其他人再多上千张。
天真可爱,聪慧善良,娇蛮任性,尖酸刻薄,冷血无情……
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她?或许每一面都是真实的她?
一场谈话似乎耗尽了公主的心力,当玉不凡将她抱在怀里那一瞬,她就睡了过去。
怀中少女的睡颜无比甜美,仿佛已经躺在世上最安心最温暖的床榻里。
少侠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有些难忍的雀跃,又十分心疼她。
他早已开始心疼她,当一个男人开始心疼一个女人,就会心甘情愿供她驱使。他虽甘之如饴,有时却不免从这种甜蜜的心情中突然清醒过来,暗道这几日的作为实在不像他。
感情,实在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玉不凡把慕梓初送回房间后就回到那棵榕树上睡觉。
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躺在高高的树杈上,听风在树叶缝隙中游走时带起的沙沙声,听身下的木头缓慢生长的声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正因为如此,他的耳力也远比寻常习武之人厉害。
除了风声和生长声,他还听到了脚步声,一道陌生的脚步声。
那人有着极高的轻功,而脚上的鞋底一定非常的柔软,所以他的脚步声才会极轻极柔,像是一条轻纱落在湖面上那样轻柔。
可是,他落在了公主房间的顶上。
玉不凡像一只游隼一样掠了过去,风声呼啸,玉不凡的功夫只有一个秘诀,那就是快。
把自己练成一阵可柔可烈的风,柔时可探囊取物,烈时可取人性命,无论柔烈,都不会让人察觉到他的身形。
此刻,他已经站在那神秘人身后。
玉不凡道:“客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神秘人脚步微微一滞,他浑身的肌肉都已崩紧,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因有根细细木枝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却不得不运气,用尽力气抗住这根木枝。
顷刻间,那神秘人后背已经泅湿一片。
玉不凡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前。
来人一身夜行衣靠,自然也蒙着一张脸,夜色下,唯有一双招子闪亮,恰似猫瞳。
神秘人绝非玉不凡的对手,但逃却是可以逃的。
他双目一转,微微眯起,忽得顶肩一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退了三尺,半跪在地,捂住肩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玉不凡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木枝随意扔了,负手而立道:“我已知道你是谁,走吧。“
玉不凡此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他愿意放过他,二是他也有手段查到来人身后之主,现下只是警告罢了。
那神秘人垂下头,起身向玉不凡弯了弯腰。
他已认输,不再多留,转身跃离。
翌日。
慕梓初坐在秋千上,随意荡着,问那石桌前饮茶的少年:“所以,你当真猜出了黑衣人的身份?”
玉不凡道:“当然,天底下有那样的轻功那样的眼睛的人,只有一个。”
慕梓初笑着向他扔了个树枝,道:“莫要卖关子了!快说!”
玉不凡双指一并,将树枝夹在两指间,笑道:“此人诨名‘踏雪留梅’狸奴儿。“
慕梓初道:“怎会有人用“猫”做名字?”
玉不凡道:“他那功夫就是跟猫学的,自然起了这样的名字,久而久之,性情也如那些猫儿一般,自傲固执。”
慕梓初道:“这样的人又怎会甘愿为人驱使,做个偷窥的小贼?”
玉不凡抛着树枝,笑道:“只要是人,便有欲望。若能满足人的欲望,再云淡风轻的隐士也会出山。”
慕梓初道:“你呢,你的欲望是什么?”
“我?”
“打扰你们恩爱了!”
玉不凡正要回话,便被一道明亮女声打断。
慕玉二人随声望去,正是蒋三小姐踏风而来,她今日一身黑色劲装,飒爽明丽,俏生生落在他们面前,促狭地打趣道:“我说为何敲门无人来应,原来是一对小鸳鸯亲亲我我,忘了今日约了人了!”
她这促狭里有几分怨气。
若你起了个大早去赴约,却见主人家大门紧闭,无人值守,也会有这些怨气。
慕梓初一派泰然,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笑嘻嘻道:“公主府门一向紧闭,这岂非是全都城都知道的事情?”
“可昨日?”
“昨日三小姐打赌输了,来此地应我的赌约,本就不是我的客人。”
“这……这!”蒋三小姐一时语塞,跺了跺脚,道,“你难道不怕我走了?”
慕梓初看了眼一旁的玉不凡,道:“我相信三小姐是守诺之人,若你跑了,我也有办法。”
玉不凡一语不发,只是淡淡微笑,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做派。
但他站在那里,本就是一种威胁。
蒋三小姐颇为气愤地看着这二人,她自然打不过“不凡剑”,如今也说不过长乐公主,指着慕梓初道:“你……你……”
忽然间,她睁大了眼睛。
“……你竟然在自家府宅也戴着帷帽?”
慕梓初故作凄然:“我这样的样貌,自然是不敢见人。”
蒋三小姐:“现在我相信你是有心来等我了。”
她一撩袍襟,找了个石椅坐下,见桌上摆着酒壶,也不见外,端起一壶便往嘴里灌。
玉不凡忙道:“等等!”
这话当然说得太迟,蒋三小姐一口喷出,玉不凡早已携着公主飞到她的身后。
三小姐被烫得跳脚,大舌头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泡茶用酒壶?”
三小姐已经不想再与这二人打交道。
如今她只想早早完成赌约,便再也不踏入此地!
她冷冷问道:“我那小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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