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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有句话她没见过，却从她的微信里发了出去，那只有一个可能。
她这被周郁山附身的成精手机，自己干出来的事！
她往前一翻聊天记录，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现在天上能降下一道雷，岳陶陶希望它能准确无误地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陆远枫：你刚刚为什么要找我未婚妻说话？
陆远枫：你跟她说什么了？
陆远枫：我们分开跟她没有关系，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了
陆远枫：是我们两个不合适，跟第三个人没有关系
…… ……
看着这满满一屏的质问，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陆远枫这四年的感情简直是个笑话。
她两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楼梯上摔下去，上一次是同学们一起把她送的医务室，这一次是商场的工作人员，没有哪一次是陆远枫把她送到医院去的。
上一次还好些，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陆远枫还给她点了一礼拜的外卖，这回绝了，直接兴师问罪来了。
她连回复他那句“你疯了”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文件传输助手终于跳出了消息。
周郁山：等你回家，找个安静的地方。
周郁山：我们有必要就我的安全问题再正式聊一聊。
真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岳陶陶不加掩饰地对着手机的摄像头翻了一个白眼。
也好，她正要教教这位周总什么叫作“隐私”。
***
回到家中，糊涂看到一个“坏了”的主人回到家，绕着她转了几圈，在腿上蹭了六七遍，然后一下扑进她怀中，喵呜呜地叫起来。
岳陶陶用那只还完好无缺的手兜住糊涂，顺势坐下来，将手机放在支架上。
一人一猫，对阵一机。她也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不这么荒诞。
岳陶陶先发制人：“周总，您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隐私？”
手机屏幕中，那个赛博垃圾场的窗口再次出现了。可这一次，岳陶陶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叫它“垃圾场”。
周郁山这人十有八九是有着相当严重的强迫症。
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把垃圾场整理出了相当大一部分可供他生活工作的区域。
除了上次岳陶陶见到的办公室和客厅外，他大手笔地在空地上规划了一个四室两厅，甚至划出了一个放钢琴的房间。
这些空地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这四室两厅之外，有一个储藏室，门口上书一个“岳”字。岳陶陶上次看到的自己看的小说所存放的书架、音乐所在的唱片架都在里头，甚至还比上次看上去更多了一些。
“看够了？”周郁山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她的手机融合得久了，岳陶陶觉得他的声音都开始带了些冰冷的电子音感。
紧接着，屏幕内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镜头，将她的观察视线拉到了那张熟悉的灰色沙发。
周郁山坐在沙发中，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手里抓着一个冰袋，捂着额头。
“我的手机，爱看多久看多久！”
周郁山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什么叫生命健康安全？”
他一扬手，一张纸从后头的垃圾场里飞了出来，“啪叽”一声贴在了屏幕上。
【第一条 在协议存续期间，甲方需保障乙方的生命健康安全，包括但不限于电量、手机硬件维护、手机应用程式维护等。详见附录一；】
周郁山道：“附录中明明白白地写了‘防止对手机的猛烈撞击’，你今天已经违反了合约内容。”
岳陶陶气极反笑：“跟我说合约是吧？你给我等着！”
她转身就从书架上拿下他们签署的纸质版合约，噼里啪啦地翻到后头，可惜隔着一道屏幕，她没法像周郁山那样帅气地甩到他脸上。
“找到了！第四十三条，乙方不能以任何形式侵犯甲方的个人隐私安全，包括但不限于通话内容、短信内容、应用程序实录痕迹等——看到没？我这都不需要去到附录，你已经违规了！”
“那你一定漏看了第二十五条，在必要情况下，乙方有权利采取行动，制止甲方及其利益相关方对乙方各项权利不法侵害……”
岳陶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什么时候侵害你了？”
“你和你前男友的会面与对话，正是我今晚遭受剧烈撞击的根本原因，你要反驳这一点么？”
岳陶陶噎住了。
她想反驳，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糊涂却像是通人性一样，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一口啃上了手机摄像头。
“糊涂！”岳陶陶赶快把猫抱开。
再一看屏幕中的周郁山，他那套看上去十分舒服的家居服已经变得黏糊糊湿哒哒。
岳陶陶一怔，立即明白那是什么，忍不住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周郁山看了看他那套被彻底毁掉的家居服，竟然还维持了一个场面人的冷静。
“再一次违规。”
岳陶陶乐了：“你有本事咬它啊。”
周郁山见她笑了，也不生气，反而悠悠道：“我又不是你前男友，干不出这么愚蠢的事。”
岳陶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周郁山抬眼望着屏幕外的她，想了想，抬起手虚握，似乎在等什么东西从后头垃圾场里飞出来。
一盒录像带。
视频是她刚买这个手机时拍的，陆远枫握着还只有手掌大的糊涂，张开嘴，比它的小脑袋还要大，作势要把它给吞下来，背景里还有她的声音。
她笑着大叫说：“爸爸要一口把你吃掉咯！”
视频播放结束，周郁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照旧坐在灰色沙发上。
“如何？”
“不怎样，我发现你快没电了。”
她抓起桌边那根被糊涂舔了又舔，啃了又啃的Type C线，狠狠地捅了进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当事人岳陶陶和周郁山事后都承认：自己当时有一些情绪化了。
幸亏平安夜还要加班的齐晓阳及时回来，阻止了他们二人这场两败俱伤的互相侵犯。
齐晓阳紧张地看着他们俩：“所以，我们是达成协议了对不对？”
“周总，您不可以再这么乱发东西出去了。”
周郁山抬手指着屏幕外：“首先她要保持理智。”
“陶陶，你也想想清楚，这是你的手机啊，一个手机快一万呢……”
岳陶陶不甘示弱：“月底发了钱我就买个新的。”
屏幕中的周郁山一扬眉：“好极了，你有很大概率需要一部新手机。”
岳陶陶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忘了告诉你，我这几天已经有了大致思路，等我细化一下实验细节后，告诉你具体时间，你需要替我去我的工作室操作一下。”周郁山扶了扶眼镜，“根据我的计算，普通手机可能无法承担转换的能量。所以，大概率，你需要一部新手机。”
岳陶陶概括道：“就是说，你很快就能滚蛋了是么？”
周郁山更正道：“很快我们就能以别的形式讨论一下你所违反的协议内容了。”
“那就祝咱们俩好运。”
***
然后，深夜四点了，她还是睡不着。
一切都静下来了，她终于可以把自己从辛苦的工作和关着周郁山的手机这些烂事儿里抽离出来了。
大半年没见，陆远枫比跟她在一起时看上去要更优雅贵气了些。
其实，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吧。
如果不是因为跟她在一起，而被家里人切断了经济来源，陆远枫完全可以在他最好的大学四年，活得跟那些同样家境优越的男孩儿一样。
现在他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去了，继承他的万贯家财，结门当户对的婚，甚至那个女孩子都是可爱的，她一见就会喜欢的。
打着石膏的手腕又痛又痒，本该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却只能想起些别的不该再存放在她脑子里的事。
她翻过身，和每一个深夜辗转难眠的人一样，下意识地抓起了手机，
面部自动解锁，她忽然发现就连她的手机桌面都还是那两张票根。
两张美泉宫《伊丽莎白》的票根。
为了这趟旅行，她教了一学期的钢琴，他卖掉了最喜欢的吉他，两人都勒紧裤腰带地攒了一学期的钱，终于一起去了欧洲。
今天周郁山的攻击提醒了她，她不大的手机内存里，实在是存了太多该删掉的东西。
比如这张。
她点进相册，一张张地往下翻。
她知道周郁山可能会看见，但知道就知道，反正他不要多久也就拍拍屁股滚蛋了。
从2022年开始，一路往前。
2022年，他们还没分手，同学们还在一起排练时，陆远枫总会点上一堆外卖零食给大家，每天都不重样——她怎么早没发现这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他出手阔绰的富二代本色？
2021年，他们两个在疫情的间隙去长沙玩，没想到所有人都这么想，整个五一广场人山人海，每一家奶茶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陆远枫叫她找个阴凉的地方呆着，然后排了足足两个小时，把那家知名奶茶店里所有的奶茶都买了一杯，像个外卖小哥一样，把所有奶茶顶在头上，越过人潮汹涌，跋山涉水而来，两边人群都为之侧目。
2019年，她找到那张照片了。
手指长摁，照片选中，只需要再点一下垃圾桶，她就可以把这张照片删掉了。
可偏偏下不去手，就像是她到底也下不去手拉黑陆远枫一样。
突然间，手机一震。
这个点，果然是熟悉的“文件传输助手”。
周郁山：需要帮忙批量处理么？这样我也可以早点休息。
岳陶陶：我现在很难过
岳陶陶：您能干点儿人事么
周郁山：今天我帮你骂回去难道不是人事么
岳陶陶：那纯粹是狗急跳墙的泄愤
周郁山：不全是
岳陶陶一怔。
然后，她看到掌心的手机界面，再次不受她操控，切换到了赛博垃圾场的后台界面。
周郁山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像个魔法师一样对着那片巨大的垃圾场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挥舞着，仿佛一个掌握着的玄妙力量的指挥家。
无数照片像雪片一样向这面窗户飞来，好像突然之间在手机里下起雪来。
紧接着是许多盒录像带，在空中排列成钢琴键一般，一齐停在了这面窗前。
这扇巨大落地窗的玻璃忽然消失了。
他越过窗户，伸出手，将所有的照片收拢在一本红色天鹅绒的相册里，那些录像带则装进一个大纸箱。
他把这两样东西一齐搬进了那个写着“岳”的房间，然后转过身来。
“现在，可以允许我进入休眠模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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