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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
四奶奶转而又想到了刚为新妇的二嫂。
二嫂虽长得清丽脱俗，模样自然要比她好了不少，年纪比她轻，且二哥身边也没什么三妻四妾，但无论是二嫂的家世还是容貌，又有哪一项是比得上三嫂的？
何况二嫂嫁的虽是程家的嫡子，但终究只是当个继室罢了。
如此想来，她这位程家四奶奶虽哪样都比不上二嫂，却也不至于跟二嫂差得太多，往后她倒是可以和二嫂多一些往来。
待回想起今日二嫂在清泠居时的样子，四奶奶眼底精光一闪，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说起来二嫂待三哥的态度很是不一般哪。
她那哪是看小叔子的眼神，分明是个小娘子在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家情郎！
本以为二嫂只是大太太娘家那边的亲眷呢，如今仔细瞧着，原来二嫂对三哥还有这么一层情意在啊。
也不知若是哪日让三嫂知道了此事，三嫂是否会和二嫂从此有了嫌隙，是不是会如前些日子那般把三哥赶去书房过夜？
真好，实在是太好了。
漏了什么都不能漏看这出好戏啊！
回回被三嫂弄得在程家抬不起头来，也总算能有人让三嫂心里不痛快了。
二哥这门亲，结得可真是时候啊。
四奶奶本就是个急性子，这会儿也没闲心思去思量四爷是不是被顾姨娘迷了心窍了，第二天一大早，在老太太屋里请过安离开了景明堂后，她就主动拉着二奶奶的胳膊，满面堆笑地跟二奶奶套起了近乎。
“二嫂，昨日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我竟不知你的绣工这般好，不知你这会儿可有空，不如去我屋里坐坐，我还想跟你讨教讨教怎么绣梅花呢。”
何婉卿不知有诈，本就嫌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闷得慌，大奶奶整天忙着掌中馈，而她又因着爱慕程言灏的缘故对苏知珺心怀妒嫉，偌大的程府里也就四奶奶有资格跟她打交道了。
见四奶奶主动示好，她更是动了结交的念头，忙随着四奶奶去了拥翠轩。
待两位妯娌在大炕上落了座，丫鬟又为她们端来了茶点，四奶奶扫了一眼何婉卿，笑眯眯地问道：“二嫂，听大太太说，你是她的表甥女？”
何婉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我母亲和她算是表姊妹，平时见了她，我都会唤她一声表姨母。”
四奶奶咯咯一笑，声音里带了几分矫揉造作：“你说这世上的事儿怎就这般巧，你和大太太本就是亲眷，如今你竟还嫁给了二哥成了程家媳妇，凭空又和大太太多了一层亲戚关系。”
她眉头微蹙，佯装不解道：“说起来也是奇怪，若换作其他人家，你兴许更该嫁给三哥当我的三嫂才对，怎的反倒最后嫁给了二哥呢？”
何婉卿轻轻咳嗽了一声，眼底浮起些许不甘和幽怨。
四奶奶哪会留意不到她的神情变化，忙拿起帕子遮住自己的唇角，免得被她瞧出什么端倪。
她嘻嘻一笑，道：“你瞧我这张嘴，说的是什么糊涂话！太后娘娘早就下了懿旨将三嫂赐婚给了三哥，三哥就算想娶二嫂为妻，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何婉卿幽幽叹了口气没作声。
四奶奶见二奶奶被她说中了心思，越发来了劲，忙凑近了炕桌，压低了嗓门问道：“二嫂可是有什么心事？我们如今已是一家人了，有话不妨直说，兴许我还能劝上你几句。”
何婉卿摇了摇头，只顾着埋头饮茶。
四奶奶哪会舍得好不容易上钩的鱼儿就这么溜走了，忙佯装关切道：“二嫂这是跟我见外了不成？左右我这屋里头也没旁人，二嫂既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也好过闷在心里，省得无故憋坏了身子。”
何婉卿将茶盅轻轻地放在了炕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眸朝她望来，眉眼间皆是一片忧愁：“若不是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在先，只怕这会儿我和程大哥已结为夫妻了。”
四奶奶内心狂喜不已。
她果然没有看错。
三嫂啊，三嫂，你若是听到眼下这番话，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四奶奶喜不自胜，面上却装出一副替二奶奶觉着委屈的样子，咂咂嘴叹息道：“二嫂，如此说来，你和三哥倒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对姻缘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拆散了。”
何婉卿红着眼睛，哑声低语道：“如今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四奶奶又趁热打铁道：“二嫂，虽说你和三哥有缘无份，但我们同为女人，我又哪会猜不透你的心思，想必你心里终究还是念着他的。你若是不嫌弃，大可跟我说些心里话，也省得你老憋在心里白白难受！”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和你虽说只是妯娌，可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啊，第一回瞧见二嫂你，就觉得你跟我特别投缘。以前不知道你心里的愁苦倒也罢了，如今既是知道了，我哪放心你再继续一个人独自苦闷着。
“我这人嘴巴一向严实，二嫂若是想找个人说些知心话，不妨就跟我说说吧，兴许二嫂你把话都说出来了，心里也就畅快得多了，岂不是好？”
何婉卿本就没什么脑子，心里又一直为着程言灏的亲事憋屈着，且又刚嫁进程家没几天，哪看得出四奶奶说的都是些蒙人的谎话，竟真把四奶奶当作了知心妯娌，将她和程言灏之间的过往一五一十地都说给她听。
四奶奶虽做事一向毛毛躁躁的，可在打探消息方面，却素来有着旁人没有的耐心。她耐着性子听了好半晌后，禁不住大声嚷道：“合着二嫂你跟三哥都十来年没见过面了，那你怎知三哥跟你是郎有情妾有意？”
她就不该信了二嫂说的鬼话！
亏她还以为二嫂跟三哥之间真有什么情分呢，若哪日拿此事给三嫂找些不痛快岂不是妙哉。
谁承想这一切竟都是二嫂一个人胡思乱想出来没影的事儿。
怪不得昨日在清泠居，三哥连看也懒得看二嫂一眼，眼里只有三嫂一人。
她原本还以为三哥是忌惮着三嫂就在一旁所以不敢造次呢，合着三哥本就对二嫂没什么情意，从头至尾都是二嫂一个人在痴恋着三哥，还妄想着三哥也待她一片真心。
十几年没见过一面，就这样还认为三哥心心念念地恋着她，二嫂怕不是白日梦做过头了？
要不是两家人还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只怕三哥连二嫂是谁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四奶奶这厢暗暗责怪二奶奶把她骗得团团转，害她白欢喜了一场，二奶奶何婉卿却觉得四奶奶说话不识趣，眸中满是恼怒地横了四奶奶一眼，再也不肯开口说话了。
两人俱觉得对方没之前瞧着那么顺眼了。
两人又勉强打起精神闲聊了几句，最终还是因觉得不得劲不欢而散。
何婉卿木着脸走出了院门，满心懊悔自己怎会把四奶奶错认成了知心姐妹。
这位四奶奶好不知趣，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连话也不会说！
四奶奶坐在大炕上着实思忖了好一会儿。
二嫂虽白白浪费了她的时间和心思，不过仔细想来，倒也不是不能拿来做些文章。
四奶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唤来丫鬟服侍她换了身衣裳，起身去了清泠居。
待看到她熟悉的身影进了屋，苏知珺暗暗冷笑了一声。
光瞧四奶奶眼底那抹掩饰不住的兴奋便可知道，四奶奶八成又是从哪处得了什么消息特意过来搬弄是非来了。
苏知珺面色从容地吩咐下人端来了茶点，笑吟吟道：“看来四弟妹心里果然还是最有我这位三嫂了，天天都跑来我这里闲聊呢。”
她语气里的嘲讽意味轻得近乎让人察觉不出来。
四奶奶窘了窘，稳住心神才开口道：“三嫂，我方才打听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苏知珺淡然一笑，好整以暇地喝起了茶。
四奶奶原以为她会催促追问她打听到了什么事儿，见苏知珺听了此话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顿时就觉得有几分纳闷了。
见苏知珺将茶盅搁在了炕桌上，四奶奶舔了舔唇，以为这下她总该问她些什么了，岂料却又眼睁睁地瞧见苏知珺慢悠悠地拈起了一块糕点。
四奶奶不由得愣了愣。
苏知珺侧目冲她微微一笑，说：“四弟妹愣着做什么，不妨也尝尝这些糕点吧。”
四奶奶干笑了一声，拿起块枣泥酥送入了口中。
三嫂怎么就能每回不被她牵着鼻子走呢？
两人默默无语地吃着糕点。
四奶奶越想越觉得不能平白放过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三嫂，我听二嫂说，二嫂跟三哥好像以前就认识呢。”
她面上带着几分关切看着苏知珺，可眼底那种想要看好戏的神情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苏知珺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情绪：“他们两家是亲戚，自然认识。”
四奶奶被她噎了下，吞下一口茶水，才又不死心地加了句：“可我冷眼瞧着，二嫂和三哥不像是普通的亲眷，两人之间好似还有些情意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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