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不尽秋

作者:院子yuan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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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客


      行色匆匆,形迹可疑。
      木板车在黄土路上咯吱咯吱,推车的人则恨不得落步无声。石不渝生怕有人上前询问这个人为何载着一车木柴石灰皮毛,怕有人看穿伪装,怕漏洞百出的谎言无法搪塞怀疑者,怕必须用谎言搪塞别人的自己。
      一进入无人的小巷,立刻推得两个轮子上了火,一路小跑。一路跑,还时不时四下张望,看到周围没有人影,手上用劲,脚上前进,蹭蹭轧路。甚至为了不遇人,远远看到,就尽量避开,宁愿多绕些路。
      即使如此,走在一段稍长的巷子里,前方迎面而来一人,石不渝忙低头躬身,想低调经过,距离还剩下一半,右边一空,这条路原来有一条岔口!
      石不渝立时一副本来就走这边的样子,轮子一转,与原路上的人错身而过。呼出口气,继续往前推,听见哎哟一声。
      四下看看,石不渝疑惑地面向前方,手上一边用劲,紧接着哎哟声不止。一惊,忙撤开轮子,往下面一看,果然有一个人蜷缩在墙边,差点被轧在轮下。
      石不渝撒开手,忙冲过去上上下下一通打量,“抱歉抱歉!你有没有事?”
      倒霉的家伙摸着一侧手臂嘶哈不止,既不回答也不看石不渝,身上传来发腻的气味,一头乱发衣物发暗。石不渝放缓语调,连问了几句,伸出手去按住他的肩膀,感觉到一层层的颤抖。
      难怪在天刚亮,他却睡在墙根。
      石不渝取来刚买的两壶酒,本来是担心易含热度反复来降温用。那晃荡着酒液的瓶子一靠近,刚才还不言不语的人双手出如闪电,一把抢过急不可耐地喝起来,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物。
      这里不是洗风堂,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石不渝转身推起车,越过他。所幸对于他们来讲,这个发作酒瘾的人并不清醒。
      一路有惊无险,石不渝望着再次打扮跟个皮货商似的易含,问出了心中的担忧:“你不会干脆不要那一百文钱了吧?”
      易含坐上推车:“放心,就算我不要钱,也需要你给我找来那个人。”
      石不渝看着他,不再说话,握住把手。
      站在城门不远处,望着易含拄着推车掩饰伤腿,经过守卫,混入城门外进出的人之间。
      石不渝收回目光,投向脚下所站中央大街的人流,意志坚定,眼中茫然。
      易含的一个忙,分为两个部分,一是送他出城,二是在小方城中,找一个何姓马客。
      小方城不大,统共二万左右的人。二万找一而已,是吧。
      马客只有一条线索,姓何。从相貌到名字一概无,就算干瞪眼,易含也只有一句:你把话转告给他,如果答应了,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玄而又玄的找人方式,为了从易含嘴里撬出回答,石不渝也只好信他一回,为他办这一件事。
      去到集市上,遇上之前卖她板车的汉子,假称想雇个马客送信,打听一个业务熟练的何兄。
      汉子热情,但表示不认识姓何的,不过可以介绍相熟的马客!
      石不渝婉言拒绝,继续自食其力。
      小方城有不少马客,或许不止一个姓何之人,石不渝想先缩小范围,再一个个去筛选。集市逛了一圈,几乎能问的都问了,大家偏生都不知道什么姓何的马客,其他的姓氏名字却一把一把的有。
      眼看着卯时都要过去,在无数次期待与落空中,石不渝口干舌燥地往那家做烤饼的酒馆一坐,迎来送往的娘子不久前也摇头,并请她来喝一杯。
      娘子看她一脸苦大仇深,搁下一碗奶一盘饼,指了指旁边坐下的三个汉子,“不如问问马客同行,看他们天天聚在一起,最是嘴碎没有。”
      汉子们腰间挂刀,都是马客,听见酒馆娘子的声音,转头就侃:“听到娘子喊我,哪来的荣幸?”
      她啐一声,“哪个耳朵听见喊了你的名字?是这边的小娘子遇见烦心事,你最好有幸能帮上忙。”
      他们呼啦全看过来,石不渝挺了挺身,得到娘子一个鼓励的眼神,清了清嗓:“各位大哥,认不认识一位姓何的马客。”
      三个马客闻言,面面相觑,神情异样。
      石不渝一怔,“可是有什么不对?”
      其中一个马客回应:“娘子,不是我说,小方城里的马客圈子,少不得互相都讲过两句话,我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马客是姓何的。”
      “得了得了,就你们几个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耳边是酒馆娘子的声音,石不渝按住额头,感觉一头乱麻。
      难道说……这整件事,都是易含编出来,为了甩掉一个麻烦,这个忙根本没有两个部分,从一开始就只是他受伤无法独自出城来骗取帮助的?
      背上搭上一只手,“你没事吧?”
      石不渝抬起头,对上酒馆娘子忧心的神情,松开握紧成拳的手,收到桌面下。
      挤出一个笑脸,“费心了,我只是在想这个人……”
      “这么着急,莫非是欠了钱?”
      “是……欠了些东西。”
      “这要找的东西,急不来,总是不找了,呼一下,自己就出来了。先填饱肚子,饼要趁热吃,咱们这饼啊,用的是隔壁的面,可香甜了……”
      石不渝承情,一口三分之一。娘子坐到旁边,聊起了闲话。
      “小娘子是外地来的吗?”
      踌躇着一点头,不过与易含不同,她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不想告诉人的,都是无人会感兴趣的事。
      “听口音不像这周围的人,走很远来的吗?”
      “我是梧州人。”
      “哎呀,江南,我从来没去过江南呢!是不是河特别多?”
      “河多,湖多,桥也多。”
      “哈,这儿的河哪用得着桥,水浅的时候腿都不用湿,等深了,浪急得根本过不去!”
      “是吗?”
      “等开春就知道啦。你是来这边找人么?”
      石不渝犹豫着点点头。不知娘子是不是在心里感慨出师不利,一脸慈悲的笑容。
      “别看这小酒馆子,还有个传说呢,你应该没听说过吧?”
      旁边的马客们一听,哈哈笑起,“又是那三瓮酒的故事吧!”
      看他们这样,让人一头雾水,只好笑笑。
      酒馆娘子看着石不渝,“说起我们这儿,来过一个奇人……”
      听着她的叙述,和马客们的添油加醋,显然这就是一个酒虫的当地版本。有一日酒馆来了个陌生的客人,也像石不渝似的来自外地,挎着双刀骑着马,下来就讨酒,娘子平常一样招呼,上碗倒酒,才转身就听背后又来叫酒,娘子干脆将罐放在客人面前叫他自己倒个够,自去招呼其他客人。半个时辰不到,娘子回去看,对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面前一个空的酒罐:娘子忙碌,不敢打搅。娘子不好意思,又去取了一罐酒,但喝了这么多,她有些担心这人借酒装疯不付钱。这人听了,拿出荷包,全部拍在桌上,里面有金有银,娘子大吃一惊,其人大笑起来:但求一醉!娘子以他醉了,摇头不语。客人一坐一整天,脚边的空罐越来越多,等添了第十次酒时,酒馆周围渐渐聚起了人,都来看这个外来客有多能喝。等二十次时,周围已人山人海,整个集市的人都不干活,全涌过来等他叫停。从日中到日落,这个客人总共叫酒三十次!直直喝空了娘子家的窖存!他站起来时,人群哇的一声,他笑眯眯地冲娘子说:喝得过瘾,明日再来!娘子以为他今夜回去就要猝死,然而第二天一早,挂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出现在娘子的酒馆里。这个客人一共连着来了三日,每次非一大瓮不能过瘾,最后喝空了整个小方城一半的酒!他付给了娘子将近七十两白银,迈着醉步而去。不知其名,但称三瓮酒仙。
      呼噜饮下最后一口奶,故事编得不错,就是那个味。三瓮酒一百八十升,除非这客人是比一般人高大六十倍的巨人,要不然就是真酒虫成了精。
      有新客人来,娘子停下闲聊去招呼,也差不多该走了。
      旁边一个马客还不罢休,伸手一指:“三瓮酒仙!”
      无奈站起,这个时候实在难以融入他们那轻快的氛围。擦过新进来的客人朝外走去。
      “酒仙!酒仙快用仙力,找找那姓何的在哪!”
      “酒仙也要喝了酒才有劲儿……”
      石不渝惊讶地看向新来的客人,一张灰扑扑的脸,满是脏污毛结的大氅,就像一路来看到的马客一样眼熟,实在看不出哪里仙气飘飘,酒气扑鼻倒是真的。
      摇摇头,果然传说都是夸大其词。

      连集市这样最人多嘴杂的地方都问不出一点线索,除了找官府,想不出其他出路。且不说会不会帮忙找人,若是不盘问还好,被问及为何要找一个毫无关系的马客,该如何回答?搪塞容易,一旦被怀疑,毫无立足之据,该如何收场?
      转来转去又回到城门,比刚才还多的马客聚在一起互相吆喝,想万一呢,说不定就是刚才那三人恰好不认识而已。
      走近去,隔着匹马,两个呜哩哇啦在说一些赏金的事,夹杂着一些胡语,云州与力娄大漱两国相连,当地人会说任何一地的胡语都常见。
      “还是算了吧!钱多有什么用,那思摩是好对付的吗?”
      “也是,最近多少商旅都遭殃了。”
      “陇西府急着找人,还不是老巢都没摸到。”
      “要真对上,这个脑袋要先飞咯……”
      “请问——”
      他们一齐转头,打量她。
      “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姓何的马客?我在找人,会很感谢帮助。”
      听到感谢,他们用力想了想,四面八方征询其他马客,却都摇头。
      “没有姓何的马客吧,小娘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又一扇门关上,石不渝慢吞吞地在街上走,半晌都没遇上人。脚边滚开一颗石子,低头瞟了眼,手臂被猛地拉住,往路边狭窄的小巷里扯。
      这根本算不上小巷,只是两堵院墙的间隙。惊骇地挣脱开,但还是和对方面对面挤在一起,几乎无处可退。
      这不是之前在酒馆有一面之缘的酒客,“……三瓮酒仙?!”
      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嗨。”
      忍住把那只手剁了的冲动,“有什么事。”
      “咦?不是你在找何姓马客吗?”
      “就是你哦!”
      他眨巴眨巴眼。
      石不渝尴尬地一碰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大概,可能,他要找人不是为了忽悠我。
      “那个,三瓮……酒仙?”
      “喊我三瓮就好啦。”
      真的是这个人?
      “是这样……要找你的另有其人,他拜托我带两句话。”如果是你的话。
      他耐心十足地往墙上一靠,摆出倾听的姿态。
      深吸一口气,“他要买你的命……”
      “不卖。”
      “还没到抢答的时间呢,这么干脆利落干甚我话还没说完!”
      三瓮虚心点头,“抱歉,本能反应,请说下去。”
      再吸口气,“他说买你一条命,但是!事成之后,他保证没人再去追究过去的事。”
      被见了两面的人凝视,有点不大舒服,但这算是表示上心,还是这什么屁话我怎么听不懂的凝视呢?
      三瓮勾起嘴角,含义无限,“这才像话嘛。”
      “你这算是,同意了?”
      “然也。”
      “你都不问问具体是什么事就答应了?”
      三瓮一身无所谓的模样:“烂命一条,若能换来无价之物,那我也能笑出来了。”
      这下可以肯定了。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人。
      “那位另有其人现在在哪儿呢?要买我命的人,哈!那也是个疯子罢,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他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石不渝目光复杂,“他在城外,我接下来就带你去……”
      “啊,在那之前,可以先去一个别的地方吗?我有些琐事要处理一下。”
      易含也没说要尽快将人带去,想应该没有关系,点了点头。
      他笑着直起身,然后身体朝一边倾倒,石不渝吓了一跳伸手去扶,贴近了闻到一阵熟悉的气味。
      “哈哈,又麻烦你了,对了,今早的事,还没给你道谢呢,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不渝深吸一口气,“你现在醉了吗?”
      三瓮偏头想了想,“没有啊,才喝了两口,只能算微醺吧。”
      石不渝太阳穴猛跳,“你这……酒虫!”
      三瓮呵呵笑着,恣意吟唱:“盛时不做乐,春花不重生啊——”
      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我扶着你,要去哪?”
      “回酒馆还钱。早上去喝酒,喝了才想起没钱了,哈哈哈,我是一路逃出来找你的哟。”
      “你现在有钱了?”
      “我现在有你啊。”
      石不渝松开手。
      三瓮踉跄两步,可怜兮兮地回望:“送佛送到西嘛……”
      石不渝神色郁郁,有些心痛,眼里看见的不止是这一个人。
      三瓮看到这种眼神,笑了一下,伸手毫无顾忌地勾住石不渝的肩膀,“就当是替我那雇主预支的,行不?”
      石不渝斜眼瞄去,“你真的三天喝了三瓮酒?”
      他哈哈大笑,“他们可是愈发夸张了。我只是开春时来到小方城,在那家酒馆喝了三个月的酒,得了个酒鬼的名声。”
      “三瓮?”那也得是拿酒当水喝了。
      “我在呢,恩人。”
      “我姓石,谢谢。那你的真名是什么?”
      “名字……那是虚无缥缈,或逾值千金,或一文不名的空洞玩意,我已没有那样的东西。”
      “连名字都不坦白的人,如何叫人信任?”
      他低头看向石不渝:“凭他没有说出名字,同时手握我最想要的东西,呀。”

      石不渝在酒馆娘子讶异的目光下憋屈地付了钱,虽然付的不是自己钱。
      一路走来,三瓮打听出了从名字到职业到出身的一串信息,好似已经有了数年交情,灌满了酒的皮囊往腰间一别,热情招呼石不渝:“小医师,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马儿。”
      对这个有低看之嫌的称呼,一开始不是没有微词,但对外行难以解释堂内辈分级别,在他看来,既不老持也不稳重,二九就是小。
      三瓮:你可是我的恩人,难道要我叫你石医师?那也太生分了。
      生分……姓加职位怎么就生分了?你让那么多职场同僚怎么自处?
      三瓮: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叫你不渝吧?哎呀,也不好,不合适,就算你没关系,被别人听到对你也不好哇。
      为自己考虑到这个份上,也是无话可说,就无话可说。
      付完钱在娘子再来啊的招呼声中,忍不住问:“你没钱来喝什么酒?早上不是给过你一瓶了吗?”
      三瓮连连摇头,“我是就算没命,也要喝酒的。”
      石不渝紧紧皱眉。
      三瓮的宝贝马儿寄存在马市,是匹黑嘴黄马。
      “好了,走吧,趁天黑前碰上头。”
      “咦?我还有个地方要去呢。”
      疑惑回头,“还不走你取马做什么?”
      三瓮笑眯眯地对石不渝说:“当然是为了一会逃跑方便。”
      石不渝再度陷入了未知的恐惧。
      占了一顿饭的便宜后,三翁吃饱喝足把人领到小方城的唯一一家当铺前,对石不渝耳语一阵,自己牵着马躲到街角阴影处,对她连连拱手。
      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可疑,但他的指示的确简单,看不出能对任何人造成损失。满心疑虑地踏进铺子,成了唯一的客人,柜台后驻守的青年过来招呼。
      石不渝吱唔两声,问出了第一句:“你这儿有什么好刀吗?”
      “有啊,边关地方,时不时就能见到一两把淘换下来的刀呢。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我也不确定……这里就你一个,你是店主吗?”
      “掌柜的今天不在,放心,店里的藏品我可熟!”
      任务完成,石不渝着急撤退,硬着头皮胡扯:“我……我先回去问问阿兄他想要什么样式的。”
      三翁一见她回来就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
      “店主不在。”
      “好!”他突然喊了一声,“择日不如撞日!”说着大摇大摆地朝当铺走去。
      心中不安愈烈,“等等你要去干嘛?……三瓮!”
      三瓮一心向前,其余皆是杂音,石不渝只好跟在后面。
      青年看见她在陌生男子后面去而复返,“这就是要买刀的阿兄吗?……真是位汉子啊。”
      也不知他本来准备了什么迎客的套辞,见到一身脏兮兮的三瓮全部化为怀疑,隐约向石不渝送去一两丝同情的余光。
      三瓮往店内准备的塌上一坐,仰起头:“我在找两把上好的横刀,有什么货色都拿出来看看吧!”
      青年伙计一眼一眼递过怀疑的眼神,想假装不认识他都来不及了,这人一文都无,买什么刀?!难道还是要拿易含的荷包付钱?
      伙计先是去准备些饮品,当地兴喝酒或奶,两碗酒就承出,三瓮眼睛一亮。店内随之走出两个汉子,貌似随意地坐在店内,腰间皆佩刀。石不渝忐忑不安,浑身僵硬,只有三翁老神在在,露齿一笑:“坐啊,妹子。”
      要真是他妹子早走人了。
      石不渝挨着塌坐了个边。
      伙计捧着两根长布条走了出来,放在柜台上,展开布条,露出一把带一些锈迹的四寸铁刀。不等伙计掀开另一把,三瓮甚至不用近看,还坐在榻上就连连挥手。
      “管这叫刀?十岁小儿从锻刀铺拾来的废刀也比这像样。”
      相较他的荷包,品评的口气倒是豪爽过分。
      伙计看数十文级别的便宜刀打发不了这穿得像个乞丐的客人,转身取了一个木盒出来。虽然只有一把,但正经有刀鞘,伙计伸手一拔,噌然钢刀之声。
      三瓮瞟了一眼,“下品。”
      伙计神情不淡定,笑笑掩饰尴尬。一般人见到盒子,便会自动给刀加上至少五十文。石不渝看不出刀的好坏,只疑惑这一眼不到一秒,真的能看出好坏?
      伙计第三次从里面出来,这一次既没有布也没有木盒,两把刀直接拍在了柜台上:“郎君,仔细看,正经从折冲府淘换下来的横刀,上面还有陇西府的印。”
      “厉害啊,兵部出产的武器你们都敢收?”
      “哼哼,别看我样子小,这边什么事不清楚,哪有管那么严呢?”
      “也是。”
      “这样的好东西别嫌贵,两百文算便宜啦!”
      三瓮笑了笑,顺手拉过石不渝的酒盏,:“这就算好刀了?看来这一趟又是白费功夫。”
      伙计笑容淡去:“不会不会……”
      三瓮一口饮尽,已站起身,闻言挑眉。
      伙计一躬身:“请稍等。”
      石不渝本来望着伙计的背影,若有所感,一侧头,看见三瓮一挤眼。
      石不渝:“……”
      三瓮倚着柜台,伙计在离柜台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怀中捧着一条极瘦长锦布,头上露出一点刀柄。他伸出双手,让布条堪堪碰到柜台:“请看,这是最近我铺才收到的极品,从刀身锻冶到整体做工,我可以打包票,方圆百里的刀比不上不是一点两点。”
      石不渝也伸长了脖子,锦缎里双刀的刀鞘的确精美,或许过于华而不实,木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乍一看就有水纹花枝之类,镶金与红玛瑙,不知是否因为陈旧,这些雕饰蒙着一层灰暗,有一点脏,最奇怪的是,明明是横刀,刀柄却特别长。
      “刀柄这里是一种特殊设计,在我们这一行,少见不是坏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名家的作品!”伙计也知道这刀的异常之处,一通好话,解开刀柄上的绳,缓缓拉开。石不渝只看出刀身相当锃亮。
      “的确不错。”
      伙计喜笑颜开,石不渝却一僵。握紧怀里的荷包,两把折冲府的横刀就要二两,这上面镶金戴玉的就算里面是两根铁锈都价格随便加好吗!两把实用的钢刀不好吗?
      往上招招手,“那个,三瓮……哥……”
      透过指缝,伙计划了个弧,飞出店外。
      店内坐着的两个汉子砰地拔刀,石不渝大惊失色,三瓮拿起那两把刀,微笑望着他们。
      他们冲向三瓮,石不渝贴着墙边,冲向门外。
      易含找个鬼的帮手太不靠谱!
      门内已经大打出手,石不渝扶起倒在路上的伙计,一摸他的后脑,“你有没有事,这里痛吗?”所幸没有打伤,只是晕头转向。
      咒骂声响亮,两声啪嚓巨响,身体一震回头,当铺的两扇门被撞裂,倒在门边的两具身体则不住□□。
      三瓮双手各握一把刀从门里走出,看见大路上惊得目瞪口呆的人们,把刀往腰间一别,迈开双腿两步冲到石不渝旁边,伸手揪住一条胳膊。石不渝被拽着踉踉跄跄,几乎被拖着走。
      “哎!……哎!”
      乖乖站在路边的黄马被两人冒犯,一抬前蹄喷了口气。
      三瓮拎着后背把人扔到马上,翻身一夹马腹调转马头,穿过惊慌的路人,沿路狂奔。
      因扭曲的姿势而好几次差点被颠下马,好不容易咬牙切齿坐正身体,马身突然勒停,双手空中乱抓两下,往后滑落在地。石不渝捂着疼痛的尾骨,狠狠瞪向从容下马的三瓮,他抬起手指嘘了一声,看向周围。
      靠近城门的街道,当铺的人还来不及反应,没能追上。
      三瓮抽出腰间的刀,重新用皮革带束住固定在腰间,看到石不渝阴沉的表情,“别这样啦,小医师,事急从权,若不是你那位找我帮忙,我也不必急着把它们赎回来。”
      石不渝咬牙:“赎——回来,赎……钱到哪儿去了!”
      “这不是,上个月没钱买酒,全身上下,只有两把刀值钱么。哎呀,最好帮了这个忙还能有钱拿,那位有没有告诉你呀?”
      “我不知道……”把这人带到易含面前,会不会不应该?
      三瓮笑眯眯说:“那快走吧,我等不及要见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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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勿酒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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