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下的阳光【二战】

作者: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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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拉之死


      论二战中谁跑路最在行,当属英法以及南朝鲜,不过现在应该把林安也算上,因为她只用了一个白天就穿过重重封锁,一脚油门冲出国境线从柏林开到巴黎,行动力暴打前几天犹犹豫豫的自己。
      只可怜了莱纳,坐在副驾驶被晃的如坐在暴风雨夜的海面上一样,一边忍住恶心想吐一边指路,发动机轰鸣声听的人心疼。

      当冒着白烟的汽车发出最后的轰鸣彻底报废在路边,打开车门踏上土地,直到看见不远处一张写着法语的招牌时,林安才确信她跑出了德国。
      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比华沙那一夜还要魔幻抽象,尽管这片土地一个多月后就会被德国人占领,但在那之前她就逃到英国或者美国,就算艾德曼把欧洲翻个底朝天也别想抓住她一根毛。

      “莱纳先生,我们跑出来了,真的到法国了!我就说我车开的又快又好你不…”
      “呕…”

      跪在路边把胃袋吐了个干净,试图举手示意她说的很对,但胃肠翻动的更汹涌。垂下乱成一团的秃头,莱纳再次感叹血脉遗传的强大,想当年白敏也是这样,一脚油门晃的车上三人晕头转向,只有林海没当场吐出来。

      “我觉得…呕…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我再打电话让梅莎来接呕…”
      “…要不,我给你买点水去吧,那里就有店铺…”
      “万分感谢…”

      在逃亡路上林安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法国人歧视,毕竟一战的血仇还没报呢,更别提还有阿尔萨斯洛林这一历史遗留问题,新仇旧恨一起,她只能希望自己这位姨妈手眼通天,能护住她这个小可怜。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发型穿着这种外在被歧视。

      “看看你这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这暗的跟伦敦一样的裙子!我的老天啊,就连乡下丫头也没几个这么穿的了。”

      坐在吧台忍受老板对时尚的指点,握住杯子的手微微颤抖,林安不知道要不要庆幸她没说自己是什么黄皮矮子灰老鼠之类的,毕竟这些形容词她听的更多。

      “你弃暗投明就是对的!”挥舞手中帕子,作为一战遗孀的老板对德国的抵触情绪大的出奇,“德国人没几个好东西,野蛮阴森还死倔,一个个跟驴一样,你离开他们就是对的。”
      “没错,德国男人都很糟糕。”
      “没错。”

      恢复过来的莱纳马不停蹄的加入对德国人,特别是德国男人的声讨中。见那两人聊的火热,默默咽下被柠檬籽泡到酸苦的水,林安准备看看汽车被修理的怎么样了,顺便清点一下她的东西。

      带着辣脆鹰戳的证件,估计以后就要藏起来换成美国或者法国的了。因为太甜过于难吃,本打算带到柏林和凯瑟琳汉娜一起分享的饼干,是去年春天度假时的纪念品,不得不说那间别墅的风景却是很好,以后有机会她还会回到博登湖度假,但愿那时候自己还能住进去,不过现在看她大概率是去夏威夷或者爱琴海。
      以及最后一样东西,那块被当掉却又回到自己身边的金表。这玩意不适合干农活,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这个应急包包里,更是跟着主人狂野飙车来到了法国。

      纯金和绿宝石,都是硬通货,以后可以当作保底财富。
      扎紧包包口袋,发动机轰鸣声惊走了围观的大白鹅。慷慨的留下一把钞票,两人又踏上了前往巴黎的路,只不过这次换成了莱纳开车。他可不想再被颠吐了。

      一路走走停停,林安饱览了未被战火侵蚀的法国乡下风光,也看见了被称为时尚之都的巴黎人有多精致。她本以为自己以及算见过世面的了,但当那和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当邻居的公寓出现在眼前时,林安再次感叹资本每一个毛孔都留着肮脏的血。

      “哦,我可怜的小琳娜,快让我好好看看。”
      还没从地段带来的震惊中缓过来,下一秒她就被一个带着玫瑰香气的怀抱包裹。努力抬起脑袋从缝隙中观察,一个看上去就精明的资本家成了她对这位姨妈的第一印象。

      身为巴黎知名企业家,梅莎·勒罗伊身后这一整栋位于富人区的公寓就是她财力最好的证明。而其和林小姐的关系可以概括为,梅莎的母亲宋雪梅和林小姐的姥姥宋念瓷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事要追溯到那个东方热年代,大批商人来往密切,宋家姐妹的父亲宋安圭人不如其名,抓住机会搞起东西方贸易成功翻身,让已经变成咸鱼的宋家翻身成了有名的富户,后面更是把大女儿宋雪梅远嫁法国,换来自家商行的优先权。
      那场婚礼登上了报纸头条,宋雪梅的嫁妆看傻了宾客,而宋安圭带来的东方奇珍异宝则让巴黎人心甘情愿掏出腰包里的钞票。

      “诶呀,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年纪大了,也开始喜欢讲这些了,你可别嫌我啰嗦。”
      牵着外甥女的手嘘寒问暖,时不时落下几滴眼泪,这情景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亲情大如天,林安也这样觉得,甚至也流出些合时宜的眼泪来。

      “你先在姨妈家住着,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对了,你还没见过皮埃尔吧?他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小你七岁的表弟,他今天上学去了,等下就让他来见你。等你休息好了,我就让他带你出去玩一玩。”
      “谢谢姨妈,不过我就要去美国了,就不久留了。”

      虽然很想在这能看见凯旋门的公寓里过暑假,但今年暑假德国人就要来了,她只能盼望这位姨妈能平安熬到战后,这样自己就能在和平时代补上这个暑假。
      但很显然她这句话搞得梅莎一头雾水,眼里闪过丝疑惑又很快消散,视线瞥向低头喝茶的英国人,梅莎打包票,那个死秃子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这样的话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今天刚好送来新鲜牡蛎过来,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买些东西,你穿这身去美国肯定是不行,要多置办些行李才好。”
      “谢谢姨妈。”
      “好孩子,先去房间休息吧。”

      目送跟着女佣前往卧室的林安,猛地一扭头把假装喝茶的莱纳吓到手抖,丝毫没有刚刚的慈祥面目,此刻梅莎看上去就跟电影里的辣脆反派一样,甚至比辣脆还像辣脆。
      “去书房,给我解释清楚这件事。”
      “呃…我觉得你先消消气比较好…”
      “我数到三。”
      “请。”

      林安两辈子住过的的豪宅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虽然苏菲瑞士庄园的房间也很好,但终究是豪华些的保姆房。可现在这间完全不一样,是属于住所主人的房间,简直就像把一个房子浓缩进了卧室里,更衣间浴室会客区一应俱全,就和她在短视频里看见的一样。
      特别是那个能一眼望尽巴黎美景的阳台,这放在后世绝对是以万为单位一晚的豪华公寓,而她林安现在就躺在这样一间卧室的床上,身上还穿着被吐槽过无数次的“暗的跟伦敦一样”的裙子。

      这转变过于魔幻,林安连掐好几下胳膊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瘫在柔软床垫上长舒一口气,窗户隔音不错,房间里静的能听到呼吸和心跳,以及那块小手表运转的声音。
      听上去很助眠,而事实上它也达到了这个效果。滴答滴答声将林安送进温柔梦乡,让她无暇理会楼下争辩中的两人。

      “我现在很想一枪打死你,但你做的很对,我又不能打死你。”
      手指夹着烟杆 ,背对被揪掉好几根头发的金毛,吞云吐雾间梅莎还不忘给文件签个名。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解释你的言而无信?”

      “我会找个机会说明的。”
      捡起地上曾经被自己呵护爱惜的几根头发,用手帕装好塞进口袋,头皮隐隐作痛,莱纳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
      “而且我并没有说谎,我只是说可以去,但没说是什么时候。”
      “你现在去美国,克罗恩会杀了你。”
      “没办法,谁让他轻信了银行呢,我只是推了一下而已。”
      “死秃子。”
      “你说话还是这样恶毒。”

      “你说话还真是恶毒。”
      “我现在想对你做些更恶毒的事,如果你还不闭嘴的话。”
      “好好好,我闭嘴。”摊摊手又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这家伙脾气现在巨烂,科迪可不想惹他发火,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小小的嘴贱一下,“不得不说那小姑娘跑的真快,四天了我们连一根毛都没找到。”
      “哼,英国人带着她往法国跑,当然跑的快。”

      终于停下芭蕾拉伸动作,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一想到自己那个蠢学生艾因斯就气得想笑。
      “他有无数次机会把人关起来,但他却蠢的要死,现在好了,被砸毁容又伤心,我看他以后怎么办。不过也无所谓,说不定几个月后,我们还能在巴黎偶遇呢。”

      “我可不想让你去巴黎。”
      熟练的点火让对方吸上一颗锻炼后的香烟,这人烟瘾大的出奇,要不是这几年带孩子收敛很多,不然一天两包都是有可能的事。

      “为什么?”
      尼古丁带来的兴奋感让人心情愉悦,坐在餐桌上翘起二郎腿。难得给个笑脸,晃悠翘起的腿,艾因斯庆幸自己不用上战场,他可不想再踏上那片吃人的土地了。
      “怕我死在去巴黎的路上?以后没人给你好东西了?”

      “不是。”推开凑过来捣乱影响自己洗盘子的人,飘到脸上的那团烟雾有些呛人,“我觉得你肯定会去巴黎买一堆死贵又没用的东西,而你的审美就像五十岁的暴发户,我比较年轻,可能到了你这个年纪才能欣赏这种美。”

      中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即将出现的残忍酷刑,跳下餐桌维持好自身形象,看着神色有些紧张的尾巴,艾因斯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霍夫曼女士希望您去一下医院,说是施耐德上尉的事。”
      “还没到拆线的时候,我又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
      丢掉烟屁股又点燃一颗香烟,他的烟斗被科迪弄坏了,盒装的香烟虽然方便但并不习惯,等到了巴黎后他一定要定做一个新烟斗,然后每天把换掉的烟灰磕在科迪脑袋上。

      “不是拆线的事。”
      “那是什么,快点说,你舌头打结了吗?”
      “…施耐德上尉他在家里割腕了,现在正在医院的抢救室…”
      “嘶!疯了你!”

      手心紧张的出汗,预想中的各种情况并没有出现,中士庆幸自己不用被骂或者被踹,但可怜了还在洗碗的科迪。
      那根刚点燃还冒着红点点的烟被按在科迪胳膊上熄灭,恍惚间中士闻到了肉被烧糊的气味。

      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刑法,捏着烟蒂狠狠转了几圈,面部表情已然呆滞,艾因斯只觉大脑里出现了几个五彩缤纷的小人,手拉手转圈圈嘲讽他教出来的好学生都干了什么。

      “这事如果说出去,你知道会怎么样。”
      “明白。”
      不慌不忙穿好外套,踩着中士哀怨长叹的最后一个音节走出家门,今天柏林难得出了太阳,明晃晃看得人眼睛疼,和他这种阴暗毒夫并不匹配。

      “你的墨镜。”
      掰开墨镜两腿照着那呆滞的脸上一怼,来不及换掉被烫出窟窿的衬衫,长期受虐的情况下科迪甚至庆幸这人没把烟头按在自己脸上,尽管对方这样尝试过。
      “我恨你。”
      “我不恨你。”
      “…神啊…”

      医院里永远都是那股难闻的味道,消毒水混着血液和不知名物体,一进门人就被这团气包裹浸泡起来。
      特别是在住院病房,那团气味里还带了些腐朽的调调。

      “所以,谁来和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并没有第一时间确认割腕那位的安全,如果他死了那这病房里应该充满哭声,特别是霍夫曼女士,她可是把艾德曼看得比自己亲儿子还要亲。
      “如果你们继续保持沉默,那我只能买束菊花摆过去了。”
      “你的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目前的辣脆德国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对一个党/卫/军上校如此说话,换做旁人这个时候早就被安排个罪名关起来处理,但简妮·霍夫曼没有一点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一丝不妥的感觉。
      她的银行她的所有产业每分每秒都在为小胡子贡献高额税款,而这些钱会在莱茵钢铁变成小胡子最想要的东西。作为全德国知名的纳税大户,简妮·霍夫曼就算一个耳光打过去,最多也就是被说教几句而已。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上午还好好的,还吃了午饭。可等我买菜回来他就…”
      在意大利特别是最为混乱的西西里摸爬滚打小一年,凯瑟琳察言观色和人际往来以及情商都得到了质的飞跃。试图将重点引回人命安危,但上校关注的点就像他本人一样奇怪。

      “我要听全部细节,全部。”
      “好的。”
      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杯水,如往常一样翘着二郎腿脑袋轻歪,云淡风轻的就像在听什么茶水间的八卦。这态度看得简妮太阳穴青筋直跳,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
      凯瑟琳没简妮那么大的胆子给这位神仙一拳,咳几声清清嗓,最近发生的事都过于离谱,她应该找个能掐会算的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被暴打一顿逐出家门后艾德曼就清了长假,对外宣称是工作劳累过度,不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如此鞠躬尽瘁的精神值得广大辣脆学习,希姆莱更是想过来探视表彰,只可惜被以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回去,令其唉声叹气了一分钟。
      当然事情真相远比外面说的更离谱,给希姆莱吃两斤毒蘑菇他也猜不到事情真相,而艾德曼的状态也比几人预想的更糟糕。

      爱情两个字向来最幸苦惹人忧愁,失恋的大龄男青年也很让人头疼。看着盘中只被吃了几口的面条,恨不得插个漏斗现场来个鹅肝制作,直接把剩面倒进克莱文的碗中,不知为何让后者想起了给摩西喂狗罐头的场面。
      沉默,绝食,闭门不出,就连摩西也得不到几分好脸色。见此情景凯瑟琳只能叹气,然后往水里加一管葡萄糖,以防对方真的把自己饿死。那个死犟种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今天上午,这人破天荒的主动下楼,请凯瑟琳做一份意大利饺子,一直绷着的脸上居然还带着丝笑容,看得凯瑟琳莫名有些发慌。
      但发慌归发慌,难得听到这人主动想吃东西,和面绞馅包饺子一条龙,特意放了些珍藏的香辛料刺激食欲,对于这份饺子凯瑟琳敢打保票谁吃了都要夸一夸。
      而事情如她所想,艾德曼对这份饺子评价颇高。

      “你放了些辛香料,味道很好。”慢条斯理品尝盘中美味,未得到良好休息的嗓音甚是沙哑。
      “锅里面还有很多,晚上可以继续吃。”
      指指厨房那口传了不知多少年的铁锅,自从去了意大利后她对美食的热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更是在回柏林前花重金买了一小瓶香辛料,本打算和林安一起分着吃,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她只能将其束之高阁留作收藏。
      “这瓶辛香料还有不少,放一点点就能让食物变得很美味。等夏天我们可以去海边,那里有用海鲜做的饺子,味道非常非常鲜美。不过我居然不知道你喜欢这个,以前可没见你吃过。”

      “以前很喜欢,后面就不喜欢了,或者说我有点怕这个东西。”
      “为什么?你难道怕这饺子吃了你?”终于听到事发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咬着一颗橄榄嘎吱作响,凯瑟琳考虑自己要不要去开个餐馆什么的。

      “小时候每到发工资的时候,母亲就会做这个,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面粉,各种动物的下水和淋巴肉,很不健康不安全,但在那个时候就是难得的美味。不过后面母亲去世了,葬礼上有人给她带了一份饺子做祭品,那之后我就不想吃这个了。”
      “那我给你做个别的怎么样?我看还有两个土豆…”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也不用想这些了。”

      吃掉最后一个小饺子,面皮被汤汁浸泡许久变得过于软烂,轻轻一戳就露出内馅饼来。端着盘子走到水池边清洗,今天摩西很是反常,居然没跳上桌子争抢食物。

      “摩西腿好像不太好,改天你带它去兽医那里看一看吧。对了,这间房子需要修缮一下,我早就联系了施工队,到时候就由你发挥了。”
      “等等!你怎么把活全推给我了啊!”指着被点名要去看兽医的狗,凯瑟琳突觉自己像个保姆,还是照顾最麻烦的那种人的保姆,“摩西腿不好就是太胖了!你赶紧给我带它去跑步减肥!还有房子装修的时我可管不了,这活事多累死个人,除非你把房子给我,不然休想让我干活。”

      看着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的人,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蹲下身抚摸摩西的狗头,湿漉漉的鼻头相当霸道的戳在脸上,让他想起了给摩西取名字的那天。
      “当然可以把房子给你。”
      “你敢给我都不敢要,这房子周围住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想跟他们…”
      “凯瑟琳。”
      “干什么?”

      刚刚还温馨的气氛逐渐变得严肃,被那双蓝眼睛看得不自在,又抓起一颗橄榄丢尽嘴里,腌过头的咸味齁的人直皱眉毛。

      “以后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差,我们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要自己学会如何应对他们。有时候谎言也是保命的利器,你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了,把那些东西烂在肚子里。”
      “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饱了开始抽风啊!”
      越听越不对劲,再次直视那双鬼一样的蓝眼睛却又只能转头不去看,凯瑟琳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吃饱了就去带摩西散步,这狗现在胖成熊了!”

      “让我休息一下再去吧,晚上没休息好,有些累了。”
      “吃饱了就睡,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虽然抱怨但还是递上一杯薰衣草茶,这茶的配方还是林安的房东给的,助眠的效果非常好,简直能拿去当迷魂药使。
      收拾餐桌上的水印,可背后盯着自己的视线过于灼热,眉毛拧成麻花,转身试图和胖狗解释它为什么不能再吃一个罐头,但显然她预估错了数量,因为现在有两道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你好像真的变成大人了。”
      “…实在没事干就去把花园收拾了。”
      “那还是留给你吧,我说过这个房子以后归你处置了。”

      餐厅的采光很好,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楼梯上,照得站在上面的人比之前那阴郁样子温柔了许多。摩西先一步走到卧室门口,嘴里还叼着自己的毯子,现在正不停歪头看着下面的两人。

      “你今天真是…”
      “没什么,就算在赶稿子也要按时吃饭。我去休息了。”
      “滚去睡觉!”

      送走神神叨叨的人,清洗抹布和咸菜碗,被隔绝在门外的摩西相当委屈,脑袋垂在台阶上,哼哼唧唧诉说自己的不满。

      “行了,你主人不带你走,我带你去走好了。去把你的绳子叼过来。”
      擦擦手示意自己可以带狗重回自由,但摩西并未搭理她,只是翻了个白眼,随后转身用屁股对着楼下,甚至还发出一声长叹,气的凯瑟琳想拿拖鞋抽它一顿。
      “不出去就不出去,天天摆个脸子给谁看呢。你不走我可走了,去买香肠和烤鸡,一口都不给你吃!”

      香肠烤鸡并未打动一条六十公斤的狗,但却打动了凯瑟琳。坐在公园里啃着烤鸡腿,焦脆的外皮配上流动的肉汁,今天的不适感都被手中鸡腿踢出大脑。

      “凯瑟琳,你在这干什么?”
      “简妮阿姨,我出门买点菜。”热情招呼简妮过来坐,拿出一根鸡翅和对方分享,她并没在意和简妮一起来的克莱文,“今天艾德曼主动下楼吃饭了,还点名要吃意大利饺子,还全吃干净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划十字感谢上帝听到自己的祈求,手挽着手和凯瑟琳往家走,就如本森所抱怨的那样,简妮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艾德曼比对亲儿子好了不止一倍。
      当然也不能说两人全无关系,毕竟按照族谱算,两人还是远房表亲,只是不知远了多少代祖宗就是了。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抓来凯瑟琳,嘱咐要时刻看着他,更是把家里的各种危险物品收起来,甚至还缴了艾德曼的配枪,就差拆了房门每天二十四小时亲自监视。
      对此凯瑟琳觉得有些过分,但架不住简妮的坚持,她觉得艾德曼不会蠢到做一些傻事,但看简妮那忧心的样子,她也只能将刀具锁近抽屉,权当给简妮一个心理安慰。

      “真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早知如此当年我说什么也反对他回柏林。”
      忍不住的叹气,临近盛夏,正午阳光本该晒得人大汗淋漓,可简妮只觉得身上打寒颤。
      “你今天有跟他聊过吗?这么颓废下去可不行啊。”
      “聊过了,可他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吃饱了就开始说胡话。”
      “什么胡话?”

      一五一十的讲两人的对话说出,怀里烤鸡袋子逐渐变冷,就像没注意到克莱文那样,这次她没有注意到简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就是这样,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说的话好像小说里准备自…”
      那个音节卡在喉咙,心脏像是被抓紧一样停了一拍,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今天的种种诡异被梳理起来,凯瑟琳只觉天旋地转。和脸色同样差劲的简妮对视,两人相信她们现在所想的事是一样的。

      “要出事了。”
      “快回去!”

      脱了高跟鞋跑在石板路上,还未到家门口三人就听到阵阵狗叫,那声音焦急的要命。
      “该死的!”

      冲进房子凯瑟琳看见摩西正在不停的挠门,老旧的门板被它硬生生挠掉一块漆,暴露出来的木板上还有几道红色的痕迹。在看见有人来后更是窜下楼,拽着凯瑟琳衣角往楼上拖。

      “怎么样!”
      “开门啊艾德曼!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该死的!门被反锁了!”
      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身手更灵活的克莱文早就在研究门锁。身边简妮的声音已经颤抖,脚下摩西更是急的不停转圈。照着门板踹上好几脚,可当年路德维希为了建立安居之所费了相当大的心力,这门板别说是踹,就是换攻城锤来也不是轻易能砸开的。

      “该死的!怎么办!”
      抓掉几根金发,凯瑟琳不知道艾德曼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但看摩西的爪子和门板受损情况,如果她们再不想办法开门,那等她们的就只有一具尸体。
      她决不接受这个结局!

      “我去爬窗户,你们在这等着。”
      转身准备去后院翻墙,虽然许久未训练过这些项目,但二楼大概能爬上去,就算爬不上去他也要试试。就像凯瑟琳那样,克莱文也决不接受这个事,那小子最好是睡的太死,不然他绝对要给他一拳。

      “等下!”
      “干什么?”
      还未问清为何阻拦自己,腰间突然变轻,克莱文看见自己的配枪跑到了凯瑟琳手里,而对方相当熟练的打开保险瞄准扣动扳机,而那枪口指向了黄铜门锁。

      连着三声枪响震的人五脏六腑都跳动起来,顾不上枪还没关上保险,一脚踹开门,被破坏的门锁应声落地,而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在少年时期凯瑟琳看过某位画师临摹的画,雅克·路易·大卫的马拉之死,那位画师的技艺并不算高超,但嘴皮子却耍的头头是道。

      “小丫头,我临摹不好是因为我没实际见过这画,也没见过这样死法的人,所以才想象不出来也画不出来。”
      扣掉围裙上凝固的颜料,画师手指缝比画盘更五彩缤纷。
      “小丫头你要记着,人是想象不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的,没见过就画不出来写不出来,你以后若是见了真正的马拉之死就能明白,我不过是一个不怎么样的模仿者罢了。不过我现在可以给你画个肖像画,保证画的好,童叟无欺只要你手上这包糖就行…”

      长大后凯瑟琳都记不清自己有没有答应那人了,但那副马拉之死却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因为画师买不起颜料只能就地取材,那画上的鲜红血色并不是颜料,而是他四处搜罗来的动物血混着石膏粉点上去的。
      相当逼真,还带着血腥味,就像现在这间卧室里一样,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所以,她们就这样发现你在卧室里割腕,还吃了半瓶安眠药?你真是个蠢货,连寻死都寻不明白,活该她看不上你。”
      “艾因斯·莱希特,注意你的言辞,我可不会像希姆莱那样惯着你。”
      “那真是太可怕了呢。”

      房间里充满火药味,两只势均力敌的老狐狸对战,凯瑟琳克莱文两只鸡仔只能后退到病床旁,拿被抢救过来的好友当盾牌。

      “事先说明,我觉得寻死觅活的人很蠢,这观点我目前无法改变。”起身拍掉衣服上的尘土,艾因斯不想和简妮有矛盾,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真的去死。
      “只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还吃了某位女士的饭食物中毒了而已,没什么大碍就马上回来工作,希姆莱长官很看重你,每天都在问你的事。”

      “那也要养好身体才行,我亲自去找希姆莱,让他批准假期。”
      “那就请您亲自去,可惜希姆莱长官昨天才找过我,让这家伙最好尽快复职。我看也好,起码不会让他在家闲的没事自杀玩!”
      “如果你女儿知道,她父亲是怎么样的人的话,我真是不确定你给她建的童话城,会变成什么模样。”
      “你…”

      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打断老狐狸们的斗法,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黑粉相间的身影窜过来,速度快到没看清是谁,而那抡着布包的手更是快的出现残影,一下捶在病号腹部,疼的对方发出一声呜咽。

      “你个蠢升天的东西!就是因为你整这出!老子骑自行车赶过来的!腿都要废了!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瞒着,就该举报你!”
      “本森你给我停下来!”
      看清来着何人,冲上去拽着儿子离开病床,如果再不拉开单方面施暴的人,简妮敢肯定艾德曼的死因报告就是被重击腹部殴打致死了。

      “他不是想死吗!我这就帮他一把送他上路!妈你别拦着我!”
      眼见无法近距离动手,直接发挥最擅长的才能,装着东西的布包通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精准的落在刚刚捶过的地方,一瞬间砸的苦主脸色惨白倒吸口凉气。

      “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就剁了你的手!”
      自己学生被当着面打,这事艾因斯可忍不了,招来科迪示意对方把这疯货拉出去,可惜他忘了霍夫曼母子那如出一辙的烂脾气。

      “我还没说你你自己就找上来了。”
      横眉怒目叉腰,几厘米的身高优势下本森恶狠狠盯着对方,嘴里后槽牙更是咬的嘎吱作响。
      “你个胸/大/无脑的怎么教的徒弟?教成这个蠢样子还好意思过来说话?你早干什么来着?我要是把徒弟教成这模样早就没脸见人了!赶紧回家做饭带孩子去吧!”
      “你!”

      被那个形容词气的手抖,恨不得冲上去给对方几脚,可自己却被科迪带离现场,就像拎猫那样拎着脖颈带了出去。

      “放开我!我要撕了他的嘴!”
      被塞进车后座却还试图冲出去,照着科迪来了一顿拳打脚踢,直到那一巴掌落在身上才消停下来。

      “闹完了没,闹完了就回家。”
      冷着脸砸上车门,回到驾驶位调整后视镜,他看到还保持刚才姿势趴在后座上的人,
      “你今天做的实在过分。”

      “我说错了吗?”
      蜘蛛一样手脚并用把头探到驾驶位,头脑并未冷却的情况下艾因斯绝不会讲什么道理,更不会反省自己的错位。
      “他蠢的没边,为了一个东方女人搭上自己以后的路,那点伎俩还被一个英国人戳破,人家下个套他就上赶着钻进去。搞成那种局面还不赶紧抓人,居然还搞什么自杀?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怎么就选了这种人来接班,真是个…”

      下巴被掐住微微抬起,脖子上力道有些加重,轻微的缺氧另大脑逐渐冷静。他能感觉到科迪很生气,或许他真的有点错,但也不是被这样对待的理由!更别提这家伙还在单手开车,真是危险的驾驶行为。

      “你最好回去反省一下,今天你说的话非常过分,不乖霍夫曼女士那样对你。”
      “那你最好也反省一下,这样对待长官会是什么下场。”几次试图挣脱却都以失败告终,如此情况下他只能试图通过气势来压制住对方,“等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你。”

      “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
      松开手瞥了眼钻回后座的人,叹了口气科迪只能说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艾德曼变成现在这样,这人有着绝大关系。
      “等我回去我也想好好收拾你一顿,当然如果你能反省一下的话,这事可以放到一段时间后再说…”
      “滚!”

      一脚踹向驾驶位的椅背,扭头看向窗外,艾因斯尚未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所作所为有多过分,也忘记了人一旦忍到临界值,再多一点点蚂蚁一样的压力都会爆发。

      急刹车导致鼻子撞到面前的椅背,捂着发酸的鼻子捡起落在地上的帽子,身侧车门被打开,身高一九六的副官将其挡了个严实。

      “你想干什么?给我回去开车!”
      试图挪到另一边来躲避即将发生的事,但对方脸色实在难看,艾因斯觉得自己今天运势差的要死,就不应该出门。

      “我改主意了。”
      “什么主意?”
      “我现在就想收拾你一顿。”
      “给我滚开!”

      收拾早就被清点过无数次的行囊,即将到了说好的离别时刻,尽管和这里的人并不熟,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舍不得这些人,只能带走那些珠宝钻石以作留念。

      “琳娜小姐,可以下去吃晚餐了。”
      “哦,我知道了,这就来。”
      长着小雀斑的女佣和林安关系最好,得知她要离开更是伤心的连小面包都吃不下去。一起走过楼梯,林安只能答应自己会给她写信,以及送一些美国的小玩意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倒也融洽,只是当她到了餐厅时总感觉怪怪的,好像所有人都有事瞒着自己。

      “姨妈,这是怎么了?”
      坐在梅莎左手边,看着对面有些心虚的莱纳,林安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可她实在猜不到是什么事,总不能是德国人打了过来?可她历史再不好,也知道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好像是更热的夏天才对。
      “姨妈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要走了才伤心的吧?别难过,等我到了美国就给你写信。对了莱纳先生,咱们的船票是什么时候?我好提前买点晕船药。”

      试图缓和气氛,和对面秃子头顶的反光更加明显,眼见他张口闭嘴欲言又止。心悬到嗓子眼,林安的直觉告诉她,这秃子准没好事。

      “那个琳娜啊…其实去美国的事…”
      “怎么了?”
      拿起餐巾擦着头顶的汗,犹豫要不要开口,可餐桌布下踩在自己脚上的那只鞋力道加重,疼的人面目可憎。最后看了眼面前的女孩,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莱纳只觉梅莎多嘴生出事端。

      “那个就是…我们去美国要延期了…其实我被美国海关挂上了黑名单…是没法带你入境做担保的,所以…你怎么了!”
      “不好了!琳娜小姐晕倒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林安看到了小女佣红红的眼睛,还有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就像即将迎接自己的天堂之门那样刺眼夺目。
      “我要杀了你…死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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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声巨响!鸽子闪亮登场!
    更新啦更新啦!
    很抱歉托更这么长时间,接下来就让我汇报一下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都干了什么
    先是在家看书减肥,体重成功掉了十斤,结果某天突然脸抽筋,去了医院看说是肌肉痉挛,于是被中医暴雨梨花针连扎几十针放血,然后开始了针灸治疗颈椎和腰椎,是一个大工程,被嘱咐不可以久坐低头
    总之是相当难受的经历了
    这章老曼开始黑化,即将上线的是钮祜禄·黑心莲·老曼
    以及本文全员不正常,人际关系复杂畸形,所以我不介意你们往最那啥的方面猜想
    以及某些人最后会真香,是谁我不说
    有错别字和语序问题明天再修,腰要报废了
    给各位送上爱心
    林林:妈妈,我看见天堂的圣光了
    老曼:臣妾是钮祜禄氏
    艾因斯:我磕的cpbe了,你们还气我打我
    科迪:你最近皮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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