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洲一城梨花香

　　卓花梨嘴边的笑意带着无奈和一丝羞涩。

　　裴洲这人啊，真是生了一身风流骨子，仅仅是一个动作，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就让她红了脸颊，也不知是她自个儿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裴洲瞪着眼睛盯着墙，盯了一晚上。

　　他睡不着。

　　心里还为了抱那一下愉悦欢喜，手上仿佛还能环抱出她纤细的腰身。

　　他其实当时还想再做点什么，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浅浅环抱一下。

　　夜半时分却有些后悔，他为什么，不能再抱一会儿，或者试探着亲她一下，没准她不反对呢？！

　　后来天际泛白，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化作催眠之音，他才困极了睡过去。

　　裴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和几匹健壮的高头大马，裴家众人都冒着小雨站在门口与裴父和裴恒告别，只裴洲还未出现。

　　裴父恼怒道：“快叫人去把他带过来！别管什么行装了！再等下去何时能到！”

　　大夫人仍旧面色平淡：“已经有人去找了，慌什么。”

　　三夫人在一旁讷讷不言，想上前说两句又不敢的样子，惹的裴父频频看过去，终是叹息一声交代两句：“勿招惹是非，多听大夫人的教诲，无事也少出门。”

　　说完又看向大夫人，态度和语气截然不同：“辛苦你了，暂时还是得由你掌管家事，府内琐事多，若是劳累也可以找人与你分担分担……”说完似乎觉得不妥，没再继续。

　　裴洲迷迷糊糊的被带上马车，衣衫都未来得及穿戴整齐，前襟敞开着露出里襟，腰带也松松垮垮，整个没精没神的样子。

　　心知卓花梨不可能到门口送他，于是只和自己母亲打了招呼就匆忙爬上马车接着睡过去。

　　裴父瞪了好几眼也没被瞧见，憋着气上了马车，裴恒随后。

　　马车晃晃荡荡行驶起来，裴洲昏昏沉沉着进入梦中，直到肚中饥肠辘辘被饿醒。

　　坐直身子懒散的伸个懒腰，趴在小方几上睡了一路腿都空麻了，抖抖腿缓解酸痛。

　　“怎么这么疲累？”裴父眉间三道竖痕隆起，端起手旁的一盏茶品了一口，神色有些不满。

　　裴洲掀开车窗朝外望去，山林间泥泞的土腥气扑面而来，吹散迷蒙逐渐清醒。

　　“夜有所思，因此整夜睡不着。”裴洲将手伸出去探了探，雨滴微渺。

　　裴父放下茶盏的手一顿，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欣慰，居然知道担忧了，这样很好，只有忧虑才能让人多动脑筋，心里装的事情越多，做事情的时候考虑的越周到。

　　“既然没休息好，也别强撑着，马车里地方还算宽余，你凑合着睡，待找到驿站再好好休息。”

　　裴洲摇摇头：“不睡了，我出去透透气。”说完越过裴父和裴恒掀开帘子弓着腰走出去。

　　离着远，也不知道他与骑马的护卫说了什么，就见那护卫与他相视一笑，他还极为热情的拍了拍护卫的肩膀，一副市井纨绔的样子。

　　裴恒冷眼看着，心里止不住的冷笑，目光藏着森然寒意。

　　微凉的细雨扫去他一身慵懒疲乏，身披蓑衣戴着蓑帽，骑马的身姿颇有些英姿焕发之态，兴起之时还快马加鞭跑到前面等他们。

　　裴父稳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或许是年纪大了，舟车劳顿一天身体有些吃不消。

　　裴恒靠坐过去替他揉按眉尾穴道，忍耐着扭身不便的姿势。

　　裴父睁开眼看向他，说道：“不必，你也休息吧。”

　　“儿不累，等到了驿站再歇就行，父亲好好放松一下，您忧思过重，这一路属实辛苦了。”裴恒说话的声音刻意放缓。

　　裴父心里对这个寄予厚望的幼子始终心存期望，即使他母亲做出了违反家规的事情，他也只是对他态度冷淡下来，以此用来警告。

　　裴恒自幼就是他殷切期望的裴家继承人，他的孝心他也心里有数，做事情考虑的也周全。

　　裴父头疼的感觉减轻许多，就连僵硬的肩颈都放松下来，他心里叹息一声，想起独自出去骑马的裴洲，难免做了对比。

　　还是裴恒懂得他的不易。

　　“好多了，你也歇一歇吧。”裴父摆摆手坐直身子，接过裴恒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

　　裴恒垂在腿上的双手颤了颤，他感觉每根手指都已经脱力到发麻，是刚才长时间维持着扭身的姿势，给父亲揉按的结果。

　　父亲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相比之下他这些付出都不算什么。

　　裴洲一路骑马直至驿站，天色已经黑沉，方圆几里只有驿站挂着的灯笼亮着微弱的光，看上去也像是即将淹没在黑暗里，无端让人心中不安。

　　护卫和裴洲先入内，驿站里面倒是烛火通明，大堂摆着长条桌和蒲团，桌上有几盆叫不出花名的各色野花，盘腿而坐的行客都一边交流一边喝酒吃肉，大快朵颐，似乎是江湖人士。

　　裴父和裴恒找了一处僻静又能观大堂全貌的角落坐下，裴洲大咧咧坐在他们对面，和店小二要了一壶酒，一叠牛肉和几样清淡小菜。

　　裴父环顾四周，驿站还是老样子，他每年去庄子上查账的时候都会途中在这里住一晚。

　　裴恒也来了几回，对这驿站也是不感兴趣，看裴洲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忍住调侃几句：“兄长用过膳也早些休息吧，马背之上定也累着了。”

　　说完又疑惑的问了声：“兄长的骑术倒是不凡，不知是何时学的？”

　　说完等待半晌，都不见裴洲说话，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黑沉下来。

　　裴洲夹了一片厚切牛肉，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被酒的辛辣呛了嗓子，龇牙咧嘴一番，惹得周边行客投来诧异的目光。

　　裴恒没想到他如此不顾及形象，当下觉得面上有些难堪：“这里的酒都是万分辛辣的，专门给行客解乏，兄长若是喝不惯，不妨多用些菜。”

　　裴洲喉间还余留火辣的酒香，开口时先咳了一声：“……咳。”

　　“这酒虽然辛辣呛喉，但肺腑皆是热流，喝上一口犹如四肢百骸都通畅了，三弟也尝尝？”又径自倒了一杯，这回先浅尝了一口，而后仰头干了，似乎故意和裴恒对着干。

　　“你……”裴恒还想说些什么，被裴父打断：“好了！吃完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天亮就启程。”

　　最终一盘牛肉尽数被裴洲吃光，酒倒是没喝多少，他除了面色有些红润，衬托的原本就偏白的肤色升腾一丝绯色，眼神带着一丝醉意，被护卫扶着回房，拉扯间衣襟大敞，活脱脱一个风流纨绔。

　　见他们用完膳食，驿站掌柜前来寒暄两句：“今年何必选这么个天气出行？”

　　裴父对外的说法是去庄子上避暑游玩，因此驿站掌柜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是普通的富庶人家的老爷。

　　裴父目送护卫将裴洲带上楼，颔首说道：“索性家中无事，带着家中长子也出来见见世面。“

　　“那位便是长子？”掌柜诧异的往楼上看了一眼，一看就是家里富庶养成的散漫性子，吃喝倒是有一套。

　　心里如何想的总归不能说出来，面上夸赞一番：“两位公子各有千秋，皆是贵人之相，日后必成大器。“

　　裴恒姿态从容的抱拳谦虚道：“承您吉言，必定奋进勤勉。”

　　裴父叹息一句：“只要不惹是生非就行了，这两个儿子总得有一个出息的，不然金山银山也迟早败光。”

　　像是说着便来了气，索性换个话题：“你儿可好？去年可考中一官半职？”

　　掌柜顿时笑了起来，干巴巴的脸上堆起褶皱，笑容透着喜庆：“考上了，现如今在不远处的通县当巡检，虽只是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小职，但好在离家近，十天半月的能回来一次，这就知足了。“

　　裴父又是一阵羡慕，这驿站掌柜虽然做的小生意，只勉强维持生活，但儿子倒是有出息，能考中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也行啊，起码是份官职。

　　再看看他的儿子，一个不学无术，一个瞻予马首，纵然有全国首富的名头又如何，始终无人可将家业守住。

　　他发自肺腑的感叹：“你是个有福之人啊。”

　　翌日寅时天色将要大亮，蒙蒙细雨中还带着丝丝雾气，身上的外衫也不干爽，这种黏黏腻腻的天气使人心情不快。

　　裴洲昨夜虽喝的不多，还是有些醉了，半夜才醒酒，除了行动有些慢，也算是没耽误行程。

　　一上了车厢，又窝在里面开始补觉。

　　裴恒一路都闷闷不乐，心情抑郁，也难得没像昨日那般谄媚。

　　冒着雨一行人终于在晚膳前到达庄子外，两旁是栽种了粮食的土地，长势颇丰，庄子管事带着两个人候在门口，见他们的车马到达连忙上前迎接，引着他们一边走一边介绍。

　　庄子上的房子不少，很多空置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方便他们到了以后可以直接休息。

　　管事身肥体壮，一身膘肉包裹在粗布衣衫下，衣衫看上去非常不合身。

　　他面上带笑的拱手：“老爷今年还是先看账目再去地里看看？”

　　裴洲自己脱下外衫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进椅子里，裴恒极有眼力见的先替裴父脱下外衫整理好，搭在架子上，才顾得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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