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往黄泉

　　少女眼帘半掀半阖，视线朦胧间触及的是一大片暗色。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那个女子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地上，毫无生气可言。难道她打完架睡了一觉，睡到天都快黑了？她现在是身处野外还是——
　　咦，这灰暗的色块似乎分了层并缓慢移动起来，周围还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像是某种摩擦声，连带着自己后背靠着的东西也有晃动感。
　　少女往身后摸了一把，摸到了层层叠叠的坚硬鳞片，冰冰凉滑溜溜，惊得瞳孔一缩，当即跳了起来，意识也登时恢复清明。
　　横亘在眼前，不，将她完全环绕其中的，是如山脉般蜿蜒的庞大蛇躯，泛着暗青灰光泽。她高高仰起头，视线内出现了狰狞无比的硕大蛇头。

　　少女的桃花眼愣愣地与一双充斥着无机质色彩的阴郁竖瞳对视数秒，突然流露明悟之色，“原来是你呀，这就是你所谓的真身？”
　　巨蛇微微有些诧异，“怎么认出来的？”
　　“一模一样的金瞳，很好辨认啊……你竟真是一条蛇啊，还能变幻人形。”少女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但最令她感到惊奇的并非这点，而是女子受到那种程度的攻击居然安然无恙，她忍不住就问出了口，“怎么杀不死呢？你到底怎么办到的？”
　　“因为我早就死了呀。”巨蛇漫不经心地回道。
　　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惊愕得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如玉的素手轻轻戳了戳少女的脸蛋。
　　“这么容易就相信我的话？”
　　巨蛇重又幻化成身姿窈窕的女子，飘到呆呆的少女面前，扑哧笑出了声。
　　“你没骗我。”少女笃定道。如今在女子身上，她感受不到丝毫恶意，直觉告诉她，女子所言非虚，可她仍然很困惑，“你都死了，还留有这么强的力量，而且那具身体明明……”
　　“感觉很真实吧，其实那个是我很早以前蜕下的蛇皮变化而成的躯体，可以承载我遗留下来的能量发动仙术，但被你毁了个彻底。”女子两眼弯弯地笑道，“正式认识一下吧，来自异世界的人类小姑娘，我是曾居住于龙地洞的青鳞大蛇，也有人称呼我为「青蛇仙人」。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把你拉进来，是想跟你单独聊聊，作为你击败我的奖励，告知你想知道的事。”

　　少女当即也自报家门，简单叙述了自己的来历。
　　“唔，你只记得自己在探险时骤然失去意识，醒来后发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吗？探险那段记忆也模糊不清了？”青蛇仙人悬空盘腿而坐，单手撑着下巴问。
　　少女苦恼地点了点头，“当时应该是和其他同伴一起，只是记不真切。”
　　“你到处搜寻与异世界有关的情报，是想回去原来的世界？”
　　对于青蛇仙人的这一问，少女不假思索地予以承认，“那是自然，但一年多来毫无线索，这次也是听说角都大叔他们发现此地一块石碑上有异界来客的记载，我才与他们会合，再次过来确认，可惜石碑残缺，不知后续如何。”
　　石碑不就是被那个蒙面男人劈碎才残缺的么？
　　思及碑文的后半段记录，以及那人对小姑娘竭尽全力的保护，青蛇仙人隐约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时有点古怪，终究没有道出石碑被毁的真相。

　　“仙人姐姐，你从前真的遇见过从异世界来的人吗？”少女迫不及待地问。
　　“嗯，石碑的记载是真的。”青蛇仙人笑了笑，“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在外界游历，来到此地休憩时，忽然天象有异，似是同时出现了两轮圆月，之后便有一人莫名其妙从空中出现，掉落湖中，我将他捞了出来。他穿着异族服饰，重伤昏迷，一周后才醒转，然而语言不通，写的字也很是怪异。待到我教会了他这里的文字，沟通了很久，才确认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除了大陆分布、国家、文化等不同外，他所习武道也与这里的人类不同。”
　　“他应该也不是我那个世界的人。”少女歪着头说道。
　　“没错，你刚说你们那里战斗体系的基础是念能力，他修炼的则是所谓的内力，且剑术卓绝，迅疾又华丽。”青蛇仙人双手托着腮，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他后来……怎么样了？”许是察觉到对方心情的变化，少女问得有点犹豫。
　　“虽说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类，但他的体质和原本修行之法却不排斥自然能量。之前我为了救他，用自己的尖牙为他注入自然能量，他承受住痛苦，还掌握了仙术查克拉，修得了幻术和仙法。”青蛇仙人停顿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睫，“关于他的结局，很遗憾，尽管他一直在寻找回原来世界的办法，但他最终没能回去，死在了这个世界。”

　　少女心里咯噔一下，“你是仙人，也没法帮他？”
　　青蛇仙人摇了摇头，眼底蒙上一层怅然，“仙人纵有一些神通，却非无所不能，也难敌生死。”
　　少女小心地问：“他在这个世界是自然衰老死亡的吗？”
　　“不，是因为救人。”青蛇仙人解释道，“有一天突然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大战，持续数月，还引发了地震和海啸，对大地及生灵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他为了救下一个村子，以剑斩开巨大的陨石，又凭一己之力对抗海啸，最后力竭而亡，被海水吞没，我后来只寻到了他的断剑。”
　　少女惊地瞪大双眼，“第一次忍界大战不是在那时候吧……”
　　“忍界大战？”青蛇仙人哑然失笑，“我倒是听黑蛇提起过，但那只是各国之间的混战罢了。小姑娘，我所说的战斗，可不是那种级别呢，那时甚至都没有忍者的存在。”
　　她笑容微敛，眉眼间恨意若隐若现，“母子打架打得毁天灭地，如同末日降临。”
　　“母子？”少女愈加不解。
　　“那段历史早已被时间湮没，现今无人得知了吧。”青蛇仙人轻叹了一口气，“那位母亲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实力无比强大，我当时震怒之下找了过去，却败于她手。”
　　“是去为他复仇么……”少女想了想继续道，“你说他被海水吞没，只见剑不见人，那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并没死？”
　　“应该不可能。”青蛇仙人否认道，“我曾与他签订契约，能感应其生死。”
　　她放缓了语气，眼神满蕴着温柔和忧伤，“他素来清冷内敛，不善言辞，却乐善好义，他的眼睛，是我见过之人中最纯净的。我察觉到通灵契约有异赶到现场时，已是迟了，只来得及帮他救下那村子里最后一位老人，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又一波海啸中，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到……”
　　少女慢吞吞地吐出一句：“他会不会是回去了呢，他原本那个世界……”
　　青蛇仙人短暂恍惚了一下，喃喃道：“契约关系终止的条件，是解除契约或一方不再存活于这世间，你这么说的话，倒也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她又喟然而叹：“若真是那样，也是如他所愿了，兴许还有生的希望……呵，这会儿想这些做什么呢，已经过去千年了，什么都没有了。”
　　“可仙人姐姐你对他的思念一直都在啊，即使死去，灵魂也长长久久地守在你们相遇的地方。”少女看着神色哀戚的青蛇仙人，有些迟疑地把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他？呃，那种的喜欢……”
　　青蛇仙人略带自嘲地嗤了一声，“看着年纪小，懂的却不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一条蛇会爱上人类，完全不相配，注定没有好结果，我却非走上了这条路。”
　　“不，并无可笑之处。”少女凝视着她的双眼，肃穆诚挚地说道，“我觉得，哪怕是跨越种族、跨越时空，但真心的爱慕，在这世上是极为珍贵难得的，也是金钱和权势都无法占有的。”
　　青蛇仙人怔了怔，竖瞳微张，似有一种微妙的东西触动了她沉寂的灵魂深处，她忍不住抿唇浮出了温煦的笑意，带着一丝释然和欣喜。
　　“真是一个好孩子。”她徐徐落到少女面前，伸手拂过其柔软的头发，随后弹指放出了一个小小的光团。

　　光团飘了起来，越变越大，逐渐现出了一番美好的景象。
　　一名身着素白衣袍的俊美男子在巨大的蓝花楹旁舞剑，飞花随风纷落，长发飘逸隽永，身姿翩若惊鸿，青蛇仙人懒懒地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一手啃着鸡腿，目光却始终凝在树下的人影上，饱含着倾倒万物的缱绻和深情。
　　青蛇仙人缓缓说道：“他结束龙地洞的修行后，我与他一起回到这里，按照他对原来世界的记忆，一点点建起房子、开辟花园。他很是喜欢这棵树，清晨傍晚都会来树下练剑，偶尔也会在上面读书睡觉。我陪着他四处寻找回去的线索，但外出一段时间都会回来，这里，算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死后我也留在了这里，把他的剑封存在了树下。这棵树随时间流转而渐渐枯老，我残存的力量却无力助它。之前，你的两个同伴误入此地被困，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樱花树灵蓦然出现，以令这棵树重获新生为条件哀求我放他们离开，我便应了下来。”
　　“你的放行，救了另一个人的命，让一对相爱之人避免死别。”
　　少女三言两语说了妃音的故事，青蛇仙人一边笑叹着“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一边收回了光团。
　　少女扯了扯她的衣袖，眨巴着眼睛轻声问：“仙人姐姐，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我从未说出口，但他那么聪慧，大概是知晓的吧。”青蛇仙人垂眸半敛怅惘，“我的姐姐也发现了，她坚决不允，让我解除契约、斩断羁绊，甚至以他性命相要挟将我强留在了龙地洞。”
　　“你姐姐真是霸道呢。”少女嘟嘴道。
　　青蛇仙人唇角微弯，抬起手臂搭在少女肩上，“小姑娘，去见见我的这位霸道姐姐吧。”
　　“欸？”少女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你的身体里有一样东西。”青蛇仙人将一根手指虚虚点在少女胸部的位置，“它也许是你来到这个世界，又或是回去的关键。”
　　“怎么会……是什么东西？”少女急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在你战斗的最后一刻我才见到它的存在，感应到它似有特殊能量。”青蛇仙人扯下胸口佩着的黄色猫眼石递给少女，“去龙地洞拜访一下我的姐姐，她名为白蛇仙人，将此物交给她，她会帮你看一看。”
　　“谢谢你，仙人姐姐。”少女捧着猫眼石，真挚地低头道谢。

　　青蛇仙人弯腰抱了抱少女，视线穿透过意识空间的屏障，清晰地见到，那个名叫角都的男人守在昏迷的少女旁，细心为她的伤口做着临时处理。
　　小姑娘的两位同伴均非良善之辈，满身血煞之气，尤其是那个活了挺久的蒙面男人，蕴藏着黑到极致的暗，或许比龙地洞里一群爬行在黑暗中的冷血生物更阴沉可怕。然而，他那双幽深的红底绿眸里，分明深埋着她最为熟悉的情愫。
　　“小姑娘，若你喜欢上一个人，会跨越时空、跨越种族、跨越年龄甚至信仰，去抓住这份感情吗？”青蛇仙人将下巴抵在少女头顶，轻轻地问。
　　“当然会啊。”少女毫不犹豫地应道。
　　“若他是这个世界的人呢？你会为他而留下吗？”青蛇仙人继续问。
　　少女茫然了一瞬，“在这个世界谈恋爱？我没想过啊，一直都忙着做任务，另外还要赚零花钱，找回去的线索……”
　　脑海里没来由地蹦出那只有着极端控制欲的大黑猫说过的话，她脑子一转，咕哝了一句，“说起来，找个厉害忍者当男友也不错，我把他拐回去，气死那一家子让人讨厌的家伙。”
　　“呵，你的身上也有不少故事呢，但没时间继续聊了。”青蛇仙人低声笑了起来，拍了拍少女肩膀，“你差不多该走了。”
　　“等等，这个送你吃，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少女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两颗巧克力糖球，忽又想起对方只是魂体，“你——”
　　“没有关系，我收下了，谢谢。”
　　青蛇仙人笑眯眯地一手抓着糖球，一手在少女眼皮上一抹，“再见了，可爱的小姑娘，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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