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往黄泉

　　果真是鲁莽了。
　　就不该答应这个小混蛋。
　　但不答应的话，她只会去干更蠢的事。
　　真想把她狠狠揍一顿。
　　不，揍了也不会老实。
　　可恶的小丫头。

　　角都坐在床沿边，盯着昏睡的少女，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
　　发生意外以后，他第一时间解开了捆住少女的触手，把她从椅子上放了下来，后来一路抱回了他的房间。
　　虽然小南检查过她的胸口，确认除了被地怨虞刺破流了一点点血，没有什么外伤，而佩恩也用轮回眼探查过，说她体内骨骼经脉没有大的损伤，她吐血昏迷应该是受到龙鳞力量冲击的影响，但角都仍是有点后怕。
　　若这个鬼东西是类似迷你炸弹的存在，一旦受到外力便会爆炸，那这会儿躺着的，可能就是小姑娘的尸体了。
　　哼，死了也是活该。
　　总是不计后果，胆大包天。
　　他愤愤地想着，用力捏住了少女的下巴。
　　赶紧醒过来。
　　果然还是想收拾一顿消消气。

　　少女毫无醒来的征兆。
　　她脸色仍有些苍白，狡黠灵动的眸子闭上了，显得乖顺恬静。低垂的卷翘长睫随着呼吸轻颤，落下半扇形阴影，纤秀的鼻子下面，薄薄的粉色唇瓣微微抿着。
　　角都缓缓松开手，凝视着少女的睡颜，目光最后落在她下巴多出来的红印上，“啧”了一声，站起了身。
　　他与飞段风尘仆仆赶回雨隐村，刚到就被少女拉走，消耗了不少精神力，难免有些疲意。
　　他脱下黑底红云袍，拉下面罩，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穿上了一身黑色浴衣。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黑发上残留的水分，一边走到床边又瞧了瞧少女，然后到书桌旁坐下。晓组织虽然不似其他忍村，每次执行完任务都要规范撰写详细的任务报告书存档，但也要提交一份任务报告。指望飞段那个只管杀人的家伙去写是不可能的，他只好揽下来。
　　写到一半的时候，有雨忍来敲门，给他送来了雨隐村第一季度的财务报告。
　　写完近期任务报告，他便在台灯下仔细研究起晓组织、雨隐村及他管理的地下钱庄近期的财务状况。

　　角都在发现川之国地下钱庄的金额统计有严重错误而怒从心起时，听到了少女微弱的呢喃声。
　　他压下怒气，又来到床边，见少女踢掉被子，蜷成了一团。
　　他侧坐下来，拉过被子覆在她身上，抬手把她略有些蓬乱的柔软银发拨开，看清她侧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以及额上的细汗时，怔了一下。
　　小姑娘发烧了？
　　他摸了摸她额头，皱起了眉。
　　他的房间里向来没有退烧药这种东西。他想了想，开门唤来值守的雨忍，令其以最快的速度送药来。在拿到药后，他凭借着以往拷问、杀害敌人时灌毒药的丰富经验及熟练手法，以尽量温和的方式顺利地把退烧药给少女喂了下去。
　　他把小姑娘重新放回床上，正要离开继续对账时，左臂忽地一沉。
　　少女无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胳膊蹭啊蹭，哑声低语。
　　“祖母……祖母……”

　　真是一个麻烦的小丫头。
　　角都听着她一声又一声的叫唤，郁闷又烦躁。
　　“长不大的小鬼……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祖母……”他冷嗤道，想把胳膊抽出来，但试了两下都没成功。
　　昏睡的少女使出的力气不小，将他胳膊抓得紧紧的，俨然将他当成了可以依赖之人，死活不撒手。
　　角都有点不耐烦了，正打算用强硬一点的方式把她手指掰开，低低的啜泣声传入了他耳朵。他对女人哭哭啼啼向来无动于衷亦无怜悯之意，被惹烦了甚至直接动手，但此刻面对如幼猫一般时断时续呜咽的小姑娘，心肠莫名地冷硬不下来。
　　这家伙竟然会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但在这种不省人事的情形下——
　　角都低头凝视着少女，思忖片刻，压低身子，凑近她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
　　少女只有含糊的呓语，不是在想祖母，就是在喊冷。
　　看来她的戒心已刻入心灵和头脑深处，不会轻易吐露自己信息。
　　角都觉得，比起失望，他更多的倒是欣然。
　　于是，在小姑娘一把环住他腰靠上来时，他并未本能地去推开，反而将她往床内侧挪了挪，接着长腿一抬，搂着她顺势躺了下来。
　　就陪这小家伙一会儿吧，等她睡沉了再去对账……角都如此想道。

　　角都低估了少女的黏人程度。
　　怕冷的小姑娘对于身边多出来的一团热源不自觉地想要靠得更近，将自己缩在里面，去享受那源源不断的温暖。
　　角都有点不习惯在床上被人如此近身，稍一退让，她立即紧贴而上，小手圈得更紧，恨不得完全融入他的身体里。
　　角都盯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大掌落在她后背上拍抚了两下。
　　他要收回刚才的评价，看这家伙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什么戒心……

　　窗外天已经黑了，雨声潺潺，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显得有些昏暗。
　　角都本想闭上眼养会儿神，却渐渐养出几分困意，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村子里到处是四散奔逃的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惨叫声、脚步声混杂着鸡鸣狗吠响成一片。
　　飞段肆无忌惮地往前冲，去追杀那些逃得快的青壮年，当然普通人再快的速度，落在他们眼里，无异于是慢动作。飞段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打斗动静也闹得很大。
　　角都不疾不徐地走着，视线扫过墙体上孩童的涂鸦，落在一户紧闭的大门上。
　　里面有人。
　　他毫不费力地踹开门，踏入了院子里。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种了一些蔬菜和花草。
　　“没人能逃得掉，出来吧。”
　　他懒得进屋去抓人，就站在院子中间，等着猎物主动赴死。
　　没过多久，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她大概知道必死无疑，虽有悲戚之色，却没有哀求讨饶，开口只有一句话：“反正老头子早死了，就我老太婆一个人孤零零住这儿，你要杀的话，就动手吧。”
　　角都没吭声，也没动手，在心底默默数着“一、二、三……”
　　还没数到三，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惊惶失色地窜了出来。
　　是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女孩，金发蓝眸，张开双手挡在老妇人面前，满脸敌意地瞪着他，大声质问：“你是谁？你来这里……”
　　角都没等她说完便遽然发动了地怨虞，疾速贯穿了她的心脏。她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来。
　　任务目标如果并非忍者而是普通人，角都一般都是一击致命，也不会让他们死得太痛苦。
　　他往里走了几步，目光逡巡一圈，确定没有活口，便准备离开，经过小女孩身边时，无意中低头瞥了一眼，才看见她手上攥着一枝白色风铃状的干花。
　　这是叫铃兰还是叫什么来着……算了，想这个做什么，还是快点揪出村里那些躲起来的人，把这无趣的任务了结掉。
　　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跳跃的思绪瞬间烟消云散。

　　“大叔……大叔……”
　　刚走到院门那里的角都，突然听到了弱弱的呼唤声。
　　他讶异地转过身，见那倒地的小女孩竟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的身形逐渐拉长，头发颜色由灿烂的金色转为月华般的银色，面容模糊了一瞬变成了另一张脸，唯一没怎么变的是那双宝蓝色的眸子。
　　“大叔……好痛……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捂着空荡荡的胸口痛苦地质问，裙子上满是鲜血。
　　角都呼吸一窒，五颗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
　　他慌张地跃起又落下，一把扶住再度跌倒的她，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大叔——”
　　角都猛地惊醒，急促喘着气。
　　耳畔似乎还响着少女悲伤的呼喊，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双涣散无神的蓝眸。
　　怀里温软的身体让他一愣，第一反应是床上怎么会有个女人，差点丢出去，待看清是少女，忍不住抱紧她，把下巴抵在了她的脑袋上。
　　幸好是梦……像幻术一样，暂时混乱了他的感官。
　　但有点奇怪，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怎么会梦见那次屠村，还梦见自己杀掉了——
　　等等，他为什么会恐惧？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会庆幸？
　　只信任金钱不相信感情也从不在乎别人死活的他，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留意起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为什么待她是不一样的？
　　仅仅因为她的招财体质，而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吗？
　　角都慢慢松开怀抱，单手撑头，定定地看着少女，目光复杂。

　　小姑娘紧紧偎依在他身边，像是进入了安稳的深睡眠。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她的额头和脸颊，见已退烧，心中略安。
　　小姑娘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跟他粗粝手掌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摸起来柔软又富有弹性。
　　带茧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精致的五官，最后定在她的唇角。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蛊惑他：继续抱着她，抚摸她，亲亲她……

　　该死！
　　角都恨不得把心底的小人拉出来捶一顿。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心烦意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立在了离小姑娘最远的窗口。
　　即使光线并不明亮，他也透过窗玻璃上映出来的那双阴沉沉的眸子，看清楚了深藏在体内的浓重黏稠的可怕欲望。
　　那也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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