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言

　　谢聆听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手心温度很高，雪花沾到就融化了。
　　她手握成拳头，那一丝冰凉的触感已经消逝。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她拍掉头上的雪，语气淡薄丝毫没有情绪：“薄总还有赏雪的好心情呢，你慢慢赏，让开。”
　　那么平淡的一句话，听到薄靳言耳朵里全是讽刺意味。

　　他问：“火气那么大，谁惹你了？”
　　谢聆听冷笑一声：“除了你还会有谁？”
　　薄靳言眉心紧拧，脸上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谢聆听只觉得好笑，她以前怎么没觉得面前的人那么会演戏。
　　“薄总在装无辜吗？那么多公司连连拒绝我，薄氏还那么巧出了招聘信息。”
　　“公司岗位缺人发布招聘信息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都是用没有秘书经验来拒绝我，我可以接受，但是他竟然推荐我去薄氏面试，这很难不让我怀疑薄总你从中作梗。”
　　“你觉得是我和他们说不录用你？”
　　谢聆听不再说话，她的沉默就是回答。

　　薄靳言抬手拂去她肩上的雪花，两人的距离很近，他温热的呼吸吐在她额头。
　　谢聆听往后撤一步，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接触还是会让她慌神。

　　薄靳言看到她的动作后，只是轻轻叹气。
　　“我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吗？”
　　谢聆听皱眉：“不信。”
　　那么狡猾奸诈的一个人让她怎么再信。
　　薄靳言第一次体会到被她不相信的感觉，他眉眼清冷，不把情绪外露。

　　谢聆听见他还不让开，干脆转身回去刚来的路。
　　他在雪天点了一支烟，燃到一半他就捻灭扔进垃圾桶里。
　　他们各自向对方反方向走去，像不再相交的两条线。

　　*

　　高闵敲门进来送文件，薄靳言手里转着笔也不签字，背靠在椅子上，问：“面试怎么样？”
　　高闵开始认真阐述：“发布招聘信息到现在已经来了不下五十人，没有太太。”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说错了。
　　早就不是太太了。

　　高闵小心抬头去看薄靳言的表情。
　　他只是淡淡的说：“撤掉。”
　　高闵点点头：“好的薄总。”
　　刚要走，薄靳言叫住他。
　　“高闵，除了发布招聘信息你还做了什么？”
　　他“啊”一声，笑了笑：“我还去和其他招聘秘书的公司打了招呼。”
　　薄靳言扶住额头，压抑住想拿文件砸他的动作。
　　就是他，让他背锅。
　　“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做这个了？”
　　高闵眨了眨眼，结巴道：“您没有这个意思吗？”

　　他记得上午刚上班时，薄靳言叫他进办公室，没有头绪的问：“工作量大吗？”
　　他还纳闷薄总突然关心起他了，官方道：“还行？”
　　薄靳言提高音量，重复他的话：“还行？”
　　“不大，工作量一点都不大。”
　　“不大？”
　　高闵紧张的搓搓手，到底要他怎样。
　　他小心翼翼的吐出一个字：“大？”
　　“大就再找一个秘书分担工作。”
　　“啊？”
　　“别啊了，快去做。”
　　高闵走出办公室，进到一旁的秘书室。
　　里面的人一看他出来后脸色不好，都围过来。
　　“怎么了，总秘。”
　　“薄总骂你了？”
　　“总秘，薄总怎么了？”
　　“总秘，今天薄总心情不好？”
　　“……”
　　高闵抬头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一共六个，还不够？
　　没过一会，薄靳言又叫他进去。
　　接下来的话才让高闵顿然大悟。
　　“一定要找像谢聆听这样能干的，懂吗？”
　　高闵先是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薄总的意思：“我懂我懂。”
　　然后他就让底下人发布了招聘秘书的信息，可是过了两个小时来的人很多，却没有谢聆听的影子。
　　他又揣测薄靳言的意思，上网搜了梁城招聘秘书的公司。
　　一一打电话过去“问好”。
　　……

　　薄靳言放低声音：“去给那些公司打电话解释。”
　　高闵有些冒冷汗：“好。”

　　谢聆听下午在一家大型的工作室面试，成功了。
　　她的上头是一位女设计师，工作室就是她开的。
　　谢聆听直接就开始工作，很荣幸刚来就当上了总秘。
　　其实秘书也就两个人，她领头。

　　另外一个也是女生，她看到谢聆听在旁边的位置收拾东西，侧头关心道：“怎么样？这公司环境不错吧。”
　　谢聆听不想一进来就处理不好关系，笑笑：“嗯。”
　　直到设计师送来工牌，她的笑容渐渐消失。
　　总秘。

　　谢聆听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笑着向设计师道谢。
　　设计师持着官方的笑容：“来了梦幻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欢迎你。我叫孟忆，大家都叫我孟姐。”
　　谢聆听站起身45°弯腰：“孟姐。”
　　孟忆摊开手指向表情不怎么好的严佟：“这是严佟，也是秘书，现在就在你手底下工作了。”
　　谢聆听侧身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叫谢聆听。”

　　严佟直接无视掉，起身对孟忆说：“孟姐，我有话对你说。”
　　孟忆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笑容依旧不变：“去我办公室。”
　　谢聆听看着关闭的办公室门，轻声叹气，继续收拾东西。

　　孟忆坐在办公桌里的椅子上，严佟笔直的站在对面。
　　“是在为总秘的位子找我？”
　　严佟说：“孟姐，我跟了你两年，为什么总秘不是我？”
　　孟忆抿了口桌上的咖啡。
　　严佟又道：“秘书的工作量不大，我一个人完全可以胜任。原先我就不理解您再招秘书的行为，现在还把总秘的位置给她，让我情何以堪？”
　　孟忆笑：“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情面？”

　　她微微往前倾身把桌上的平板递给她，上面是薄氏的资料。
　　“梦幻最近正在和其他三家设计工作室争薄氏的项目，只要我们拿下，让梦幻再上一层楼不是问题。”
　　“你不是不知道，薄氏一直在四家工作室中摇摆不定。这次为他们新一年的工牌设计，我们必须拿下。”
　　严佟把平板放下，不解：“那这和那个新来的做总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上午听说好多家公司都收到了禁止收谢聆听做秘书的‘警告’，那个时候薄氏发布招聘秘书信息，你觉得是什么？”
　　“为了谢聆听？”
　　孟忆打了个响指：“聪明。”

　　严佟摇摇头：“孟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跟了你两年，你也要看看情分吧。”
　　“在我这里，情分可没有利益重要。也别说我对你没有情分，你也说了我身边秘书的工作量不大，一个人完全可以胜任。你觉得我为什么留下你？”
　　严佟怔住。
　　孟忆眸底变得清冷：“严佟，我给你个忠告。别摆脸色，谢聆听也许可以成为你飞黄腾达的关键人物。”

　　严佟出去后，孟忆拿过平板，薄靳言的照片在一堆文字的左侧。
　　那么优秀的男人，她惦记了两年。
　　但在她这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在外面人人都敬佩她，说她一个女人竟然能把工作室开那么大。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打算做梦幻是因为薄靳言。
　　她的设计能力不差，甚至可以称为梁城的设计天才。
　　可她没有什么梦想，只想在哪个设计公司找个工作，直到她在网上看到了薄靳言的照片。
　　五官端正，眸色清冽，薄唇，有着一双桃花眼，笔挺的鼻子。
　　很帅，很优秀。
　　她想和他一样优秀，于是决定自己开工作室，也就这样才有了梦幻。
　　刚开梦幻那几天，她忙着很多事，在空闲时间知道薄靳言早就结婚的消息，同样在微博上看到了谢聆听的照片。
　　很漂亮，配得上他。
　　她很理智，喜欢不一定要拥有。
　　孟忆摸摸口袋，想拿烟，想想还是算了。

　　严佟出去后，看见低头忙着自己的事的谢聆听，想起孟忆的话。
　　拾起笑容主动打招呼：“聆听姐，需要我帮忙吗？”
　　谢聆听轻轻皱了皱眉头，可能是因为王梣的原因，她不太喜欢“聆听姐”这个称呼。
　　但还是压住心中的异样：“不用，谢谢。”

　　严佟没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工位。
　　拿出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谢聆听”。
　　很快谢聆听和薄靳言的许多报道就蹦出来。
　　这些讯息告诉她，他们是夫妻。
　　严佟扣灭手机，瞄了谢聆听一眼。
　　她想通了，什么总秘，她不稀罕了。
　　现在只要攀上谢聆听，以后的日子可要比总秘快活。

　　这里下班很早，早八晚五。
　　谢聆听待到五点半才离开公司，工作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关好门窗和灯，出了大楼。
　　盛颐在一边等她。
　　谢聆听跑过去：“我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
　　盛颐双手摊开：“你找到工作你不得请我吃饭吗？”
　　谢聆听把包斜挎好：“走，姐请你，随便选。”

　　盛颐带着谢聆听公交车地铁站来回辗转，终于到了。
　　谢聆听定睛一看，竟然是上次他们一起吃的大排档。
　　“怎么来这？”
　　“上次跟你吃过一次，忘不掉。”
　　他们坐好，点了一堆。
　　谢聆听吐槽他：“你能吃完？”
　　盛颐已经迫不及待拆开一次性筷子了：“我在公司待了一整天，我一直以为当老板很容易，坐在办公室吹吹空调签签字就行，没想到那么累。”
　　谢聆听给他夹菜：“适应一段时间就好。”
　　“没良心的女人，我第一次接触商业，你还不来哥身边帮我，跑去什么设计公司。”
　　谢聆听抬手揪起他的耳朵：“再说一遍？”
　　盛颐求饶：“错了听姐，我错了。”

　　薄靳言按上车窗，把外面的视野隔绝。
　　这是第二次，看到他们那么快乐的一起吃饭。
　　他示意高闵开车。
　　高闵透过后视镜悄咪咪看薄靳言的表情。
　　有些孤寂伤感，竟然还有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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