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情长

　　第二天早上小浅做了早饭给二小姐送去，半路被告知二小姐已经到了偏厅会客，叫她把早点送在偏厅。
　　小浅敲了敲门，里面隐约传来二小姐的应答，小浅推开门进去，发现二小姐罕见的穿了庄重的衣服坐在圆凳上，手上拈着一支桂花靠在怀里，坐的十分端正，眼睛看着前方。
　　不远处有个男子正拿着毛笔仔细描摹，小浅心中了然，原来是请了画师给二小姐画像，不过这画师长相也不错，小浅快速瞟了两眼，脚下没停走到二小姐身边温声道：“小姐，早饭怎么办……”
　　二小姐看了画师一眼，画师也听到了小浅的话，说道：“无妨，我们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再继续。”
　　二小姐微微低头：“宫桓公子也休息一下吧，你一早便在这里等着，早该差遣丫鬟来叫醒我的。”
　　“姑姑叫我早点来，我也早起习惯了，听闻二小姐温柔素净，又不失灵动，宫某昨夜就很期待今天的初遇，二小姐容貌果真如姑姑所说的那般独一无二，楚楚动人。”
　　二小姐笑了笑，客气道：“公子谬赞了。”
　　小浅将早点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说道：“先生也来尝尝吧。”
　　宫桓摆摆手：“多谢好意，宫某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二小姐吃了点后就放下了筷子，问宫桓：“公子，这幅画大概需要画多久？”
　　宫桓微微思索：“带上上色大概要两天。”小浅听到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宫桓接着说：“今天需要摆好动作，等描好了线，明天上色就可以随意坐了，如果有需要会坐正再看一眼，不过没有今天这么枯燥，小姐可以随意点，读读书，弹弹琴，都是可以的。”
　　“谢公子体谅，不过公子也要注意自己身体，切莫操劳。”
　　二人你来我往客气许久，小浅收拾完东西就回去了。
　　等到中午来，做了两人份的，吃完二人各自安排的休息了，下午又接着开始画，等到吃完饭的时候，二小姐才回到家。
　　小浅感叹道：“小姐竟然坐在那里坐了一整天，这可真是个力气活，得多吃点饭才行。”
　　二小姐笑道：“就坐了一天，都没出去走走，怎么能吃进饭。”
　　小浅又想起之前那个画师，眉眼温顺，又斯文秀气，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她不禁说道：“今天那个画师举手投足也很文雅，而且年纪轻轻，我之前见到的画师都是老夫子老大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师呢！”
　　说话间还给二小姐乘了半碗米饭，二小姐拿起筷子，缓缓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安排的。”
　　“我不知道。”
　　二小姐淡淡地回答：“是大夫人。”
　　“啊？”小浅惊讶：“他是大夫人的人？”
　　画师给二小姐画像是合理的事情，但是如果是大夫人安排的亲戚还风华正茂，特别讨喜，这个画师出现在二小姐面前时，一切好像就变的没有那么简单了。
　　小浅不知道该怎么讲，虽然教中都传二小姐不喜欢大夫人，但是现在当着正主的面还是不要造次的要好。
　　小浅想了想，还是规规矩矩说道：“这大夫人……也是费心了，要是能画出来栩栩如生的画来，放在书房珍藏起来也是好的。”
　　二小姐安静的吃饭，不久轻轻叹了口气：“留着画有什么用，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也不是我的东西就是了。”
　　宫桓给二小姐作画第二天，大夫人就来做客，寒暄过后问二小姐对宫桓的看法。
　　二小姐低着头盯着柔软的裙边，少顷安静地答道：“宫桓公子才华横溢，博古通今，恐怕不止是一个画师这么简单吧。不过现当下家里事这么多，爹爹还下落不明，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吟诗作画。”
　　这一番话下来，二人身边的丫鬟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大夫人似乎是见怪不怪了，也不把二小姐这段话当回事，抿了口茶，笑着说：“你是朱成笑天的女儿，性子都随了些，你说的也有理，现下魔教不太平，你身边没有个人贴身保护，我把他安排在你身边，就当护卫使唤吧。”
　　“大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家里护卫很多，用不上让一个我不认识的外人来做，何况我看他也是文弱书生，不要为难他的好，我今日就找朱成萧要些护卫，不过大夫人也不必太过于紧张，魔教戒备森严，一般人都进不来，您大可放心。”
　　“好吧。你竟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依了你。”大夫人优雅地起身，身边的丫鬟赶忙小心地给披上薄披风，她回头不慌不忙地说。
　　“前几日你不是落水了么，身子好些了没？以后走路也要小心，杀人不只有刀枪棍棒，你可要千万小心，以后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二小姐起身送客，目送大夫人出门后，旁边的小浅才敢开口小声说道：“大……大夫人这番话，听着怎么那么吓人啊……”
　　二小姐说：“她是想在我身边安插人，好看住我，我现在都怀疑，之前落水是不是也是她安排的。”
　　“啊？”小浅吓的脸更白了一些：“那那那该怎么办啊？她会不会还对你下手啊？”
　　二小姐反而很淡定：“我们没有证据，而且也没办法，春婷院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我要是公然反抗指控她，今后的日子会更难过。不过她也不敢明目张胆骑在我头上，只要爹爹还活着，我就不怕她。”
　　“小姐……”小浅被二小姐表现出来的的沉稳震撼到了，大家闺秀就是有气质，换做是她早就吓的跑路了。
　　“不说她了，你接着和我讲讲外面的事吧。”
　　小浅以往的工作就是照顾二小姐饮食，前几天偶然说起中元节，她就讲了自己遇到的趣事，二小姐很喜欢听，最近一有时间就留下来和二小姐讲讲这些，她非常喜欢听，二人时常聊到半夜。
　　今天小浅回去时也是半夜了，她挑着灯从侧门回后厨，走在半路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去？”
　　“哇——”小浅吓得灯都掉了，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回头，隐隐约约的亮光中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小宁。
　　小浅生气得大叫：“你要吓死我！大晚上的，都没个声音。”
　　小宁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接着追问：“你在二小姐那做什么呢，这么晚。”
　　小浅拿起掉了的灯，吹了吹灯芯，岌岌可危的小火苗才堪堪被抢救过来，她没好气地说：“二小姐留我说话呢，没干什么。”
　　“她同你讲了什么？”
　　“没啥，姑娘们的话题。”
　　小浅拿好灯，才有空好好看了看小宁，几天没见小宁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穿着黑色的衣服，拧着眉头，看上去认真又深沉。
　　小浅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调到春婷院做事了吗？怎么样，习不习惯？”
　　小宁答道：“你见我走哪里不习惯过。别说我了，我来这里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不要离春婷院的人太近。”
　　“为什么啊？”小浅好奇道：“二小姐人挺好啊，只不过大夫人可能有点嚣张，也没有出现啥大问题。”
　　小宁白了她一眼：“就你这榆木疙瘩脑袋能看出个什么，你听我的就行，能不去就别去，尤其这么晚了，更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走夜路，知道了吗？”
　　小浅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多注意就是了。”
　　“对了，那个砍柴的那个……林山还在吗？”
　　“在啊，怎么了？”
　　“没事，你要是实在不行就把他带上，壮壮胆也行，还有个帮手。”
　　小浅被说的奇奇怪怪，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小宁说完就匆匆走了，小浅被他这么神神秘秘的劲道影响了，看到空无一人的小路也有点害怕，一路小跑回去了。
　　莫怀凌此时全然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晚上费尽心思混进了地牢。
　　牢里灯光昏暗，又挤又脏，时不时传来几声鼾声，还有断断续续的病痛□□。
　　听到走廊里莫怀凌的脚步声，还有人跌跌撞撞伸出手要抓他的衣服，突然又有人爆发出怪笑，指着莫怀凌说是他爹来接他了。旁边的狱友早已习惯了他的疯疯癫癫，伸出脚使劲踹了几脚，又翻了个身睡了。
　　莫怀凌忍着酸臭味快速走过这一片，这片他上次来的时候就找过了，一无所获。
　　他断定在更深的地方应该还有其它的牢房，关押着最重要的犯人，虽然不相信他的娘亲会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但是终归要一探究竟。
　　果然在地牢的尽头还有一段路，莫怀凌贴着墙边走了上去，在拐角处往里一看，有两个人守着一扇铁门。
　　应该就是这里。
　　莫怀凌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两根银针，运起内力打了出去，不远处的看守应声倒地。
　　莫怀凌赶紧溜了进去。
　　地牢里昏暗无比，空旷寂静的空间里时不时会有水滴落的声音，莫怀凌心中有些害怕，但也鼓起勇气开始寻找。
　　地牢这端明显和刚刚的不一样，牢房不多，但都十分坚固，莫怀凌一个一个往里看去，发现都是用粗链子绑在柱子上的人，身形一看就是男人，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娘亲。
　　看到第三个的时候，莫怀凌啊的一声，没忍住脱口而出。
　　“舅舅！”
　　当初东冉探听到消息说廉安被抓住了，大家都不太相信，没想到今日夜闯地牢，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他。
　　廉安也被绑着，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是怀凌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我娘的下落，没想到碰到了您，您怎么会被关在牢里？”
　　莫怀凌摸出一根铁丝熟练地开锁，进去之后手忙脚乱地给廉安松绑。
　　廉安说道：“打赌输了，就在这里待一段时日。”
　　“啊？”莫怀凌懵了。
　　廉安问道：“你说你来找你娘？谁让你来的？”
　　莫怀凌乖乖回答：“是我和千里阁做的交易，他们告诉我，我娘在魔教。”
　　廉安叹了口气。
　　“莫小子，你被骗了。”
　　“啊？？”莫怀凌更懵了。“我娘不在魔教？”
　　廉安叹了口气，没打算多说，反而转移了话题。
　　“我上次追查魔教押送一批工匠那件事，唐家二公子有没有与你说过？我查到了朱成笑天和楚朝的头上了，他们在秘密打造武器和甲胄，被我发现了。我破坏了一部分武器。后来我堵了朱成笑天，和他比武却输了，他就把我关在了这里。”
　　廉安静静地说了许多，完全没有读懂莫怀凌此刻脸上的震惊。
　　莫怀凌心想我娘果然不在牢里，这要是真被关在又黑又脏的地牢里这么多年，那得受多少苦，看来得去其他地方找找了。
　　“他功力大增，现在恐怕再无敌手了。”
　　莫怀凌拉回思绪。
　　“不是，舅舅，您见到了朱成笑天？还被他打伤了关在这里？您是在哪找到他的？还有，您有没有问我娘的事情啊？”
　　廉安活动了下筋骨。
　　“我问了，当时我被打败，我问你娘的下落，他说打个赌，将我关进地牢要是有人来救我，下次见面就告诉我你娘的下落。”
　　莫怀凌沉默了，他完全不理解廉安的脑回路，这完全没有依据的打赌他是怎么信的？
　　那朱成笑天就是看准了他舅舅耿直的性子才这么坑骗他的，居然还蹲了这么久的牢。
　　“舅舅，我们快走吧。”
　　二人出了牢房后，廉安要带着莫怀凌一起走，莫怀凌拒绝了。
　　“我为了混进来，弄了个假身份，要是我和你一起走了一定会穿帮的，以后就不好行动了，舅舅，还是你一个人走吧，我会继续想办法找我娘的。”
　　廉安看着眼前的小子，突然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莫怀凌也有些看不懂。
　　不过不懂青山酌酒客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人都不懂他。
　　最后，廉安还是说话了。
　　“莫小子，尽人事，听天命，凡事尽力就好，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去吧。”
　　莫怀凌有点听不懂，但也就当长辈对晚辈的叮嘱听了，连忙点头，目送舅舅在暗夜中离去。
　　自己也溜回了后厨。
　　第二天生活照旧，小浅择菜的时候和莫怀凌说起小宁之前让她注意安全，必要时带上莫怀凌壮胆这件事，莫怀凌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宁的意思。
　　莫怀凌心想：春婷院的人开始不安宁了，继续待在这里也找不到娘亲的线索，倒不如跟着一起动，他拍了拍小浅说道：“以后你一个人的话就带上我，我给你壮胆。”
　　小浅一脸嫌弃，眼睛上上下下把莫怀凌扫了一遍，她的表情仿佛他身上就写了不靠谱三个大字，不过还是忍住没有吐槽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日子慢慢地过去，小浅的生活简单又忙碌，后厨依旧火热。
　　莫怀凌偶尔晚上就不见了踪影，听到后厨监管的人提到过，魔教好像在和外面的人打仗，大冲突没有，小冲突不断。
　　有人说在和前朝七皇子打，有的说是南下，要吞并山月教，久而久之大家都没有了之前的热切，只有坐下茶余饭后问一嘴：今天魔教又打到哪了？莫怀凌有时候也问：“有没有打神巫教啊？”其他人稍加思索，都摇头：“没有没有。”
　　莫怀凌心中也着急，自己在这里耽搁地够久了，自己办的事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且更可怕的是自己好像喜欢上这里的生活了，忙碌单调又充实。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就是一瞬的事，相比于自由，他更放不下身边的这些事，神巫教的责任、昏迷不醒的老爹、失踪的的母亲，还要其它各个势力接触。
　　对了，还有寒冰雪莲的下落，当时在天山遇到的雁大哥说自己还算是前朝的皇亲国戚，他瞬间觉得自己压力很大。
　　如果让他过现在的生活，那他一辈子也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我再找一段时间，要是还查不出什么我也不能呆在这里了。”
　　莫怀凌打定了主意，自己默默的又练了一遍功就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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