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青纪事

　　小姑娘可算是不再哭了，跟着子泓乘车回军营，一路上情绪低落，忧郁模样让人心疼。

　　洛子泓心里踌躇很久，开口道：“婧儿……”

　　她打断了他，“戴着护腕还弄伤了手腕。泓哥哥，为了我，值得吗？本来就伤过手，还用重箭救我。”

　　洛子泓失神一刹，又听她说：“重箭杀伤力强，准头却不如轻箭，陛下的箭术倒是让婧儿开了眼界。”

　　他在袖中扭了扭手腕，笑道：“何来此说，被挟持的哪怕是个普通民女，我也得救她啊。”

　　她也笑了，带着几分怜悯，道：“如果只是个普通民女，陛下还会亲自搭弓放箭吗？再贤德爱民的君主都是人，都有一己私欲。如果只是个普通民女，陛下还愿意冒着废掉一只手的风险用重箭来救她吗？”

　　他沉默，片刻，他自嘲般叹了口气，笑道：“看来…朕这个皇帝做的还是不够好……”

　　百里婧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人都有一己私欲的。”

　　“是吗？”，洛子泓道，“一己私欲？若我控制不住我这一己私欲，可能婧儿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她鸦睫颤了颤，道：“陛下不愧是陛下，婧儿无言以对了。”

　　洛子泓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摊开放在膝上，那伤疤仍在，可能这辈子也无法消失彻底，就好像她，是他这辈子也得不到的一样。

　　“朕自幼最擅长的就是阴谋和算计。”，他对她说，“朕可以用整个棋盘将你囚禁在朕的世界里……”

　　她与他对视，他看着她的漆黑瞳仁幽远深邃，宛如要将她吞噬的深潭。

　　洛子泓续道：“可是朕……朕…舍不得……”

　　百里婧眼中浮出几点不忍，她道：“人只有一颗心，这世，我心上只能装下荣璟，如果陛下愿意等，婧儿愿待来世，来世…若是有缘自会再见的。”

　　洛子泓一怔，遂笑道：“说好了，若是来世有缘，你可不许再抛下我。”

　　百里婧笑着与他约定。

　　暮春的暖风携着花香，穿过车窗，将锦纱的帘子轻轻掀起。

　　他说：“我母亲是下凡来的神女［注：故事会在日后的上卷中讲述］，她虽然失了神力，但还有血脉在，这一半的神仙血脉虽不足以让朕长生，但是也足够让我看好这个太平盛世了。抱歉，可能…来世你要久等了。”

　　她不由错愕，“仙…仙人？”。

　　难怪他气质惊人，竟有一半的神仙血脉。

　　“是。我父母的人神之恋怕是都被写到茶楼酒肆说书人的话本子里去了。”，洛子泓笑意晏晏，他眯着眼睛微笑的模样好看极了，“看你好奇的样子……若是愿意可以去建章宫同太后聊聊天，她会喜欢你的。”

　　百里婧点点头，问道：“泓哥哥…荣璟他不会有事吧……”

　　他知道她肯定还在担心慕荣璟，开口安慰道：“别担心，璟儿福泽深厚，他肯定没问题的。”

　　她应了一声，沉默半晌，又开口问道：“泓哥哥，你有仙人的血脉，那你可会些法术？”

　　他揉了揉手腕，道：“手腕伤到了，也没什么壮观的……”

　　洛子泓挽手捏决，一团金光浮现在他的指尖，宛如烛火，金光闪了闪，哧地灭掉了。她瞳孔猝然一缩，不由惊叹。

　　他捏着手腕一哂，道：“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默了一会儿，问：“还是疼吗？”

　　他只是“嗯”了一声，遂拘谨地将手缩了回去。

　　“不用处理一下吗？”

　　少年天子神情青涩得像个孩子，“那……”

　　他想了想，还是乖乖地把卸下来的护腕缠了回去。

　　辗转间，终于赶赴军营。

　　她跑进帐去，慕荣璟还昏睡着，她焦急地问太医正：“他怎么样了？”

　　太医正叹了口气，“慕将军受了重伤，断了一根肋骨，肩上被箭穿透，之前的刀伤撕裂，新的刀伤又添……臣已经竭力救治，虽然少将军不知何时才能醒转，好在并无性命之虞了。”

　　她听了，不由落下泪来。

　　“姑娘别哭，这东西，臣给将军切脉时发现的，应该是很宝贵的，将军手里紧紧攥着的。”，太医正呈上一物。

　　她接过一看，是她制的剑佩，流苏上沾染了血迹，她叹了口气，将剑佩放回他手中，轻轻将他的手拢好。

　　他平日里总强调说她是他的“邻家姊姊”，只怕这心里，早把她看作恋人了。

　　她抹了抹眼泪，看着荣璟苍白的脸，心里只觉刀割一般。

　　「做将军可能就是这样罢……但…我愿你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可我亦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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