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不到的地方

　　每到了饭点村里家家的屋里都飘着饭菜香味，总有一些不识趣的小孩一到饭点就跑到别人家去玩，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别人家的餐桌。我就是这样的小孩。
　　“别老去人家家里吃，羞不羞人？”奶奶总是这么说我。
　　我从小就面临着是否要为五斗米折腰的难题，最后我都是选择五斗米。别人家里的无论是菜还是米饭，都比奶奶做的香。

　　天快黑的时候，就去二爷爷家。他们家的房子跟我爷爷家一样是土房子，从侧屋进去是一间小房间，他们在这里吃饭看电视。进门右边有火炉，墙上贴满了报纸，密密麻麻的，有一些已经掉了一小块，有些还很平整。二爷爷家里总是有很多报纸，有的时候看到他坐在火炉旁边看报，墙面上的报纸开了就用新的报纸糊上。不像我爷爷家，那墙壁上的报纸都已经被我们蹭得掉得七七八八只剩一小块一小块的残余的纸片贴在墙上。
　　二爷爷习惯在七点的时候看新闻联播，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花生米。这个时候二奶奶和小婶在厨房做饭，五花肉炒辣椒、豌豆尖肉丸汤、四季豆焖土豆……铁锅和锅铲的碰撞的声音从里边的厨房传出来，肉香、菜香穿过几间屋子，让人直流口水。
　　我扒在他们家门边，假装是过来看电视，看得很认真，眼睛盯得都发酸。他们家是彩色电视，我爷爷家里只是一台老的黑白电视。但电视里的新闻说的什么其实我并不懂，我的心在美好的厨房里，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瞟着二爷爷酒杯旁边的花生，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
　　二爷爷很少会给我吃，他假装没看到我，冷着脸喝酒，看电视，吃花生。一颗花生米下嘴，卟哧卟哧的咀嚼声，特别清脆。每一声都能耗掉我一口口水。

　　小婶从厨房端出热腾腾的肉，她一步一步走近，肉香离我越来越近。我可好久没吃肉了！那肥美的充满油脂的亮油油的大五花肉片，看得我发愣，口水已经把木门框沾湿成清润色。
　　小婶看到了门槛旁边的愣愣的小人儿，那直勾勾的眼神，可能跟村边那只狗差不多。但她不能给我吃，若是给了，二爷爷就要骂人，“哪来的野崽子…”二爷爷抿了口酒嘟囔，说的小声，但还是能听到。有的时候他直接推手示意我走，打发我离开，“快回去，我们要吃饭了。”

　　我猛吞一口口水，恋恋不舍转身回家。二婶有的时候会悄悄跑出来，在门外拉住我，塞了一把花生在我兜里，“快回家吧，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了。”
　　于是吃着花生解馋，别人家的花生也更可口！

　　中午的时候我喜欢到翠玉家去。其实那也不是她的家，那是她嫂子的家，从我爷爷家的门出去左拐，经过一小块菜地，菜地上有各式样的蔬菜，小白菜、葱、豌豆尖……到他家厨房门口了，有一口长方形石缸。这样的石缸在我们村几乎家家都有，是用很大的石头凿出来的，四面有斜纹理。只是大多数人家里的石缸都在厨房里，只有他们家放在厨房外。遇到雨天的时候，我就站在他家厨房门口看雨滴在石缸的水面上，引起阵阵小小的涟漪。
　　到了冬天的时候，石缸里的水面结了冰，翠玉每次要用锅铲把冰给铲碎凿出一个口子，才能舀水。我很喜欢看她干活，她不和人说话，手脚忙个不停，仿佛一个人呢干活也是一件热火朝天的事情。

　　她父亲很早就去世，母亲前几年目前也去世了，和哥哥相依为命，但听说自从她哥哥成了家，她除了跟以前一样要干很多活，还要挨很多骂。
　　按照辈分，我叫她嫂子幺奶奶，那我叫她应该也要叫她翠玉姑奶奶。但她才十五岁，根本不像奶奶，所以我一般都直呼她的名字。不止是我叫她翠玉，她的五岁和三岁的侄子侄女也叫她翠玉。她哥我应该叫幺爷爷，跟我爸妈一样出门打工了，我从来没见过，我是说，我也没见过我的爸妈。听说幺爷爷是一个有着香港脚的人，什么是香港脚，我不太清楚。但幺爷爷的这个大家都流传的特点却让我一直记着，想着等有一天他回村的时候能看看他的香港脚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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