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异心人

　　十二等待的时机，很快就到来。

　　暮成雪看起来是变了，可她清楚，这都是装的。

　　那小公子很是机警，与凤缭卿约定，每日默一张血绵指的功法，九九八十一日，便可默完。

　　这份绝密情报，终究是泄露到了冥渊阁，然而传递密信的，却不是十二。

　　“想不到，你也是我们的人。”

　　她倚在屋门处，面色阴沉，等了孺人回来。

　　那小少年轻蔑一撇，嗤笑一声，“我比你来得太早，知道的远比你多得多。”

　　所以，孺人抢先一步发送密信。

　　“不过，我用了你的名义，毕竟有人托我照拂你。”

　　十二有一瞬错愕，随即明白过来，“你是初一的什么人？”

　　那英俊少年笑着摇头，缓缓退出屋外。

　　————

　　这晚，暮成雪被侍卫抬回了小楼，深陷昏厥。

　　十二解开裹着他身体的锦被，心中惊讶。

　　少年原本白玉的身体脏污不堪，尽是鞭伤，下身缓缓渗出血与□□，嘴中发出‘嗬嗬’细响，颤抖不止。

　　凤缭卿究竟发什么疯?

　　忍着疑惑与不适，十二安了木桶，将少年扔进水中，替他洗了身子，又令孺人去统领府拿来伤药。

　　好端端的人，竟被折磨成这样。

　　这日过后，暮成雪发起了高烧，夜里，十二与孺人轮流着照顾。

　　他烧退了，拖着虚软的身体，眼睛却亮得吓人，咳嗽着告诉她:

　　“落晚霜，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弱点。”

　　“……?”

　　十二不明所以，便追问他，“谁，凤缭卿?”

　　那少年又低头咳嗽几声，气若游丝，“呵，我还以为，他那样冷血的人毫无弱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意思，你是指那澜倾太子?”十二早就知道，凤缭卿喜欢谁。

　　那小公子听罢，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在说，你为何知道。

　　“那澜倾太子要成亲了。”他忽然低叹一句。

　　十二很是惊讶，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那个澜倾太子要同那宗正侯府的嫡女无忧郡主成亲，所以凤缭卿发了狂。

　　他不好过，暮成雪自然也能不好过。

　　“你的机会来了，落晚霜，想不想逃离这里。”他手掌将被衾死死捏住，眼神中透出怨恨来。

　　又一次，逃跑么？

　　“那人明日要出宫，他说，他要杀宗正无忧，毁了太子妃，这样才能安心。”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十二退后几步，已经表明了态度。

　　那少年继续解释，“他每次出宫，必得出动十分之七的影卫，穹顶宫空虚之际，正是机会，不如我们联手。”

　　十二却已经走到屋外，因为孺人正在院中树下，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那屋中少年挑挑眉，看着女人渐远的身影，缓缓抚摸脸颊，“你会回来的。”

　　他裂开嘴，看着那女人，满足地笑了。

　　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

　　按照暮成雪所知，太子婚礼是在十日后举行。

　　澜倾作为青湮大陆，九州四海强国之一，太子大婚，自是普天同庆，消息如何瞒住。

　　想来凤缭卿也无心管他们这些奴才，便是逃跑了又能如何。

　　想了一晚，十二终于下定决心，那就再逃一次。

　　次日，她端着水盆进屋，提起逃跑一事。

　　替少年挽发时，对方漫不经心地说，“你若能救我出穹顶宫，我便将血绵指送你一份。”

　　十二手上动作不停，低低一问，“哦?你何时如此好心，原先怎么不交出来。”

　　那少年透过颈子瞧了她一眼，淡笑，“我自有我的道理。”

　　十二小心翼翼出了小楼，去穹顶宫其他地方打探消息，果真就见着那凤缭卿领着一干侍从往城楼而去。

　　索道，他们要坐索道离开穹顶宫。

　　宫中隐藏在暗处的高手全都撤走了。

　　这是逃跑的好时机。

　　回了小楼，孺人便迎上来，英俊少年面容有些疑惑，眼睛里带了一丝诡异，幽幽道，“十二，你去探过情况了？”

　　她微微点头，错开身子想要走。

　　孺人拉着她的胳膊，冷冷说道，“主子说过，凤公子一切行踪都要向他禀报。”

　　十二朝他淡淡一笑，手中捏了刀片，只等一击，“是了，孺人，我还有些重要情报告诉你。”

　　那英俊少年听了，不由得凑近了身子，下一刻，喉咙被划开一道血口，惊恐地捂着脖子倒地不起。

　　嫣红的血淌了一地，十二扔下刀片，任由它落在那死不瞑目的少年手边。

　　转身离去。

　　十二最恨别人骗她，那孺人分明与初一毫无关系，所谓的照拂，不过是托词，他明明是姬殇璃的人。

　　————

　　谁知，她真的逃出了穹顶宫。

　　携着虚弱的少年，滑了索道奔至山林之中。

　　却无人追来，二人在山中行进了两日，总算逃出了弥罗山。

　　下至夕照城中，见那街上张灯结彩，红绸挂了满街，看来太子果然要大婚。

　　十二一身民妇打扮，暮成雪则打扮成佝偻老者，二人搀扶着去了一处宅院。

　　“暮公子，你已到达目的地，就此别过吧。”

　　少年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等等，落晚霜，你不是要血绵指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不知为何，十二总觉得他神情有些怪异，按捺心绪，瞥一眼面前的院子，无非就是一处暗桩。

　　应该没事。

　　进了院子，有几个仆人上前，见是自家公子，便迎着进去。

　　“落晚霜，你进屋来，我将血绵指给你。”

　　十二便跟着暮成雪进屋，这屋子里很干净，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接着侍从便递了茶水进来。

　　暮成雪命仆人退出，关了房门，去那柜子处开启机关，将暗格中的秘籍拿了出来。

　　果然是血绵指，一想到，这秘籍将会到她的手中，便忍不住兴奋。

　　细细品了香茶，见那少年也愈发顺眼，凭他也不敢作假，否则，现在就能杀了他。

　　接过秘籍，翻看了一遍，确认是功法，十二便要出门。

　　走到门口，却听见那身后的少年低低一笑，“你真的以为，那是血绵指，十二……”

　　十二暗道不妙，想要出手，却惊觉内力亏空，瞬间瘫倒在地。

　　“你为何知道唔……”我的身份。

　　那少年不知是想起什么，面容有一瞬扭曲，俯下身来扯住她的头发，“我恨你!十二，你这样的丑物，你也配……”

　　他想要给十二一巴掌，临了时却停下动作，转而抚摸她的脸颊，“你生得不如我十分之一，凭什么，凭什么!”

　　“暮成雪，谁指使你的。”十二咬牙切齿，撑着最后一丝神智问道。

　　那少年面容冰冷，神情悲喜交替，最终叹气，“你会知道的。”

　　如此，十二便没了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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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暮大人，她如何处置。”

　　两名侍卫推门而入，跪在地上虔诚一问。

　　那少年挥了挥手，神情似是讥讽似是哀戚，气势却不容拒绝。“将她带回府里，记住，绝不能伤她分毫，否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属下遵命。”

　　两侍卫托着昏厥的女子离开。

　　————

　　夜深，灯火通明的太子府中，屋顶飞速略过一道残影，绕是高手如云，却无人发现异样。

　　府中心的有一座通天阁，白衣男子站在顶端，临风而立，一只赤金蝶从远处飞来，月色下显现出金红色泽，男子缓缓伸出食指，那蝶停在指尖。

　　得到想要的信息，男子不禁面露淡笑，下一刻，却又眉心微蹙。

　　风风呼声间，一抹红衣奔落身前。

　　那抹红衣，是个容色倾城美人，面容却紧绞一处，明明该艳绝天下，睥睨一切，却偏偏如此哀戚。

　　那白衣男子温柔浅笑，垂眸感叹，“凤公子，你竟得瞒过我的侍卫，找到这处来。”

　　黏腻灼热的视线，紧紧锁在男子身上，红衣美人收紧袖中手掌，低低一问，“你当真要娶她?”

　　凤缭卿初见这人，是在夕云海的画舫之上，那时他亦是一身白衣，宛如画中谪仙，遗世独立。

　　他在窗前，远远看着，只消一眼，便从此陷入魔障，更是因这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是难得的知己。

　　江湖人皆称，穹顶宫有三绝，一绝为必杀令，二绝为弥罗天堑，无人可破，三绝乃少宫主容貌。

　　所以，他是，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得到的美人。

　　——而眼前这人，却是他想要得到的，珍宝。

　　所以，他怎么允许，除却这人，其余世间生灵皆为蝼蚁，该毁的就要毁彻底，那些该死的玩意儿，他会一一杀光。

　　那白衣男子却是低低一笑，“凤公子怕是忘了，我是澜倾太子，如何能做主呢？”

　　听到此处，红衣美人面露一喜，心中却涌起无数杀机。

　　他歪着头，咧嘴一笑，凤眼猩红，恍若嗜血修罗，见者心惊。

　　“好，你想要的，我都替你完成。”

　　那白衣男子掩着袖轻笑，对此不置可否。

　　那抹红衣飞速向前奔去，于月下渐渐隐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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