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6
日光正好，乔苹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表妹，表妹，表妹！”
崔庭安从乔苹院子的杂货房里找到一双靴子，刷地推开乔苹的窗户，兴冲冲地问她，“这是什么？”
乔苹头也不抬继续写字，“这是一双鞋。”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双鞋，可是鞋底下为什么会有木板，木板上还有两道铁？”
“为了让你站得更稳些。”
崔庭安从窗户外跳进来，“哎呀，表妹，我的好表妹，你打小就精灵古怪，快告诉我这是什么鞋？”
乔苹被她挡住光，换了个方向继续写字，“穿在冰上走路。”
“怎么走？”
“用力蹬就能走了。”
崔庭安脱下鞋子，把脚伸进去，刚好穿得上，“表妹你看，我穿得刚刚好”，她推搡着乔苹，“别写了，我来多少天你就写了多少天了，我快闷死了，你带我去冰上玩嘛。”
乔苹停下笔，指着案首上的几摞书，她师长给的，她娘给的，她姐姐叮嘱崔庭安千里迢迢带来的，“表姐，我还有很多书没看，你帮我看？”
“不看一天能降多少名次，你看看你，学得印堂发黑双目无神，整个人都颓了，快出去和我晒晒日头。”
乔苹嫌她呱噪，“你说服我爹爹让我出去我就去。”
崔庭安当即蹦起来去找乔父。
乔苹落个清净，等着崔庭安被她爹爹训一顿。
结果，“表妹，舅舅同意啦，你快带我出去玩吧。”
乔苹把手中的书放下，深呼吸，劝慰自己亲生的亲生的，太差别对待了，她在外面买笔多待一会儿都被说教不用心读书，崔庭安来了就让她出去玩。
崔庭安如同身上长满虱子的猴，片刻多停不下来，前一秒坐在车外看集市，后一秒就扑进车厢依靠着乔苹拿下她手里的书，“我说表妹，你又没有状元之才，何苦废状元之力呢，不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请你勇敢地将刚才对我说的话，分别同我娘亲我爹爹我姐姐说一遍。”
“他们都知道你不行的呀，亲女儿亲妹妹知根知底，表姐来之前同我说了，叫你考试不要太紧张，放宽心。”
“她为什么还叫你带这么多书过来？”
“知道你考得不好和考得太差是两回事，他们是怕你考得太差吧。”
乔苹闭上眼睛，平复因激动而不断起伏的胸脯，真是过分至极过分至极，这是在防着她丢脸啊。
崔庭安突然凑过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想去岭南。”
乔苹睁开双眼，警惕地看着崔庭安。
“你让意表姐给你带的，地方志和地图虽然都压在书籍的最下面，我看到你做的注解了，比你写的功课认真细致多了。”
“那又如何，我只是想而已。”
崔庭安双手抱胸，“我也想去岭南，所以我帮你实现你的想法。”
“你去那里做什么，暑湿瘫热毒雾瘴氛贬官流人的去处，不值得你去。”
“你又为什么想去？”
乔苹想起东坡先生的一句话，此时拿来用刚好合适，“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可是你明明在地方志里批注，吃多了荔枝容易恶心多汗乏力甚至抽搐昏迷。”
乔苹怒了，“我立志要把岭南打造成第二个江南行不行？我要这烟瘴之地从我开始繁荣昌盛行不行？”
崔庭安拍掌，“行，当然行，我还以为你不想成亲，想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躲着，没有想到你志向如此高远，实在令人钦佩。”
乔苹目不斜视眼神坚定，生怕被崔庭安看出猫腻，她都想，不过是直接目的和根本目的的区别。
很快就到了郊外的湖面，周边一片白茫茫。
乔苹在冰面上跳了几下，用力跺了跺脚，尝试了冰面的结实程度，才把冰鞋穿上。
“表妹，表妹，我怎么站不稳......”
崔庭安还没有说完，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已经滑远的乔苹又滑回来，把她人菜瘾大的表姐扶起，手把手地教她站稳。
“表妹，你别松手啊，我会摔的。”
崔庭安才刚刚找到了平衡，乔苹就松开手，崔庭安怕摔连忙把人抱住。
乔苹把八爪鱼一样的手掰开，“松开，我带你滑。”
乔苹带着崔庭安在湖面上滑了一圈，滑到起点，突然发现岸上站着几个人。
乔苹瞧见来人，赶紧拉着还处于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状态的崔庭安行礼。
东宫笑眯眯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滑冰。”
“哦。”
这个哦字带着上扬的语调，带着被勾起兴趣的味道，侧面表达出东宫也想来滑冰，乔苹看了看东宫，又看了看站在东宫身旁的晋阳。
她顺势问道，“殿下也要一起吗？”
东宫抚掌笑道，“好啊。”
得亏崔庭安把冰鞋一股脑的全带上，不然邀请了人，不够鞋穿就很尴尬了。
崔庭安见东宫和晋阳都穿好鞋了，关键人物的乔苹却跑到马车边，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搂着一堆碎衣物过来，过来就蹲下给东宫的膝盖缠布块，一圈又一圈，夏文也跟着乔苹的动作为晋阳开缠。
崔庭安看出来了，缠布块是特意保护膝盖和手肘不受伤，等东宫和晋阳的膝盖手肘手腕都缠好了，崔庭安滑到乔苹身边，小声地咬耳朵，“为什么我没有布块缠。”
乔苹也小声地咬耳朵，“人家何等身份身娇肉贵，摔了我们赔不起。”
崔庭安觉得乔苹的言下之意是摔了她就赔得起。
站是容易站起来，但是滑就困难了，乔苹不敢让还是企鹅一样摇摇摆摆艰难行动的崔庭安帮忙，她喊来玉珠护着晋阳，她先教东宫滑。
东宫素日习武，掌握平衡的技巧比寻常人快，不一会儿就离了乔苹的手自己蹬冰滑走了，乔苹跟在后面喊，“殿下，莫要滑得太远，现在天气暖了，冰层不结实，沿着岸边滑。”
“知道了。”
乔苹看东宫滑起兴了，担心她不知冰面危险，喊来玉珠，“跟着殿下，湖心冰层薄，掉下去了未必找得到人。”
“是，”玉珠应声而去。
晋阳把手搭在乔苹的手上，“你今天似乎很不开心？”
“春闱临近，功课布置得有些多。”
“是已经放温书假了吧。”
“放假不代表休息，家里看得紧，功课有增无减。”
姐弟俩都是天赋型选手，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就掌握了平衡，乔苹打算拉着晋阳适应滑行。
“你当真是为着功课烦心？”
“姐姐连中三元，实为家族荣耀，我不想考得太差，令家族蒙羞。”
晋阳生于宫廷身居高位，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有没有撒谎撒了什么谎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乔苹的话似真似假，许是心切的缘故，他身在局中一时看不出来乔苹不开心的真正原因。
“不是这个。”
乔苹就知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瞒不了晋阳，她又抛出了一个理由，“爹爹催婚催得紧。”
“你如今十六，也是时候定亲成婚了。”
“我不想这么快成亲。”
晋阳突然重心不稳要往前摔，乔苹连忙把晋阳抱住，两人面面相对，她看着冰面上墨发朱唇的晋阳，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爹爹相中的我不喜欢。”
晋阳伸手勾住乔苹的脖颈，吐气如兰，“那你喜欢谁？”
乔苹身上的血液又冲往脸上，她避开晋阳的视线，“殿下快松手。”
“你说了就松手。”
“殿下快松开，太女殿下过来了。”
晋阳看着由远及近滑行而来的东宫，心里不爽地啧声，放下了勾着乔苹的手。
东宫似乎什么都没瞧见，乐呵呵地问自己的弟弟，“晋阳学会了吗？”
晋阳回道，“学会了。”
“比试一番如何？”
晋阳没有接话，径自蹬冰滑去。
崔庭安在皇族姐弟滑行远去的时候滑过来，双眉高低凑着，一脸八卦，“你对晋阳殿下有意思？”
“京城里十个女子八个爱慕晋阳殿下。”
崔庭安的脸几乎贴着乔苹的脸，“晋阳殿下好像对你也有意思，你们两情相悦啊。”
乔苹毫不客气地推开她的脸，“你方才也见着太女殿下的脸色了，嘴上笑呵呵眼神冷飕飕，要是眼神能杀人我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难道是两情相悦却不被家长同意而被迫分离？”
“你可以闭嘴了，京城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
崔庭安一副我发现了真相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想着去岭南是因为爱而不得，不想在伤心地待着，天呐，没想到乔家出了个情种。”
乔·情种·苹并没有觉得自己很情种，大部分都是顺势而为，但崔庭安自成一套逻辑，她也懒得去解释。
东宫和晋阳滑了一圈又一圈，甚至自发地原地蹦起来跳圈，跟在后面的乔苹被初学者的勇敢吓得心惊胆战，唯恐比珍宝还要精贵的两人出意外，等滑尽兴终于停了下来。
冬日里出了一身汗的东宫很是畅快淋漓，她问乔苹，“冰上都能滑，雪上能不能滑？”
乔苹觉得东宫可能是开启我朝冰雪运动的大人物，将来奥运会冰雪运动起源能把东宫拉出来讲一讲，“雪上也能滑。”
人们在雪地上行走极为不便，都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遇上积雪能把人埋了的深度，几乎寸步难行。滑雪板是利用受力面积和压强的关系，放大了原本的受力面积之后，压强就会变小。
但显然乔苹不能和东宫讲物理知识，即便是简单的初中物理知识，她举了个例子，“人会沉入水底，但船不会，滑雪板也是同样的道理。”
“你家里有滑雪板？”
“没有，”乔苹没做，滑雪不比滑冰，滑冰只需要有冰就好了，滑雪还要讲究高度，现在又没有缆车，等爬上山，早就精疲力竭了，哪里还有精力滑下去了，所以没有做滑雪板。
她瞧着兴致勃勃的东宫，说道：“我这两日叫人做出来，送到太女殿下府上。”
崔庭安插进来，“你不教教？”
东宫挥手，“十日后便是春闱了，滑雪只是乐子，不能因为外物影响正事，现下也玩得够久了，回家吧。”
晋阳走到乔苹身边，乔苹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地为他解开缠在手腕的布条。
晋阳笑道，“真是个呆子。”
“殿下回去后抹点舒筋活络油，不然很容易关节疼痛。”
“知道了。”
乔苹和崔庭安一辆马车，东宫和晋阳一辆马车。
东宫饮下侍从送来的茶水，对晋阳说道，“乔苹当真有意思，也不知乔家怎么养的，个个都与众不同。”
晋阳轻摇白玉折扇，没有接话。
“不过，你今日是过了，光天化日......”
晋阳瞥了东宫一眼，东宫停下了说教的话，“好好好，不说不说，即使有御史弹劾，我也给你压着。”
晋阳撩起倒窗的帘，却看不到跟在后面的马车。
罢了，等她考完春闱再说吧。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