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凤

　　大红的喜帐在昏暗的烛光映射下，显露着朦胧的气息。屋子中，几乎是大红色一片喜庆至极。唯独一站一坐的两人眼里，看不出任何一丝与这些辉映的迹象。空气中漂浮着的只有丝丝冰凉。

　　正如苻坚此刻的心情，阴沉到了极点的。

　　一切都乱套了！苻坚不动声色的望着眼前一身红艳，眼里露出震惊的人，心里再次咒骂着。该死的慕容垂，耍着他玩不成？明明他要的是那只小凤凰，现下却变成了清河？真是可笑！

　　深深的吸了口气，等理智回来后，他心里也只能无奈苦笑。什么鬼汉语，男女都用‘他’，也难怪别人会误解。毕竟没有一个大男人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居心？

　　但，他偏偏就是有了！该死的……

　　坐在床边的清河同样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深怕眼前的人因此消失于无迹。怎么会呢？这儿是禁宫啊，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还光明正大的站在喜房之中。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看着朕，到天亮么？”仔细观察了她好久，苻坚才戏虐的冒出一句。看着这张与那人有五分相似的脸庞，他不禁幻想着若是那人也知道了他的身后，会有什么表情。

　　听见他的戏虐，清河才总算回过神来，不大熟捻这说着汉语。“你是大秦的……王？”虽然没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从他嘴角边淡定，她也略微猜出他的身份。

　　是啊，若不是王，他怎可轻易出入慕容府；若不是王，他怎可出现在这禁宫之中；若不是王，他又怎可大方的出现在她面前还自称‘朕’；若不是王，他怎可……

　　他是王，也是毁了她家国的人，却也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她该如何恨他呢？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脑中闪过千千万万个念头，清河还是忆起了出门之前，叔叔的特别交待——身份和礼仪。倏的跪下身子，膝盖与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强忍着疼痛说道。“清河，不，臣…妾拜见大王，大王万岁。”

　　听着这不流利的汉语，讨好的礼节，苻坚内心不动声色的冷笑：好一个慕容垂，可真会教啊。“起来吧，没人的时候不必那么拘礼。”

　　“谢大王恩典。”

　　“来大秦有一段日子了，习惯吗？”径自走到屏风旁，动手解着衣裳，苻坚随意问着。谁知刚动手，她就抢着来，谨慎惶恐的摸样，他只好随她去。

　　“回大王的话，习惯。”请缠着双手与繁琐的衣袍奋战，清河睁大眼睛，一切皆是那么小心翼翼。

　　忙活了好一阵子，他才得意从她手下脱身。踱步走到床边，虚脱似的闭眼趴在上面，伸出手往腾出的空位拍了拍示意她坐下。“不是说了不用拘礼了么？会唱小曲吗，最好有家乡味的。”

　　只听一声细不可闻的‘是’后，清脆甜美的嗓音响起，逐渐的，忧伤的气氛取代了先前的一片紧张之意。无论是唱曲的，还是听曲的，都逃不出这淡淡的悲戚。

　　这曲调，还真是忧伤啊，光是听着就觉得心在隐隐作痛。睡意渐渐消失，清明的双眼开始迷蒙，透出淡淡的落寞。直到曲调停止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时的无波无痕。

　　一阵天旋地转，清河只觉得自己腾空起来，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紧接着腰间一沉，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睡吧。”躺在身边的人说完就径自入睡，搁在腰间的有力臂膀，和周身压迫感十足的男性气息，使得清河更加紧张，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直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敢放松身子。

　　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清河困惑了。她今后，究竟该如何面对他呢？明明她都已经放弃了，老天却有让他成为她的夫君，还有仇人。对他，她到底该用哪种态度呢？是仇敌，抑或是……

　　如此想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紧接着陷入了黑暗，失去了知觉。

　　昏暗的烛光中，紧闭着的双眸霍的睁开，闪着深幽的光芒。收回手坐起身子，却不经意瞥见圆桌上，不曾动过的酒菜。上天这个玩笑开的真大，明明，他只是想要一个慕容冲而已。

　　难得发觉的希望，就那么难以得到实现么？

　　避开巡查的侍卫，苻坚只身来到禁宫的僻静的废墟宫殿。凝视着有如他子夜般黑眸似的阴暗殿堂，他微眯着的目光一紧沉声道。“文墨，吩咐下去，若慕容家的人想来探望新妃，一个都不允许阻拦。拭琴，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呵，既然凤凰不肯归来，他就不信在他伤口上撒一把盐后，他还是不吭声。

　　“主子，刚刚接到王大人的飞鸽传书，明天将抵达长安。”答了声是后，文墨继续报告这得到的消息。王大人还不知道主子纳清河公主的事情，不知又会出现什么事情。

　　“恩，明天在早朝上，朕自会接见，论功行赏。”这一仗，景略功不可没，是该赏。但，要是他知道，这两年来的努力，只是自己的一己私欲，一定气得不轻吧。但，既然他都做了，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凤皇，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死也不！那认真的眼神，他没有，但他想要。所以，他只能属于他一个人！“若无其他事，就别跟上来了，朕想一个人静静。”是了，只他一个人能拥有，仅此而已。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拭琴愣愣的开口。“文墨，你听见了吗？主子他，竟然可以那么自然的自称朕耶。”以前，主子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从来都是我来我去的，说一声‘朕’都要迟疑上片刻，现今却……

　　“那又如何，主子他本来就是皇帝啊。”自称一声‘朕’，不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