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题爱

　　坐在那里的时候，肚子又疼，又有东西流出来，她拉下底裤，看到鲜红的血液，脑袋里空白了几分钟时间才明白过来，这就是刚开学时，政治老师给讲过的初潮。

　　她还记得当时整个课堂的奇怪氛围，老师在讲台上面讲她第一次初潮觉得要死掉得经历，教室里安静却又鼓噪着一种神秘与羞涩，筱清听得云里雾里。

　　裤子上并没有染上血，她调低书包带子尽量遮挡住屁股，走在路上很害怕被人发现什么，一直捉着书包的边角做防护，尽量小心翼翼，想避过人眼。

　　她的小心翼翼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扭扭捏捏，透着奇怪。

　　和徐辽从小卖部出来，周知手里拿着从冰柜里才取出来的康师傅红茶，冰冰凉凉的液体喝下去，让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考试已经结束很久，路上很少有学生，前面那个背着书包得女生自然引起两人的注意。

　　再仔细一看，好像是同学，齐筱清。

　　徐辽一看便自来熟似的上前打招呼。

　　“嘿！”徐辽从后面拍筱清肩膀，着实吓筱清一跳。

　　“你们才走啊。”看清是班里人，筱清马上转过背，面朝他们。

　　“你一个人？你的姐妹儿呢？”徐辽指得是平时总黏在一起成双入对出现的那几个人。

　　“嗯，今天我一个人。”

　　“那刚好顺路，我也是往这个方向，咱们一起。”徐辽最近剪了新发型，斜刘海梳上头顶，再打薄成寸发，看起来精神帅气，就是个头还没长起来。

　　周知站在旁边，无聊得看着路上行进车辆，说好的要去网吧，怎么突然就要跟女孩子一起走呢？那到底去不去了，他捅了徐辽一拐肘。

　　“我打算去超市买东西。”筱清说得紧张。

　　超市所在地和筱清回家方向完全相反。

　　“那就不顺路，我们先走。”徐辽脸上笑着，但明显带着尴尬。

　　他们离开直至看不见，筱清才继续往家走，她很少和班里男生来往甚至说话，和徐辽更是没有交集，自然是不会和他一起同行。

　　班级里也是这种情况，男生和女生自动分成两个阵营，一般情况下，女生和女生玩，男生和男生玩。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玩在一起，总是要被人说起暧昧不明的话。

　　两天之后，期中考各科成绩下来，周知成绩稍有下滑，但也是在可控范围内，周父嘴角的笑依旧放下不来，时常感慨暑假时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而筱清成绩不佳，被高蓉丽老师当着全班同学面批评，说：“不识抬举。”整整一个下午，筱清的头像是铅球一般沉重，抬不起来，坐在位置上，看着课本发呆。她不主动理谁，谁也不理她。

　　真想藏到哪里去，躲掉那些眼神。筱清擦干快要掉出来得眼泪，一个人往厕所去。

　　她前面走着的一对欢乐的人，其中一个是曾经去老师办公室都要她陪着一起的，此刻丢下她和别人手挽手去厕所，筱清放慢脚步，刻意与前面的人保持距离。

　　江筱清人生第一次在友情上遭遇滑铁卢，因为此事而烦恼的夜晚，她翻来覆去给自己找理由：成绩好才有朋友，谁让你成绩差呢？

　　可是越想要好成绩，成绩就像吃了秤砣一样，永远往下沉，就像她在班级里的境况一样。

　　而此时的周知因为成绩得到过多的自由，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每天沉迷于游戏之中。

　　暑假期间没有得到的假期，在寒假这个空档，他加倍补回来，拿着成绩单要求周父把他送到爷爷家过年。

　　周母忙着超市准备过年大促活动，周父也被安排到省会城市学习交流，所以很顺利地按照周知意愿到了爷爷家。

　　爷爷疼爱孙子，嘘寒问暖之下，还要发放零花钱。离爷爷家不远的网吧，就成了周知的常驻地。

　　一个寒假，周知账号满级，各种技能信手拈来。

　　一个寒假，徐辽得个头像是埋在土壤下的竹笋，在春天这个时节，一节节蹿高。

　　一个寒假，筱清畏惧到学校报到，她慢腾腾挪着脚步，赶在最后一刻才踏进教室。

　　才见面时得欢喜洋溢在每个同学脸上，就连高蓉丽都容光焕发地问学生过年好。

　　一团喜气之下，只有筱清忧愁着脸，不知何时她惧怕课堂，惧怕同学，惧怕老师，老师讲课时抬头，其余时间不是低头，就是趴着，课间除了去厕所，从来没离开座位。

　　渐渐地，有人在她背后叫她木头。

　　那是一个周中的午休。

　　时值春天，明媚盛大得太阳让人贪恋，教学楼前的花园或站或立挤满了人，筱清吃完饭独自返回教室，开始做完形填空。

　　除了在墙角包着头睡觉得周知，教室里只有她，清清静静有助于她集中精力。

　　前门进来人，是在班级里蛮风光得体育委员，筱清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埋头做完形填空。

　　后面传来幽幽一声：“又是个木头人。”

　　声音不大却充斥教室得每个角落，筱清觉得脊梁骨冷飕飕的，笔尖停在题目上，选B还是选D，她挣扎了十分钟也没得出结果，后面得人拿着东西出去了。

　　要是可以，她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说谁呢？”

　　藏在心里梗在喉头，她难受极了，又瞧不起自己。

　　真怂。

　　然而，她又安慰自己，教室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周知不也在吗？

　　他又没指名道姓，那就更不必对号入座，别人说什么一点儿不重要，做好自己得事情就好。

　　她转头看周知，一片阳光打在他身上，光亮刺眼，他一动不动，看来睡得很舒服。

　　同时，她又在庆幸这是一场没有观众得针对，伤害未扩大，那么她能忍受这一点针对。

　　反正初三一毕业，谁还认识谁呢？

　　再等一等。

　　头搭在衣服下，衣服露出一丝缝隙，周知看着天空中的飞机云，想着如何操作才能通过难住他两天的游戏关卡。

　　教室里的一切他听着，也知道教室里还坐着另一个女生。

　　不是说给他听的话，何必理会呢？他静静地趴着，在脑子里不断重现游戏场景。

　　有时候上课听讲走神，他会不自觉地把桌面当键盘，好几次引得老师侧目。

　　课堂上注意力不再集中，成绩大不如前，旧知识还没来及消化，新内容又来了，渐渐觉得有很多单词熟悉但说不出意思和用法，有时候又觉得这个解题方法好像讲过，但实在想不起来关键得步骤在哪里。

　　游戏上得进步却是飞快。一个账号已经满足不了，开始同时玩两个账号。夜以继日，孜孜不倦。

　　成绩下来得那一刻，他首先想到，明天要做得任务怎么办。

　　周父已经在家中等着。

　　“你的成绩怎么回事儿。”

　　周知没说话，除了成绩还能说点别的吗？他不屑地看了眼周建明，漫不经心地说：“你都看到了，就那样，没考好。”

　　“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吗？”周建明秉着难有得耐性，问他：“是最近学习内容难，还是其它的。”

　　“没想过，一考就成那样了。”

　　看到成绩时，周父愣了一下，专门向周知的各科老师打听他的情况，他心里早已有谱了，只是想听周知自己反思的结果。

　　可周知不仅没反思，那身上又冒着一股‘你能把我怎样’得气焰让他也火冒三丈。

　　“天天上课走神，和同学鬼混，能考好吗？作业都在应付谁呢？还学会抄作业了。”

　　“高蓉丽给你告状了。”

　　“怎么叫人呢？高蓉丽是谁？啊？你不会好好叫她老师吗？”同样身为老师，周父特别不喜欢学生直呼老师名字，老师就是老师，基本的礼貌和尊重要有。

　　“像她那种把成绩不好就归为差生的人，就不配我叫她老师，我和谁玩她管得着吗？”

　　周父原本抱着膀子把一肚子火气压在胸口，现在撒开手，照着周知后脖膀子打一巴掌。周知正在长身体抽条的时候，以前巴掌下去肉乎乎的，现在却硌得慌，手有点疼，双手背起来，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缓解疼痛。

　　眼睛又看着周知得肩，都快要和他齐平了，怎么说话还这么不懂事儿？

　　“她管不着谁管得着？你老师班主任都不能管你，那谁还管你。”

　　“谁都不能。”

　　满脸戾气，倒竖着眉，看着周建明得眼睛都要瞪出来，那有些攻击性的姿势让周父忽然从心里生出忌惮，周知进入青春期，体格和力气猛长，不再是以前任打任骂的小孩子了。可再怎么着，也是他孩子，还不能打不能骂了吗？

　　巴掌又在背上抡了几下：“我看看我能不能管。”边打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周知是疼的，但没有此刻攥紧的拳头让他疼，我是能随便打骂的吗？心里憋着一股劲，聚集在胳膊上，就算手臂已经硬成钢管也挥不出去。

　　周建明让他跪下。

　　周知不跪。

　　周建明一脚蹬在他的膝盖窝，咚得一声，跪下去了。

　　憋着的劲一下子聚到眼眶上，周知眼圈红了：“欺负人。”

　　对，他爸爸在欺负他，以大欺小，以强欺弱，以父之名施以威刑。

　　委屈极了，委屈到他再次觉得周建明不配当他爸爸，对，他不配，用成绩的好坏来作为评判标准的周建明不配当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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