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抛开持方

　　比赛进行地焦灼，对方毕竟有外力协助，一辩稿写得完整且论点清晰分明，攻防处也明显是对着稿子在读。

　　李予安这边虽准备不如对手充足，好在切入角度新颖，张驰又扯东扯西地打乱了对方设定好的的节奏。

　　总算是以5：4的成绩险胜正方。

　　迈下台阶时李予安感觉自己腿都在打颤。
　　回到台下座位，心跳还没有降到正常的速度。

　　下一组比赛的选手已经在依次上台了，李予安一眼就看到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陈方舟，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毛呢大衣。手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一叠手卡，只是拿了薄薄几张A4纸，随意地几步跨上台阶，看起来没什么压力的样子。

　　安静了很久的会场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慢慢有些沸腾起来。

　　李予安刚好听到后面的一对女生在小声讨论，问走在最后面的男生是谁。

　　打赢比赛的好心情慢慢褪去，她有点烦，靠在椅背上划开手机，看到一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当时她应该已经上台了。

　　是歌斐发来的，短短一行字：比赛加油。

　　李予安回了一句谢谢，有些期待又紧张地询问歌斐晚上来现场了吗？

　　她看着聊天界面等了一会儿，歌斐都没有回消息。

　　李予安忽然环顾四周，在观众席上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她不知道歌斐是不是就在现场，她想找到他，哪怕只是见见都好。

　　看了一圈都没看出什么结果来，她甚至都不知道歌斐是什么样子的，只能在脑子里构建一个虚幻的模样。

　　李予安丧气地叹了口气，看向台上，忽然就与已经坐在台上的陈方舟视线对上，后者很自然地后靠倚在座位上，用一种类似于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着李予安，稿子卷起来握在手上，一下一下磕着桌子。

　　李予安感觉自己被这种审视的目光冒犯到了，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

　　这时，边上的张驰忽然凑近来说了句什么。

　　比赛还没开始，整个会场闹哄哄的，李予安没听清，转过头去问他说了什么。

　　张驰用夸张的嘴型问她：“一会儿去吃夜宵吗？荧光烧烤。”
　　这家烧烤店离学校近，张驰念叨了好几天，说好了比赛结束就去吃。

　　李予安这时也有点饿了，没怎么过脑子就点了头。

　　再看向台上时，陈方舟已经收回目光了，专注地看稿子，好像丝毫不受会场的影响。
　　李予安甚至以为刚才那样直白的目光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这轮比赛打得没有悬念，结束得很迅速。

　　陈方舟他们组一开始打得松散，却在质询环节上句句藏锋带芒，被质询时好像预判了对手的每一个问题，自由辩环节陈方舟以一敌四，又留出整整一分半的时间鞭尸。结辩时陈方舟甚至连稿子都没看，对着观众席张口就来，台下掌声不断。

　　饶是张驰这种辩论小白都在李予安耳边直念叨牛逼。

　　李予安听得敷衍，大半心思都在手机上，她不断切换界面，歌斐却迟迟没有回复。
　　她的心情莫名烦躁，以至于在陈方舟结辩后满场激烈的鼓掌声中，对于张驰夸张的崇拜只淡淡地留下一个字作评价：装。

　　一直到他们三个人打车去吃夜宵时，张驰还莫名其妙。

　　这家烧烤店距离学校近，口碑好价格又便宜，学生都爱来这家店吃。几个人点完烧烤拿了饮料坐下来。

　　杨姝好奇：“陈方舟像传闻里一样厉害呢，评委都在夸他，他还拿了佳辩。”
　　张驰跟着夸：“长得也像传闻中一样好看。”

　　烧烤店的味儿有点大，李予安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消息，凉凉地说：“他一个打了好几年辩论的人，和一群新手打，拿了佳辩有什么厉害的。”

　　杨姝有点懵：“予安，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啊？”

　　“岂止是有点啊，说不定是因爱生恨呢。”张驰帮腔，啧啧道：“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女人真可怕。”

　　李予安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指指自己，语音骤然升高变了调：“我？因爱生恨？你开什么玩笑啊。”

　　说是偏见倒也不错，她不过是看不惯陈方舟四处勾搭，有个校外的女友还和班上的女同学纠缠不清，看不惯陈方舟在打比赛时候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看不惯……
　　李予安数着陈方舟的缺点，脑子里又闪过那人在台上从上至下看自己的眼神，好奇的打量，目光宛若实质，让李予安躲不了，忘不掉。

　　她总是让自己想起那个午后，陈方舟一脸笑意地举起手中的纸条，轻描淡写地纠正自己。

　　烧烤店吵吵嚷嚷的，老板娘在外面吆喝着店员收拾一桌出来。
　　伴随着一群男女嬉笑的打闹声，门刷啦一下被推开。
　　张驰先反应过来，用仅仅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调笑道：“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李予安扭头去看，陈方舟在一群人里面很显眼，众星拱月一样地进来，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看到李予安的那一刻，陈方舟微笑着和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在距离李予安他们桌不远处落了座。

　　李予安撇撇嘴，回过头继续吃。

　　他们谈笑的话题无非是围绕着今晚的比赛，多半是在夸赞陈方舟今晚表现得如何出色，笑着对手的出错的部分，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陈方舟长腿敞着，笑得轻松自在，他晚上的话不多，只有时候恰到好处地回应一两句，都能被吹捧着说是谦虚。

　　李予安看到挨着陈方舟坐下来的那个女孩，她记得这个人，就是之前在洗手间门口碰到的。

　　刚刚端上来的那盆烧烤上放了很多孜然，李予安向来口味清淡，咬了几串皱起眉，又开了一瓶橙汁汽水。

　　其实他很好奇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能这样，轻易就能在一群人里面混的如鱼得水。
　　像陈方舟那样，凭借长相外加花言巧语的嘴上功夫，就能让周围的人吹着捧着吗？

　　杨姝说她偏见，她确实是有偏见，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哗众取宠式的吵闹，头脑空空的花里胡哨。

　　终于在一个女生夸张地模仿对手磕碰的语气，引起一阵哄笑时，李予安很重地一下把汽水瓶搁在桌上，冲着张驰笑，音量不大但字字清晰，确保四周都能听到：
　　“张驰你开了多少年瓶盖了嘲笑我不会开瓶盖？是不是男人啊？”

　　面上是对着张驰发脾气，实则句句冲着以陈方舟为首的那一桌，夹针带刺嘲讽陈方舟打了几年辩论了有什么好嘲笑新人的。

　　整家烧烤店安静了下来，张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我…我没有…我不是……”

　　杨姝察觉不对，对张驰使了使眼色让他别说了，圆场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李予安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但她实在受不了那些人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对对手自以为是地随意点评。

　　况且陈方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不过是经验多，学了些皮毛就在这群人面前装，根本不值得佩服和吹捧。

　　她控制不住自己烦躁的状态，说了一声“怎么还没上菜，我去催催后厨。”就站起来往后面走，推开门在后厨有窗口的地方站定，深呼吸，冷静地放空大脑，迎着冷风打开手机，发现自己等了一晚上的消息总算是有了动静。

　　歌斐：“嗯，发挥得不错。”

　　连天来的糟心事在这被这一句简单的夸奖后都消散了。李予安感觉自己被治愈到了，她努力回忆了下晚上在会场见过的人，却没什么记忆。

　　不过她可以试着去想象，喜欢小动物的，专注的，有思想却谦逊的，譬如芝兰玉树，遗世而独立。是李予安心里最欣赏的一类异性。

　　心里想着愉悦的事，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李予安感觉心情好了不少，正打算从冰柜里拿两瓶饮料就回去，省的待会儿还得麻烦店员。

　　只是这冰柜像是砌牢了一般，李予安连着往外拉了两下都没拉动，又一个猛地使劲，冰柜和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地吱呀声，却还是没拉开。

　　李予安正疑惑地想要叫老板来看，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
　　李予安闭了闭眼，心想怎么又是他。

　　那人讨厌，声音却很是好听。笑得时候像如水的月光趟过耳廓，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不是往外拉，上面有向两边拉的箭头。”

　　停顿了一会儿，那人笑意更甚：

　　“我还以为你只会分不清二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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