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作者:凤尾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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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冷门宴



      这一天中午下班,冷师傅神神秘秘地叫上徐师傅、成建国,当然也忘不了自己的徒弟红梅,到家喝酒,说是她下乡的萍儿回来买了两只母鸡,一水的老鸡,也下不了什么蛋,正好一道菜。  建国、红梅到师傅家吃饭不算稀奇,可徐师傅心里就打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冷彩莲更不是富裕、大方的主,这饭?可也不能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事才请我们?”  到家一看,厂知青点上带队的孙队长坐在桌前,徐师傅马上明白了,让他来陪客,因为他和孙队长是哥们、同乡、从中原那个大厂一块儿来的同帮、特殊时期中还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这孙某人XX时期中也曾“金猴奋起千钧棒,糞土当年万户侯”,成立厂革委会时,他使尽全身解数,也没能把个厂革委会主任的交椅挪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于是一天游手好闲、牢骚怪话不断,后来厂子还是给了个安慰“官”:被派往知青点,做了孩子王。世事也捉弄人,后来那些胜出者一夜之间,一掳到底,而他却吃香喝辣,达到了“烟酒基本靠送、工资基本不动”,就是“老婆基本不用”这条当时还没法到位,那个痛快、解气自不必说。
      “萍,萍,出来叫叔看看。”徐师傅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冷师傅赶紧挤眉弄眼,外加摇头摆手,说:萍拇(没)回来,他那能不好好在点上锻炼,有事拇事往家跑。”
      徐师傅明白了,他儿子没回来,更不可能托他的顶头上司,跑几十里地给家里带什么鸡,待一会儿盘子里盛的没准是她家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呢,于是感到这顿饭沉甸甸的,没准还吃出个使命感来。
      红梅一见孙大人,马上捧上一张笑脸,用她那甜脆甜脆的声音喊了一声“孙叔叔”,令冷彩莲为之一震,觉得今日个把她叫来“实在是高”。
      实际上这一声叫得这个孙叔叔倒挺不自在,当年红梅的这个指标没有“创收”,是上面压下来的,他费尽心机还是没卡住,不过还是把她折腾了折腾,叫她多跑了不少的冤枉路,一个女孩儿拿着包烟,到处敬,但从今日这一嗓子看,她并没觉察或许是已觉察而不外露,或干脆已经冰释前嫌,这是多好的涵养呀,他有了些许的宽慰,释然一笑说:“是红梅姑娘啊,跟了个好师傅,越发出息了。”
      成建国一看这阵势就意识到今日自个的角色就是那“酒篓子”,任务就是让对方“吃好、喝好”,敬酒、陪酒可是自个的强项啊!
      席间,徐师傅思量,没听说厂子最近要招工啊,而且晓阳她们这一批刚进厂,就是再招也不会这么快,这恐怕是冷彩莲的单相思,所以不能说招工的事,让孙某人感到有压力,就是冷彩莲自己也会显得急功近利,这餐饭它就变了味,到头来自己这个吃客变说客也跟着不那么光彩,于是他想尽量扯些轻松点的闲话,问候说: “大哥,最近还好吧?” 这个“大哥”是他们那年头在同一个战壕里当战友时的称呼。
      久违的这一声大哥,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两人连了起来,唤醒了孙某人对当年的记忆,那曾经有过的辉煌足以使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兴奋,也为徐师傅驾驭这个饭桌上的舆论方向做了铺垫。
      “好个屁,跟那帮他爹妈都管不了的孩子掏,还有个好!” 孙某人得了便宜还买不到乖,怪嗔地说。
      “是啊,劳领导费心了,看你又黑又瘦的,今日个你老嫂子好好犒劳犒劳你。” 冷彩莲逮住话头马上接茬。
      “你别听他在那儿瞎掰,他齐小就没白过,连那腚都黑得跟那驴球蛋似的,现在他一天不是跑上边,就是回厂办事,一个月呆在村里就那么可怜的几天还不是歇在凉房里,太阳想晒他都够不着啊!” 徐师傅明损暗捧地说着。
      “你眼红了?”孙队长带着几分得意,歪着头,看着徐师傅说。
      “岂止是我眼红,你问问这厂里有几个不眼红的?可当初又有谁愿意去呢?”
      “要不咋说你水平高,有眼力,能力强,有福气,连老天爷都罩着。”这话是孙大人在他的对手_那个革委会主任_倒台时自个说的,徐师傅此时带着恭维的口吻原话奉还,算是借花献佛吧。
      “那是,亏得你当时拇当那个狗屁主任,那帮鳖犊子现在还在翻砂车间抬砂箱呢,厂里人都不稀搭理他们。”冷彩莲赶紧附和着。
      “呵呵,算交了一回狗屎运,说到底还得感谢大伙看得起、信得过。” 孙某人此时被众人捧着,加上心里的自得和解气,又几杯酒下肚,令他的血液循环加快,那黢黑的脸上也泛着红光,这些客气话到了也没能覆盖住他脸上闪烁着的兴奋和自豪。
      成建国不失时机地敬上一杯: “祝孙队长大福大貴,步步高升!”
      笑声、杯盏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可冷彩莲的心里却直打鼓。
      眼看着酒过三巡,菜碟子也轮番发出轻松的微笑,可连“招工”这俩字还没人提到,冷彩莲耐不住了,本来她也知道,厂子最近不会招工,但自从晓阳这批人进厂后,她这心就不安生了,她一会儿想,刚招了人,一时半会不会招了,一会儿又想,既然这官崽招过了,下边就该轮着咱老百姓了,明知现在还不会招,可这心里总像揣了个兔子,蹦蹦跳,不做出点表示就像对孩子不住似的,于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即使现在不招,将来招时,点上那好些人,不得有个先来后到嘛,跟看病似的,不得先挂个号,还得挂前几号,对,就得早动手。她像侦探似的侦察着,好不容易发现“孙大人”回厂了,狠狠心,杀了家里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又起大早,拿了全家每人每月半斤的肉票到市里排队,曲里拐弯的长队并未减少排队人脸上的兴奋,那天她运气不错,最后一个买到了一级肉(最肥的), 3斤,像是专门给她留的似的,现在统统一顿造光,可不能连个响都听不着,于是她直奔主题,问: “最近招工的政策是不是有变化?咋从学校里招了?”
      孙某人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说是吧,那不等于砸了自个的招牌,以后谁还巴结他;说不是吧,明明刚招了一批,倒是徐师傅反应(从一开始就有思想准备)快,出来为其解围,说:“不会,这是国家的基本国策,万晓阳这一批是一个特例,当年他们的父母出生入死,算是一个补偿吧,是一次性的。下来,该咋着还得咋着。”
      “那俺老熊也是流过血的,咋不补偿补偿俺。”冷彩莲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这真是个谁也没法回答的问题。
      “咦,老熊呢?”大家这才发现没见着这屋的男主人,徐师傅这一问才岔开了话题。
      “他,头痛,歇着啦。”实际上是老头不让她折腾这档子事,她怕他添乱不叫他出来,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应酬,而且是充当这么尴尬的角色,当然巴不得歇着。
      徐师傅心想:谁让你家老熊那么熊呢。令人意外的是你这么能耐的冷彩莲怎么会提出这么一个“更熊”的问题,更令人担忧的是:如果谁顺着这个杆往上爬,不定那儿就会碰着这婆娘的自尊,那…..,他赶紧转移话题说: “大哥,大萍这孩子我可是看着长大的,起小就听话。”
      “是,是,在点上表现也不错,尤其是这一年,能吃得苦,群众反映也不错。” 孙大人也理会了徐师傅的用意。
      冷彩莲似明白过来,接话说:“都是孙队长教育有方。”
      见他的引导起了作用,徐师傅生怕话头再绕回去,于是接着发挥,说: “这上山下乡虽说让孩子受了点屈,可那也是一种锻炼啊,对他将来走上社会的好处不可估量啊!就拿红梅和万晓阳来说,这一比,差距就出来了,红梅进厂时年龄也跟万晓阳差不多,可那多懂事,多讨人喜欢,而这个万晓阳呢,都叫人不知道咋说。”
      一提到万晓阳,冷彩莲来了神,说:“咦,咋的啦?讲卫生啦,漱口了?你那个臭嘴还有啥说不出口的?”
      徐师傅知道编排万晓阳就等于讨好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毕竟白吃了人家一顿,那就让万晓阳来买单吧。但当着成建国的面,又不好怎么说,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从关心的角度对建国说: “唉,我说建国,你也教教你那徒弟,别一天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有事没事把个“师傅”老挂在嘴上,那天早上,我从厕所出来,边走边扣‘大前门’,被她一叫,吓一跳,等了半晌,光见她咧嘴,也拇(没)说个啥,你们听说了吧?那天她还叫老向‘刘师傅’”。
      冷彩莲哈哈笑起来,徐师傅说: “这都是你的功劳。”
      “关我个屁事。”
      “那天开会时,不是你叫老向老流嘛。”
      “啥活也不会干,好话、 恼(坏)话也听不来,呐(那),呐是她师傅教的事? 她爹妈干啥去了?”
      徐师傅接茬: ”她爹妈干革命去了,她要是在农村锻炼上几年,保准不会那样。”他依然把持着他的舆论导向,表演着他的左右逢源。
      冷彩莲马上说:“那建国也拇上过农村啊。”
      徐师傅真不明白,一句闲淡话,这冷彩莲在这儿跟谁较劲,个中原委,恐怕连冷彩莲自个都说不清楚。
      红梅心里泛上一阵酸楚:对人家一个女孩家,干嘛说得那么难听。但在这堆人中,那个都比她资历深,在这儿那有她说话的份,但反过来一想也是,以前和万晓阳同行时也看到过她跟人打招呼后的尴尬。
      吃完饭,红梅回宿舍,正碰上万晓阳到水管接水,于是她迎着她走,然后在她面前站住,猛然叫了一声: “万晓阳”,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她看,嘴角一撇一撇的,欲言又止,似笑非笑。
      晓阳愣住了,问:“你要干什么?”
      红梅仍然不语,万晓阳又说: “唉,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呀?这样子傻不傻呀!”
      红梅扑哧一声笑了,说:“我在给你照镜子,你也知道这样子挺傻呀!”
      “好啊,你笑话我。” 说着就举着空脸盆朝红梅晃了晃,红梅上前一把搂住她,说: “我刚从冷师傅家吃饭回来,他们随便说起来,我给你提个醒,以后注意一下就行了。”
      “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没说什么具体事,就说你打招呼什么的叫人挺别扭的。”  说完她又一本正经地说: “哎,我跟你说,真的,在厂子里,跟在外面不一样,见了人不一定非得打招呼,你想,一个厂的,这么多人,大家都认识,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有那么多话说。对特别熟的,招呼一声,对一般关系的,就当没看见。”
      万晓阳听着,还在为刚才“镜子”里的形象自惭形秽,浑身的血直往脸上冲,对红梅的话也没特别认真的听,但最后一句,她倒听得真:对一般关系的,就当没看见。  这还不好办,她又做回了她自己,而且是矫枉过正,平日走路平视前方,对人视而不见,人们又说:才进厂几天,这眼睛就长头顶上了,还不是仗着爹妈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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