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作者:凤尾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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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重走来时路



      文昌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做技术支持的刘高工手里捏着两张火车票,满脸疑惑地走进来: “老板,是您要的票?” 这注定是笔赔钱的买卖,派谁去也难有回天之力,可老板却要亲力亲为,令他越发犯糊涂。
      “是的,麻烦你和我走一趟。” 他很平静地回应。
      “我当然要去, 必须的, 技术上的我负责, 再派销售去一个不就行了,您何苦要......,还坐这个。” 他扬了扬手中的火车票。
      文昌德左手举到脸旁,食指和中指并拢伸直,小指和无名指弯回,一边左右晃着,一边说: “勿来赛,勿来赛,这里面还有许多协调的工作。” 眼镜后面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对方。
      “老板还有绝招,妙招?”
      “有招也不能往他们身上用,这筆生意亏定了,只能我们亏。”
      “噢,怪不得坐火车,省点儿是点儿。我年轻,无所谓,只是老板要辛苦了。”刘高工用数学原理给自己解了惑。

      早晨的薄雾笼罩着这钢筋水泥的世界,当晨曦的静谧被初升的太阳唤起的时候,大地开始了复苏。
      路旁花坛里低矮的菊花开满枝头,洋溢着浓浓的香气,为这钢筋水泥的世界平添了一份生气。路边绿色的草地开始变黄,微风吹过,道旁高大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向它们的生命做最后的道别,枯黄的叶子随即飘飘洒洒回归大地,落叶伴舞微风由高到低,缓缓坠地,飘落于行人的脚下,真可谓“一片梧叶一声秋啊!” 环卫工人飞快地舞动扫把,似乎要将这秋的印迹抺去。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一辆黑漆如墨的宝马疾驰在快车道上,如飞的街景向后倒去,文昌德靠在后背上,微闭着眼睛沉思,时而睁开,深邃的眼眸如梦如幻,当车将要开进站前广场的时候,他挺直了身子说: “就这儿下吧。”
      司机打开车门,文昌德下车,佇立在火车站站前广场的马路边,刘高工就纳了闷了:坐火车,省钱?可舍近求远,从上海开车到此一游,油钱就不是钱?一脚油门就可直奔贵宾室门口,老板干吗偏要在这乱糟糟的地方下呢?但这些问号也只能闷在心里,他茫然呆立一旁。
      文昌德对这个车站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三十多年前他像候鸟般在这条线路上奔波了十年。长长的两条铁轨,无穷无尽地延伸到遥远的天边,一年一年地进站出站,一次一次地上车下车,带着记忆驶进,载着梦想远行。
      火车不只在空间的轨道上奔驰,也在时间的长河中流淌。今天,车轮已经辗碎了历史的骸骨,车站也早已改变了模样。
      “老板,现在进站吗?”
      “小刘,你还年轻,你不懂, ” 他答非所问,仰脸望着空中,自言自语:这人生就像坐火车,有人中途下车,有人半路上车,爱情停停走走,朋友去去留留,多少人在你的生命列车上与你擦肩而过,那些你爱过的、 爱过你的、 你伤害过的、 伤害过你的、 你帮助过和帮助过你的人,将永驻心间。
      “老板,想不到你还是个文学家,这话说得太有哲理了,我虽年轻,也有同感。”
      “你以为文学家是那么好当的,生活感悟而已。”
      小刘似乎悟出点什么了,老板这是要重走“长征路”,找找当年的感觉,这真是有钱人钱多烧得慌,一个一天为温饱奔波的人,那有那工夫去感悟。
      “老板,走吧,不然要误点了。”小刘提醒道。
      文昌德依然泥在那儿,昂首远望,他在寻找当年那栋灰色小楼的踪迹,那楼顶上养着一群鸽子,每年回来,看到那群鸽子带着长长的哨音飞去飞回, 他就会真实地感到:回家了。
      可今日小楼早已没了踪影,矗立在眼前的是雄伟的车站大楼。但在他的眼前,浮现的依然是小楼,耳畔依稀有悦耳的哨音。
      “走吧,真要误点了,您的重走‘长征路’可要泡汤了。”小刘带点调侃地提醒道。
      文昌德浑身一激灵,望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东北小伙:他高个,方脸盘,皮肤白净,身材魁梧又不失斯文气质。他上穿一件黑色皮夹克,下配一条黑色牛仔裤,脚穿高帮黑色旅游鞋,鞋面上有两条红色的月牙形条纹,算这一袭黑色中的点缀。
      他跟在自己身边还真有点保镖的味道。此刻他正歪头看着自己,大而明亮的眼睛眨吧着,意思是说:我没说错吧。
      “鬼机灵,我就喜欢你这悟性。” 说着他在他的胳臂上拍了一下,然后转身,带着不舍,他伸手接住了一枚飘落的枯叶。
      上了车,这是两个硬卧的下铺,小刘将行李放到行李架上,转身坐在自己的铺上,文昌德斜则半躺着坐在对面的卧铺上。小刘一只胳膊肘支在窗前的小茶几上,托腮沉思。
      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文昌德的眼前一片模糊,小刘的脸变成一张娇好的女儿面容。阳光映在那张脸上,那白嫩的肌肤透着亮,长长的睫毛、直挺的鼻梁和微微突出的嘴唇似镶上了一道金边,那么美好,片刻,那睫毛和嘴唇抖动了一下,渐渐那脸上泛上了依稀可见的红晕,当时的他意识到姑娘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这红晕就是一种青春的闪光,感情的信号,是被异性拨动了心弦的一种面部感应,是传递情波的一种特殊语言。一位文人说过: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话。所以这“红”代表的是一种羞色,羞色朦胧、魅力无穷。他的头脑里开始了翻江倒海,听说她前几年出来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呢?那张脸是饱经沧桑呢还是风韵犹存?在里面走了一遭,人是变的圆滑世故?刁蛮狠毒?还是痴痴呆呆?总之当年的率真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他设想着和她见面的种种情形,也就是这种期盼使他神差鬼使般地,以这种方式出了这趟异乎寻常的差。
      看到他痴呆略带沉思望着自己的眼神,小刘茫然地问: “老板,有事吗?”
      文昌德浑身打个激灵,真切的感受到已是物是人非了。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没有,有点走神了。”他把目光收回来,盯在手里的那片枯叶上。

      他捏住叶柄放置于拇指与食指间来回搓动,叶面隨之旋转。他蓦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将叶片举到小刘眼前说:“你看,这树叶它的正面光滑,色泽泛红,而背面粗糙且枯黄泛白,原来自然界也酷似人生,鲜亮光耀的背后少不了艰难、困苦、奋斗与挣扎。”
      “是啊,我也才注意到,不过人生像您这样经历了艰难、困苦还能换来辉煌的人可少之又少,多数人都是奋斗与挣扎了一辈子也没见着成功的影子。”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不能因此放弃了努力。”
      “是,老板,您就是我的榜样,听说您是古海受苦、常州起家、上海辉煌。”
      “我这算什么辉煌,每天一睁眼就是开会、 合同、电话、算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今日不记昨日事,可在古海受苦的日子却老盘旋在脑子里。前些年,我曾回到过老厂,厂子已经破产,没有门路的多数人还是守在厂里,靠低保生活。那年我回老厂到一当年哥们家里,看到一派败落景象,问:‘“嫂子呢?” 哥们沉默良久说:死了。说是在厂门口等车,因该线路太长,站多,每站必停的车,上车5角,停的站少的车票价自然就贵,是一元。这天一元车停在站牌前,她不上,5角车过来见一元车占着停车位就从站前开过,她急于向那5角钱的车奔去,结果被车轮压死,为省5角钱丢了一条命。”
      一瞬间他的眼前一片朦胧,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他马上用手掩饰地搓了下脸,乘机抹去了眼角儿溢出的泪水,这泪水里浸透了对昔日同胞生命毁灭的惋惜,也包含着对自己无能、无力、无为的哀怨。
      他慢慢地将枯叶慢慢揉碎, “咔嚓咔嚓”的声音令人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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