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万晓阳的思想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回首往事，生活的体验使她得到了相反的结论：她第一次说了多余的真话，使她从一个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几乎失去了社会提供给一个纯真少女的一切待遇；第二次在任书记的谆谆善诱下，她坦诚的实情告白，将他送进了监狱，从而在自己心里埋下了深深的歉疚，为了这良心上的自责，她将自己押上了婚姻的战车。如果这一次再从这一开一合的黑洞里不经意间流出点什么， 就不单是自己要撒手人寰，而且还会拖上他共赴黄泉了。 说了死路一条，不说，也许还能逃过一劫，你没听人说嘛：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经过几年的风风雨雨，现在就是有一台测谎仪摆在面前也奈何她不得。有经验的测谎专家指出：有些测谎反应从记录纸上的曲线无论如何都不能解释在说谎，甚至反应“过度正常”，倒不能认为被测者没有说谎，也许是他（她）太会说谎，所以生理上没有反应。
　　她铁了心，口气也硬了起来： “我想不出，不晓得，你们让我说什么呀。”
　　看到一个如此年轻、 又非惯犯的女子如此嚣张，男警官感到惊讶：她的“贼胆”从何而来？他又一次拍了桌子，说： “你不晓得，是吗？我们会让你晓得的。”
　　这时女警官赶紧接上了茬，说： “据我们分析，这个案子肯定不是一个人做的，一个犯罪嫌疑人不说，他能保证同伙也不说吗，再说这炸药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这炸药的来龙去脉，牵扯到的人都可以提供线索，形成证据链，因此，我劝你先不要把话说绝，过过脑子，在此，我必须再一次告诉你，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在案，成为呈堂供证。”

　　女警官知道：如果案子是她做的，那刑罚后果虽然是死刑无疑，但是根据中国刑法的规定，如果是由于被害人的过错而导致行为人激愤犯罪的话，有可能被判处死缓。她想告诉万晓阳：老实交待，不要放弃了自己免于一死的最后一个机会。

　　可惜她没有领会女警官的良苦用心，看着两位干警，关闭了声带，只保持着一脸的冷漠。
　　女警官出其不意提问： “你先如实讲讲从年二十七到大年初三你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 办案人员已经知道向天雁是年二十九一大早就离厂了，那一周他和万晓阳上三班，就是上夜班，建国是上二班，那么就有一个空档期：即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之间。
　　据此推测，炸药包应该是在二十八日下午的这个时间段放置的。 做完这个罪孽的勾当，他第二天一早就回家去了，脱离了这个现场，心里不再那么紧张，他可不愿意呆在这里听响，建国下了二班回到家就已经小一点了，估计他应该不会去拧收音机，所以这个响当天夜里他是听不着的。
　　万晓阳浑身一激灵，然后就眼望着天花板，嘴里念叨着：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嘴里絮絮叨叨： “年二十七、二十八我上三班，二十九休息，三十我上白班，到班上打扫了卫生，就我一人，向天雁已经回家去了，十点半钟全科集合， ”
　　她沉思了一下接着说： “噢，是开会。”
　　“开什么会？”
　　“科长给大家拜年。”
　　“科长都说了些什么？”
　　“哦，哦，说祝大家新年好。” 事实上她压根儿就没参加会。
　　“是吗？你的耳朵长得真长。” 男干警说，事先他们已经知道她没有参加会。
　　万晓阳脸红了，赶紧低头否定了先前的话，说： “我不知道开会，打扫完卫生就回了家。”
　　“据我们了解，这是一上班就通知了的，而且确实通知到了你。”
　　“通知了，忘了。”
　　“你那么着急回家干什么？”
　　“收拾东西准备回建国他家过年。” 她特别把建国两个字咬得很重，以显示他们夫妻很恩爱。
　　“回家后都干了些什么？”
　　“家里大扫除。”
　　“有人看见吗？”
　　“不晓得。”
　　“怎么又是不晓得？难道你大扫除是关着门的？”
　　“不是我关着门，是别人关着门，周围多是单身，早早就回老家去了。”
　　据了解，有人看到她回家后一直关着门，直到建国领着小孩回来才敲开门，一进门，她像是早准备好了似的一把拉过女儿，并把早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建国，催他换掉工作服，并给女儿套上一件外衣，就急匆匆地催建国出了门。
　　她随手锁上门，站在门边，建国只得将手中的包放到外面的窗台上，就往厕所去了，岂不知从此他就和这个茅房拜拜了。
　　这期间万晓阳和小孩一直在外面等着，车是12点开，其实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
　　建国从厕所出来看看表说： “阿么这早去？”
　　“啰嗦什么，早了好占位子。” 说着把包塞到建国手里，就往外走，而且见人还主动打招呼，好让别人看到他们其乐融融、双双把家还的情景。

　　“你丈夫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初二早上，他和他弟弟回老家拜年。”
　　“他一直没回来，你不觉着奇怪吗？”
　　“不奇怪，他们家亲戚多，走的家数多。”
　　“到初四都没回来，你就没点什么想法？有没有到熟人处打听打听。”
　　“有想法，打听了，没找着人。”
　　“你找谁了？”
　　“找宋军了。”
　　“那天？什么时间？”
　　“就昨天吧，” 她又眼望着天花板犹犹豫豫地说：“好像是下午三、四点吧。”
　　两位干警交换了一下眼色：这绝对是谎言，事发后，警察在建国家周围布了控，没见她出门。
　　“你什么时候知道建国出事的？”
　　“今早上班后。” 这也说得过去，那位“死里逃生”是建国的堂弟，家本来就住上边农村，出事后录完笔录就被送回去了。
　　“别在那儿装模作样了，你就照直说你年二十七和二十八的下午四点到12点之间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男警官把问题提得更具体。
　　“二十七下午四点建国上班去了，我还在睡觉，起来后就做饭，然后建国回来吃饭，吃完饭建国上班去了， ”
　　“只说晚饭后到十二点之前。” 男警官把时间范围又缩小了。
　　“晚饭后我洗碗，收拾，然后又睡觉。”
　　“向天雁二十八号晚上到你家去了，背了一个工具包，里面放着炸药包。”女警官单刀直入。
　　“有人看到了吗？这可不好随便乱讲的哦！” 万晓阳愣了一下，短暂思考以后认为他们还是没有证据在诈她。因为情景不对，实际情况是，他们按照约定：向天雁从开水房提一个热水瓶过建国家门口时，如果家里没别人，万晓阳就招呼他进去，因为炸药包已经在前一天由万晓阳下班时带回家，藏在床底下了。
　　前后这段时间万晓阳一直领着小孩在四合院转悠，还不时往马路上张望，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天又冷，而且向天雁动作极快，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发现有人看到他，所以她气焰嚣张起来。
　　她没有断然否定，只是说没有人看见。
　　向天雁动手，万晓阳“少不了的主”的身份已确信无疑。但要从她打开缺口，难！ 她有一颗金钢不破之痴心。
　　两位警官不再跟她周旋，他们撤离了保卫科，进一步分析案情，寻找新的突破口，把她晾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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