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作者:凤尾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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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筑巢”跋涉



      终于这肚子有动静了,这一天一早起来万晓阳就说肚子痛,还挺给劲,娄庆云赶紧到单身楼去叫建国。
      建国到医务室找了翁大夫,大夫检查后开了派车单。
      来到省人民医院,门诊大夫检查后就收住院。 住院大夫进行了例行检查, 听了胎心,还好。然后在她的肚子上摸了半天,现出沉思状问: “以前来检查过吗?”
      “没有。” 万晓阳答。
      建国凑上前,小声问: “阿么了?”
      大夫说: “胎位不正,早检查还可以转一转。”
      建国疑惑地看着大夫,问 : “现在咋办?有危险吗?”
      “到时候现场处理吧。” 大夫无奈地说。
      万晓阳想这会不会跟自己用绷带缠有关系,她充满了恐惧还外带自责和懊悔。
      建国风风火火赶回家,向母亲报告了这些消息。母亲收拾了些住院要用的东西,叫建国先去,然后她在家打了8个荷包蛋,用保温桶盛着,脑子里满是一个个胖小子那胖嘟嘟的脸蛋和园呼呼的小屁股,她赶到医院时万晓阳已经进了产房,建国在门外的过道里守侯。
      每次疼痛来临之时,万晓阳就数着秒针在产房里来回地疾走,象只笼中的困兽。
      宫口一指一指地打开,强烈的酸痛像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地袭来,它狰狞地闪现在母亲和婴儿的对峙间,不时用钢爪揪抓着母亲的下腹。她像是一只等待解剖的青蛙,乖乖地躺在产床上。它浑身发冷却大汗淋漓,用手撕扯着汗湿的棉毯,痛到连呼吸都变的微弱了。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 “建国,建国,你在哪儿?”
      建国往产房门口走去,门口的护士挡住了他,说:“你进去帮得了她吗?”
      成母则站在一旁两手合十,半闭着眼,嘴唇翕动,似在祈求母子平安。
      由于胎位不正,主治大夫亲自上阵,带了有经验的助产士,两个人跪在板凳上往她的肚子上使劲,一边念叨着: “深呼吸,往下用劲。 ”
      她痛的时间太久,体力不支,浑身无力。在没有任何力气的情况下还得憋气用力,胎儿在露出宫门后怎么也出不来,慢慢地她就不再挣扎了,产房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位助产士宣布: “胎心转弱”,另一位对着门喊: “万晓阳家属, ”
      建国母子一齐来到门边,就听问:“保大还是保小?”
      建国毫不犹豫地说: “当然保大人。”
      母亲则对着建国拉长腔: “你……,”
      接着,又是吸盘,又是产钳,叮叮噹噹一阵忙乱,终于听到一声婴儿那溺弱的哭声。助产士将脑袋伸出产房门口,喊道:“4床,生了, ”
      “啥?”
      “女孩。” 助产士的脑袋缩进了门里。
      母亲将保温桶塞到建国手里,转身走出了医院,建国意识到万晓阳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水深火热。
      第二天,她出院了,回到了建国家,第四天她上班了,没有休产假,只休了三天病假, 因为她是未婚先孕,没有产假。那天她包了个绿色的线织方头巾、裹了件蓝色制服式大棉袄、两手插在棉袄的斜插兜里,缩着脖子,脸色蜡黄向下料房飘去的影象,久久地留在了陈技术员的脑海里。
      老天爷也太欺负人,一个钢崩儿扔正反,按平均概率,正面的几率也有50% ,但万晓阳扔出的总是反面,她生了个女孩,成母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长白山。
      只休了三天病假就上班的她,每天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家,不再有米饭,原来那米饭和海鱼,是给成母意念中的孙子吃的。她要和全家人一样吃当地人的主食:一种烙得很厚的大饼,可能是为了追求规模效应,一般人家都是一次加工一个星期吃的,到后来几天,这饼差不多成了铁饼,开始她忍着,谁让自己肚子不争气,后来,不光是要她吃饼,而是要她参与烙饼了,好不容易一个礼拜天就这么在烟熏火燎中过去了。
      她开始怀念她的家,怀念母亲,恨这个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小东西,她很少给孩子喂奶,加上营养不好,后来干脆没奶了,多数时间是由建国和母亲给喂牛奶。家里无端增加了一笔开销, 成母的脸拉得比长白山还要长,她还得忍着,直到有一天,她忍不住了。
      那是一个礼拜天,一大早她到巷口自来水管提了一桶水,把她和建国的衣服泡在盆里,盆放在她屋子里,出去打个转,回来看到屋门口的天井院子里湿了一大片,自己的衣服被捞出来扔在天井的青石檐子上,还在往下滴哒水,像在向主人哭述。回屋一看,只有建国的衣服躺在盆里。
      成母走过来,用平静的语调说: “你的衣服不能和你男人的放在一起洗。”
      她感到受了莫大的污辱,在房里嚎啕大哭,把东西弄得天响,成母竟装聋作哑,她只好夹个包,离开了这个“家”。
      其实,这真不算什么事,这里是回、蒙、藏族的聚集地,许多人信奉□□教,女性的地位低下,还有许多清规戒律。
      陈技术员就碰上一回,有一年秋天,建国陪着她到老乡的地里去买冬储菜,她不经意从放在田坎上的衣服上跨过,周围几个妇女跑过来,指手划脚,冲她哇哇乱叫,她听不懂当地话。
      建国赶紧一边双手作揖状,嘴里说着什么,算是道歉,一边把她拉开,说她犯了这儿的大忌:从男人的衣服上跨过。他就说了女人的衣服不能和男人的一块洗,即使男人是你很小的儿子也不行。
      这个习俗至今未变, 2003年, 陈技术员重回此地,许多传统和风情均已流失,但在市东头大清真寺旁的一家干洗店的门上却明文告示:男女衣服分洗。说明这是当地人多么坚守的信条,但当时,在破除一切陈规陋习的年月,没有人会明示,万晓阳不懂,建国是受过教育的人,对这些陋习是唯恐掩饰而不及,当然不会告诉她,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撞到了这桩婚姻中,为日后的婚变埋下了伏笔。
      建国又开始了艰辛的“筑巢”跋涉。他拿了女儿的出生证,迈进了总务科的门,只可惜那不是文凭,科长瞄一眼就打起了官腔:我们正在考虑,你们还得克服一段时间。
      任书记来到总务科,对科长陪着笑脸说: “你看,成建国的房子,”
      “唉,难啊,没有啊,我又不能自己变一套出来。”
      任书记心里恨出了血,心想你跟我拿什么腔,捏什么调,嘴里却讨好地说: “我还不知道,厂里这几间房子全凭你在那儿扒拉,我们大家才能居者有其屋,你看我给你出个主意咋样?”
      “快说,你老兄鬼点子多。” 科长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反感透顶:看把你能的,好人都让你当了。
      “现在万晓阳住一排七号,只要把娄庆云调出来,成建国在单身楼占着半间,成建国出来了,又还回半间,你总体上是平衡的。”
      “有这么平衡的吗,娄庆云能住到单身楼去吗?” 话虽这么说,科长还是采纳了这一条。
      建国的“筑巢”跋涉总算有了结果, 他们终于得到了一排七号这方二十多平方的小“巢”时,两人都已经心力憔悴,像火车到了站,拖动列车前进的动力消耗殆尽。弥漫的炊烟驱走了埋藏在她心里的阴霾,但它的那点能量也只够驱散最近的一层阴影,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建国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这个家,一大早,他要骑车二十多里路,到生产队去给女儿打牛奶,隔天一次,回来后,还要完成当时顺口溜里说的: “清早起,开炉门,脚步轻, 做好饭,叫夫人”的大丈夫职责。
      把女儿送托儿所后,他去上班,两个多月了,托儿所的阿姨还没见过几次小孩的妈,他理解她,说她干活累,但他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唯一的寄托就是他的女儿,这是他两年多来含辛茹苦、惊心动魄爱一场的回报。
      他经常长时间地坐在床前,凝视着女儿乌黑发亮的眼睛,微微上翘的鼻子,红殷殷的小嘴,他的脸上会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突然发现从来没见这孩子笑过 “这孩子怎么不会笑。 ” 他自言自语地说。
      “她妈自打怀上她,就没笑过,她怎么会笑呢!” 万晓阳绷着脸,没好气地回应了他。她不知道自己的情感世界那里出了毛病,总觉着像置身于灰色朦胧的天空,没有边际,就连自己的心灵也像被灰色酸涩的旧棉絮包裹着,胸中的气已经不能畅通,烦恼无处不在,外界的任何一点刺激都会在她心里点燃一股炽烈的无名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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