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同人]相逢恨晚

　　妲己美吗？殷郊自问，简直美得惊心动魄。所以父王眼里什么也不剩了，只有那个腰肢细软的狐狸精。母后在殿前的台阶上跪了一夜，也不曾让父王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他无法想象母亲是怎么度过那个夜晚的，自己最爱的丈夫同另一个女子在殿内，她跪在殿外求见，还要忍受殿内不时传来的欢愉之声。
　　父王——或许这样称呼不合适了，应该称呼他为纣。荒废朝政，任由妲己的喜好虐杀大臣，那只是开端。当妲己把矛头对准了母亲，殷郊原本的人生才彻底地走向毁灭。
　　“贱人，居然敢谋害孤的爱妃。”纣一巴掌把母亲打翻在地，“父王，难道你不相信母亲吗？”他流着泪抱着纣的大腿苦苦哀求，被嫌恶地一脚踢开。“本来就是孽障东西，该如何处置呢。”
　　据封神史传所载，殷商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后——姜氏，以“不喜淫”“谋害后妃”之罪被剜去双目，处以炮烙之刑，其族人亦被尽数戕害。皇后二子殷郊，殷洪则侥幸被阐教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所救。
　　殷洪艺成出师，奉师命下山，辅助武王伐纣。临行前，对师父广成子立下焚身毒誓，若将来助纣为虐，自愿身化飞灰而死。谁料他最终还是被公孙豹巧言说动，昧了良心誓言，成了阐教叛徒。
　　“哼，到底还是流了纣王的血啊，骨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败坏阐教门楣。”这类话，身在西岐一方的殷郊不知听了多少。当弟弟最终用师传之宝阴阳镜反攻师门，欺师灭祖，背离玉虚，终应誓言。“师父，我救不了弟弟吗？他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殷郊，为师也不愿看到这一幕，但殷洪自立誓言，谁也奈何不得。”
　　殷郊告诉自己，师父是明道理的，他也是阐教弟子，他也要明道理。最终殷洪死于太极图中，身化飞灰而亡。
　　“你以为你以后就是广成子唯一的嫡传弟子了吧，你那么刻苦，那么勤奋，极力想摆脱纣王血脉的阴影，可是殷郊，你摆脱得了吗？”天尊的话在耳畔飘渺，所以终于要揭开他心底最阴暗的想法了吗？
　　“诛仙剑是天地至宝，谁都以为广成子会把它送给大弟子，可实际上呢，你与广成子已先有几百年师徒情分，怎敌不过半路杀出来的成泽？”
　　“因为在玉虚宫那些老头眼里，我到底不过是纣的血脉罢了，迟早是信不过的，会落到和殷洪一个下场。”
　　“成泽，你的师弟，风神俊逸，内力深厚甚至远超过你，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天尊接着循循诱导。
　　“广成子几时把我当成亲传弟子，他的好法子怎么会传给我？我与成泽的区别，就是雌雄剑与诛仙剑的区别。我也劝过自己，他是我的师弟，我要好好疼惜他，可实际上用得着吗？我就好比雌雄剑一般，对他们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殷郊冷笑不止，眼里出现了狠戾的色彩。
　　“很好，殷郊，师伯知道，师伯没有看错人，师伯和你是一样的人……”
　　“师伯理解我？”
　　天尊满意地收起宝镜，“当年我与广成子，明明同在元始天尊门下修行，大约也是你与成泽这般了…”，殷郊抬眉，看了看沉吟许久的道行天尊。“师伯此去崆峒山，身边带不得其他人帮衬，师伯就只好将期望托付于你了。”
　　……
　　自从阿泽走后，寸心倒是坚持了积德行善的日常。她若是寻常人家的凡人女子，一生所能追求的不过是绣花织布，生养孩子，伺候丈夫，若是能让丈夫觅来封侯，她就算是祖辈积德了，若是她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也有个一官半职，她许会被封上个什么几品诰命夫人，那她就真真是光耀门楣了。所以寸心有时候会庆幸，幸好她是条龙，虽然父王从不把她当成接班人培养，但她一没这个能力二没这个兴趣。即使如此，她还可以四处走走，施云布雨，若某地能久旱逢甘霖，她也算间接积了德。每每她都会祷告，老天有眼的话，就把我积德行善的功绩算到成泽身上吧，保佑他平安度险，早日归来。虽然这么祈祷显得我动机不纯，那就打个折扣，起码也要给他计算上一半。
　　一日夜雨后，寸心独自在深巷里行走，突然碰到一位慈眉善目的卖花老妇，她冲寸心招招手，“姑娘，你过来一下。”
　　寸心好奇地走到她的花摊前，老妇扬手在寸心发髻上一拂，“照一照，这是我送姑娘的。”
　　铜镜里的女子乌黑的发髻上静静卧了一排淡紫色的丁香小花，丁香的花朵极小，每一个还不如小半枚指甲盖大小，这样的装饰，衬得寸心愈发清水出芙蓉。
　　“阿婆，为什么送我？”
　　“因为见到你，阿婆觉得有好运气。昨个夜里我就瞧见姑娘在这里四处闲逛了，我还想着倒是眼生。一眨眼姑娘不见了，倒是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雨。这灌江口原本是风水宝地，谁知道快一个月没有一滴雨了。”阿婆笑眯眯的，“我的花根本就开不起来，可急死我这个老太婆了，可是昨夜里见了姑娘，雨就来了。所以阿婆觉得，见了你，好运气就来了。”
　　“谢谢阿婆。”寸心摸了摸发髻上的紫白，从腕上捋下一串珊瑚手链，“阿婆，这是谢礼。”
　　寸心漫无目的地走到街道上，“这里是灌江口，我居然没发觉。”这是她住了一千多年的地方，可是自己居然在杨府画地为牢，连附近的山水人文景色都不曾好好瞧过。
　　缓缓摘下那一排丁香编在一起组成的精巧发饰，紫白色的，朴素的小花躺在她手心里。她还是不由得回忆起那个场面。
　　杨戬拿着一束丁香花，屈膝跪在她面前，“我要带你朝游苍海暮苍梧。”她假装自己还在生气，可是已经眉开眼笑地接过了花，他握起她的手，笑得温柔。
　　唉，从前和离之后，她回忆起千年婚姻，眼里全是自己疯狂地打砸强摔，声嘶力竭地质问杨戬的画面，还有他冷漠地拂袖出门，这更加激怒了她的怒火，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回答？她愤恨地拂了妆台，咬牙切齿地毁掉手边一切的东西物什，像个疯女人一样尖叫痛哭。敖寸心每每回忆起这些，她的神经就痛得发麻，龙是高傲的，尊贵的，甚至是不可一世的物种，她实在不喜欢那个自己，像条卑微地乞求他爱她的狗，她越想突出她的强势地位，她的公主般的地位，反而越显得疯魔，越显得卑微——那种强势的卑微。
　　比起和杨戬在一起的敖寸心，她更喜欢和成泽在一起的敖寸心的样子。和阿泽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她不愿意回忆起千年婚姻的种种，不想让过去的自己折磨的神经，反而有点逃避似的刻意不去想。如今自己也许是变得慈悲了许多，这一下回忆，居然是那些温柔的片段。
　　“我要带你朝游苍海暮苍梧。”
　　可惜了，他们的和离不够体面，像极了一对怨偶草草收场，抽身抽得如此狼狈。寸心呐寸心，你怎么那么蠢?就因为嫦娥托人带话，让她另觅良人，她居然就跑到月宫里刺杀嫦娥?她讥笑自己，这下不就是坐实了自己猜忌善妒的骂名了吗？嫦娥仙子一向是好说话的，瑶姬被灭门一事她仗义执言，放弱水一事她仗义执言，贬天蓬元帅一事她仗义执言，此番不过对她本就一塌糊涂的婚姻仗义执言罢了，而她敖寸心至于提剑刺娥吗？罢了罢了，他日去月宫给嫦娥道个歉，对西海的声誉也好。
　　“我不愿公主屈就于我。”阿泽是这么对她说的吧。可是敖寸心太迟钝太笨了，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寸心想着，她爱阿泽吗？普通女人对普通男人的爱?
　　最起码她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的，她喜欢他的长相，他的声音，喜欢他温润如玉的样子，也喜欢他腹黑时的样子，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喜欢他刻意板着脸的样子，喜欢他吻自己时脸色红红的样子，她自己也明明脸红得厉害，她甚至喜欢思念他，因为心里会有一股忐忑又安心的甜蜜，她也喜欢和阿泽在一起时她自己的样子。
　　可是这些是爱吗？经历过一场一塌糊涂的婚姻后，敖寸心不敢说自己懂爱了，可是雾里看花，来日方长，只要想起来成泽，她总会安心。
　　杨戬呢？自他此去担任司法天神，她就下定决心，二郎真君与自己，便是云与泥，不会再有交集。曾经的那些“我会管你一辈子的”“朝游苍海暮苍梧”还有几分情意在？杨戬在她心里的重量还有多少呢?她说不清，也不愿再去想，毕竟他们以后还能有什么交集呢？如果她算幸运，就让老天再给她一个机会，让他们体面地告个别吧。
　　画面转到天庭上，二郎真君轻车熟路地从贴身内衣里掏出嫦娥仙子的耳环，望着耳环怔怔出神，脑海里又开始了一番和嫦娥的天人交战，你来我往，翻云覆雨，撑霆裂月，酣战淋漓。
　　他闭目，眉头微皱，似是痛苦似是销魂，不一会儿，下身的亵裤已是一片湿热。
　　“二哥?”一声脆生生的叫喊。
　　杨戬大惊，“三妹，你怎么来了？”
　　“你在干什么？”
　　杨戬慌张地藏了藏耳环，不过他的司法天神甲胄却刚巧没有一个兜，他又无法当着三妹的面把耳环藏进贴身内衣里。
　　“这只耳环看得很眼熟”杨婵娇俏歪头一笑，“我知道了，这是嫦娥丢的那只耳环。”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
　　“二哥，你现在是司法天神了，和灌江口不同了。”
　　“嫦娥说的没错，我不是因为爱才娶寸心的，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所以让我们两个痛苦了一千年。”
　　“可是动了凡心的神仙，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天宫戒律森严，你…”
　　“哼，”杨戬轻蔑一笑。“天规?若到两情相悦时，我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天庭又能奈我何？”
　　“二哥，你这样想，真的很危险呐。”
　　“都是被他们逼得！他们明明知道，就算是神仙，也难以割舍七情六欲，为何还要定下这无情无义的天规？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人的本性，为什么还要遏制?没有爱心，哪来的慈悲心?又怎能拯救世人?”
　　杨婵听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觉得似乎很有道理。“二哥说的有道理。”她郑重地问了一句，“二哥真的愿意为嫦娥反下天去?”
　　杨戬眼光灼灼，“若能得到嫦娥的真心，我死不足惜。”
　　“二哥，你放心，如有机会，妹妹一定会帮你的。”
　　下界灌江口，寸心回忆起那束丁香花，自己当时用仙瓶护着，那花也终究留不住，何况手里的这几朵失了根的花骨朵呢？她轻轻摇摇头，手里丁香被湮成如烟金粉，随风而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