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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4
38.
两个人立刻起身出了棋牌室。
去大使馆，无论如何先跟家里取得联系，再决定要不要提前回国。
一月份的前海后海银锭桥以及周遭各条胡同依旧热闹，从前就听说中国地广人多，即便是风雪天户外，人气照样不减。朝原琉璃从行人中穿梭而过，倏忽觉察到这世界的怪诞与荒谬之处，停了下来。
她走得太急，收住脚步的时机又太突兀，落后半个身位的橘司差点从后面撞上去。
“怎、怎么了？不是去大使馆吗？”
“不，大使馆现在肯定很多人，田中桑和小林桑他们也一定忙得不行，我们过去大概率也只能等待。”朝原琉璃抿紧嘴唇，在脑子里飞速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虽然队里除了城岛夕月没一个阪神出身的关西人，实家都不在震灾区，但说不好有没有亲友恰巧去了那边，还是得想办法联络上。
缩在袖子里的手渐渐回温，感觉到掌心的异样，朝原琉璃摊开一看，是那几张从牌桌上赢回来的人.民.币，金额有大有小，从十元到一元不等。她攥得太紧，已经有了很明显的不规律折痕。
抬头环视四周，视线在各类看得懂看不懂的店铺招牌上淌过，最后落点在一家门口贴有“打电话”字样的商店上。
是熟悉的单词，她拿定主意，径直走了过去。
坐在收银位置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看见有两个年轻人迎面走来，本能地露出笑容招呼，询问是不是要买烟酒。
留长发的瘦小伙，和通身都很洋气的姑娘，要么是美术学院的要么是戏剧学院的，反正肯定是那些搞艺术的，来店里不是买烟和打火机就是买酒，准没错。
但老板这一次的预判却出了问题，披着黑色长卷发的姑娘指了指柜台上的有线电话，从外套里掏出一个本子，第一页写着“我是日本人”，又往后翻到空白页，学门口张贴迅速写了一句“打电话”。
“打国际长途啊？”那可贵了。
两个人都没听太明白老板的话，但从迟疑和惊讶的表情也能猜到是对费用有顾虑，朝原琉璃抽了二十元，放在柜台上，尝试说明：“我们、两次电话……用这里……用这个钱，全部。”说罢，还把钱往老板那边推近了点。
“二十啊？好好好！你们打你们打！”店里一天也就能卖出二三十块的东西，有的时候还卖不到那么多，让外国人打两个电话就能赚到一天的营业额，那可太划算了。老板立刻把钱收进柜台内的抽屉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搞艺术的老外果然有钱，重点是够大方。
39.
之前在使馆小林桑教过要怎么拨打给日本的电话，前面得加国际区号，朝原琉璃都记下来了，但现在往家里打这通电话是否合适，她不清楚。
从港区搬出来已经快四年了，这期间没有回过家，也没有主动沟通过，因为担心会让母亲大人难办；再者，当初是为了搞乐队而退学离家，倘若不做出点儿成绩来，她也自觉无颜回去。
迟疑了一小会儿，朝原琉璃把听筒递给橘司，让他先打。
“那……好吧。”
“先按这几个数字，不然打不过去。”
“我知道了。”
吉他手的国际长途接通得很顺利，响了一会儿那边就接起来了。橘司迅速问清父母和其他家人的情况，大家都很好，去兵库办事的叔叔受了点擦伤，但没有生命之虞，接收到一番在外多保重的叮嘱后便结束了通话。
轮到自己，朝原琉璃想了想，换成另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其实并没有把握一定能打通，对方在不在家也不知道，只是好像除了这一串数字，也再没有别的可以让她呼出了。
“…… はい、竹野内です！”
过了十多天再听见恋人的声音，她惶恐的心终于松懈下来，握住听筒的右手也抓得没那么紧了，用温柔的语气回复道：“丰君，是我，我在北京给你打电话。”
“是Se酱吗？你还好吗？在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有不适应的地方吗？第一天过后就一直没接到你的来电，我在想你们可能有事要忙，你说是用使馆的电话给我打过来的，我也就不好再打回去。”
“抱歉，是有点状况，但都解决了，放心。”除了刚落地报过平安，之后就没有打回去了，尽管中间有成员生病住院需要陪护，但这也确实是她疏忽了，不过眼下不是愧疚的时候，“我刚才在中国的新闻里看到了阪神地震的报道，丰君一直都在东京是吗，没有去关西吧？”
透过隔海电波传来的声音稍显失真，但蕴含的焦急和关心是确切的，竹野内丰被安抚到了，心头那一点点被遗忘的怨念消失无踪：“我在东京，Se酱打的是我公寓的电话，你忘了么？”
“啊……”她属实是昏了头了。
“下午有一点杂志拍摄的工作，在开工之前接到Se酱的来电真好。”
“对不起，我这边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会带上礼物回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发出很轻的笑声，听上去心情正愉悦，“一看到新闻就打电话给我，Se酱还是很在意我的，对吧？早上听说了地震的消息，因为知道你不在日本，所以暂时很放心，现在听见你的声音，就更放心了。”
朝原琉璃沉默了一瞬，说：“对我而言，也是这样的。”
“那这算不算心意相通？”竹野内丰问。
40.
算的吧？怎么不算呢？两个人不是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吗？
但这个问题却把她问住了，反应过来后，才发现片刻前的迟疑或许会让他受伤。
朝原琉璃还想找补说点什么，竹野内丰却已经跳了过去，主动提议等她回来去机场接她，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也不必担忧，她也便顺着他的话应承了约定，临出发前再告知他具体航班。
“不过……”
“怎么了？”
“就是，你有我哥哥的电话吗？”
意识到自己问得没头没脑的，她又解释道：“我不是高木瞳，但我哥有很大可能是高木雅史，所以我猜他应该会给丰君留联系方式……可以的话，能帮我问候一下他吗？”
她特意引用《妹よ》的角色，竹野内丰一听就反应过来了。除开自己不是游手好闲的混混，朝原琉璃和朝原慎太郎倒真是挺像高木兄妹的。
“我明白了，包在我身上。”
“谢……我会尽快再来电的，大概晚上九点。”
“我也会等着Se酱的电话，每天晚上都。”
41.
回去的路上橘司明显感觉到主唱有些颓，原因不明地。他干脆直接拉住她，问怎么不开心。
朝原琉璃撩起眼皮，表情疲惫地看着队友：“与其说是不开心，我更宁愿称之为荒诞。”
“因为地震造成的冲击吗？”新闻中一间办公室内所有东西都在剧烈抖动，倒塌下来压在了值班员工身上，那个画面的确触目惊心。
“如果在东京，我可能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日本的地震实在太频繁了，但现在我们在中国，在北京，远离大阪和神户。这里的人们还在睡梦中或者已经摆好摊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同一片天空下的那边，有人被埋在了家具和天花板下。只需要坐两个多小时飞机就能来往的地方，却迎来了截然不同的命运，这样无常的世界就是地狱吧？”
橘司神色复杂，用一种混合了不安与担忧的语气说道：“琉璃，不要想，不要再想了。世界上每天都会有灾难发生，假如每一桩不幸都要去默哀，我们也会死的。”
“阿司，你和我能站在这里说话，也只是因为我们足够幸运，不是吗？”
她在短暂的缄默过后突然笑了起来，带动耳朵上的贝母耳饰摇晃出粉色偏光。她说话的口吻缓慢且温柔，就像爱人在梦中的呢喃，但听得他越发心惊肉跳：“我们一直以来所习惯的平凡的日常，其实就是这么容易被打碎的东西啊。”
42.
睡了一觉起来朝原琉璃的情绪似乎恢复了，相处这么久，橘司已经可以靠看和听判断出主唱的心情状况，能辨别出现在和节奏组说话的她不是在强装没事人。
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忍了，有时候简直像只重伤流血还一声不吭的兔子。此前有一回参加音乐节，没唱两句就被喷发的烟花打到手臂，居然也能表情不变地唱完一整首歌，和观众做完问候才要求下台做紧急处理。
城岛夕月说起自己昨天下午去大使馆的经过，托了田中桑的福，他一路开绿灯进去的，给身处大阪的父亲打了电话，没打通，又转而联络了其他亲人，得知父亲伙同一帮子好兄弟出海钓鱼去了，现在正在太平洋上。
橘司无语凝噎，敢情是他和朝原琉璃想多了，还贴进去20元电话费。
“我家里也没事，你们俩呢？”佐佐木侑介问。
“一切都好。”
“应该也很好。”真出了什么事的话，那也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了，朝原琉璃忖想道。
正好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碗筷，看着三个队友的脸，说：“我写了一首歌，你们要听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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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应该不是在单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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