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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8
“啤酒和清酒混在一起喝会容易醉的，还是不要贪杯的好，Serai桑。”
“……是，我会注意的。”
他这么说，她便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为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找了个可以揭过去的合理缘由。
本来就不是在幸福温暖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还因为继父的缘故在妈妈那里有了个新名字，由此带来的身份认同问题尚且不提，妈妈心里的顺位变得靠后了，这种事很难接受吧？
朝原琉璃心里的小人揪着头发使劲儿撞墙，后悔不迭：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竟然对小杉说了那么冷酷的话，这该多伤他的心？
幸好及时察觉到这边的氛围似乎有些微妙，河村隆一站出来充当了调停者，问起两人在聊什么。
“一些不太合时宜的问题。”小人停止了疯狂的举动，问：“您要一起喝一杯吗？”
“在说琉璃今晚的表现。和以前很不一样，不是吗？”
杉原康弘突然开口，和自家主唱说起了这件事，朝原琉璃猛地转过去看他，表情稍显诧异，好像不理解他怎么主动回到了这上面。
这场对盘不是生放，乐队休息室的电视机不能直接看，但是在后台的监视器里还是可以掌控舞台情况的，主要是为了意外发生时可以及时应对。他们本来也不需要那么早就待机，只是无聊，就在走廊转转，听staff们说起了Serai桑的破格举动才去监视器旁围观。
然后，惊讶于歌手桑那份快要突破屏幕的狂气。
确实变化很大。
“像是释放了内心的恐惧。”想了想，河村隆一这样说，“人在害怕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超出想象的力量，对吧，Serai桑？”
“姑且也……可以这么说吧。”
两个人都看着她，期待她更多的解释。
朝原琉璃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自己喝自己的，没人注意他们，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原本还在这桌坐着的staff也去了别桌，也许觉察到苗头不对怕他们俩吵起来波及无辜就先偷溜了？
那样也好，方便她放下顾虑说话。
“两位前辈和我的关系都匪浅，说是亲近的人也不为过，所以可能也知道我的一些情况……”说到亲近，朝原琉璃倏地又想起来上半年跟河村隆一闹出的绯闻，觉得有点滑稽，忍不住笑了，另两人不明所以，表情疑惑，她立刻收起笑，正色道，“硬要找出一个理由的话，我希望我不会成为一个很典型的朝原氏。”
似乎感觉这么说太简略了，不妥当，她又补充道：“我不是在无病呻吟。出生无法选择，但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可以由自己选择的。如果按照我出生前的规划一步不差地来，我也许会变成很优秀的妻子、母亲，也就是父母亲期盼的样子，但那样我也会变得冷酷吧？”
不知道爱，也不需要爱，反正和某个顶着璀璨姓氏却面目模糊的男人结婚也只是出于合适，所以就像动物一样配对了，在那之后过着的也不过就是女性长辈们重复过无数次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被这个姓氏高高托举，也被它死死束缚。
大亲友皱着一张脸：“还真是相当令人费解的想法啊，和你表演上的变化又有什么关联？”
“……”她就知道不该坦诚的！
“我不认为琉璃你会成为那样的人，即便按照父母的心意长大。”
“嗯？”朝原琉璃侧过脸去，等着听河村隆一的下文。
他朝她点点头，结合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似乎就能理解她今夜的一反常态。但是——和家人之间的裂缝变得更大了吗——他有些担忧地想着。
“退学不是背着家人擅自决定的吗？”哭团主唱毅然从庆应女高退学做职业摇滚音乐人，这已经是个随着乐队人气上升而越发为人所知的tmi了，Sony早期拿这个和美貌vocal做宣传噱头时，受限于Let me cry的音乐风格还有一定审美门槛，也就是在Laughter和视觉系爱好者这两个大致重合的小圈子里传播了一通，不像现在完全可以当梗讲。朝原琉璃听后果然捂着脸笑了，河村隆一也笑，又继续说：“有这么强烈的决意和勇气去追逐自己渴望的东西，就算是Miss Keio，也一定是最酷的Miss Keio。”
【因为你的心从一开始就是热的、滚烫的，所以绝不会变成冷酷的朝原琉璃】
“敢私自退学搞乐队的人就算到了大学也不会报名参选Miss Keio的。”朝原琉璃露出个苦恼的笑，仿佛觉得这话太不着边际，不过这个赞美让她很受用，给三个人的酒杯都倒上了酒，一起碰了一杯，“我只是想说，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冷酷的人，所以更加有必要将自己的感受、心情、体会都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去。怎么说都已经是平成7年了，哪怕是再古板的神明，为了不失去人类的信仰，也该有所改变才是。”
这个形容听得杉原康弘直乐呵：“Serai桑也很记仇嘛。”
朝原琉璃冲他眨眼睛，表情无辜又狡黠：“我很小心眼的，说过我古板的人都会被我记住名字。”
“那可太好了，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不少人，都在烦恼怎么才能认识Serai桑。”
“也没有一定要认识的必要吧？我是独身又不是单身*。”
听她这么说，他晃荡酒杯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很快又靠着说说笑笑盖过了那一分别扭的心情。
“你要是在MS说这话会让很多人心碎的。”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冷酷又古板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旁听两人对话的月海主唱君随即发出了爆笑。
杉原康弘被哽得不知如何接话：“你……年纪轻轻的，少用那种欧巴桑一样的口气说话！”
朝原琉璃正想为自己辩驳，就听见了河村隆一的声音：“其实Se酱也好、琉璃也好，都和冷酷这个词不沾边。”
她下意识质问：“是吗？”
“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是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歌手的。‘Serai很会唱歌’，但凡看过一次Let me cry演出都不会否认这个事实吧？《Envy》是张非常棒的专辑，蕴含了极其充沛的感情，制作《Mother》的时候也为我提供了不少灵感。可能你所处的位置让你暂时无法意识到这点，但总之，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还要更好。”
“Sugi酱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主唱突然把话题抛给了自己，杉原康弘显得有些仓皇，但是能够领会他想开解她的念头，也顺着往下讲：“啊……对！没错！别老是那么说自己，时间久了会造成心理暗示的！”
朝原琉璃忍俊不禁，也看出来这两人是在尽可能宽慰自己，好意她领了，道了句谢谢，说我以后每天早上起来就大喊三遍Serai是全世界最棒的歌手。
聊自己实在聊够了，她另起炉灶，询问Luna Sea新一年的工作安排，河村隆一说明天飞爱尔兰拍摄《Mother》的pv，回来后会发行这首歌的单曲版，再之后就是专辑主题巡演，上半年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
“那我们也差不多，采风回来就要发新单曲，接着开新一轮巡演，再发专辑，再开巡演，平成7年就在发碟-宣传-巡演中度过。”
“千万别撞上了，我还盼着新单曲再拿一次一位呢。”杉原康弘插了一句，当然，他这也是在说笑。从已经发行的专辑中抽出收录曲再发一次单曲这种做法不算新鲜，但除非是反响热烈的hit曲，否则很难卖出漂亮的数字。对普通消费者来说，专辑只比单曲贵两三千日元，但却可以听到十首歌，从性价比角度也不会重复购买单曲碟。
“对自己有点信心吧，Sugizo桑，《Mother》明明是张完成度相当高的专辑。”同名的收录曲也是首好歌，依托Luna Sea如今的人气和知名度，保底也能卖个二十万。
忽然回想起之前给朝原琉璃寄过一张专辑的事，河村隆一心下微动，问：“你听过了？”
末尾的疑问词是平调，显然是肯定她顺利收到包裹听过专辑了。
“是。”他这么问她也想起来了，顺势提起回信的事，“认真听过后写了一番感想，寄去Luna Sea的事务所了。”
“为什么……”他想问怎么不直接寄给自己，紧接着便想起来当时是在事务所签名打包好托助理去寄出的，留的地址自然就是会社办事处，难怪没有收到回复。专辑发行后的宣传行程多到数不清，还有一些Slave限定event，从关东跑到关西，再加上好几个年末大型音番都受邀出演，别说有空看粉丝来信了，连睡觉都是挤时间。
“我最近都没怎么回去过，可能堆在收信室了。落款是什么？”
“唔……Asahara，写的罗马音。”
他微微颔首：“好。”
“你们俩在说什么？琉璃有寄信过来吗？”这部分听得杉原康弘云里雾里，结果却收获了队友和好友异口同声的“没什么”，更可疑了，“Ryu和琉璃……”
话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他没有任何立场置喙他们俩的私交。
理智上确实是这么想的，情感上却难免有被排除在外的酸涩，这种难以抒发的憋闷让他不太舒服，索性找了个由头去上洗手间。
朝原琉璃有点疑惑：“他怎么了？似乎表情不太好。”
“没事，Sugi酱你也知道，情绪总是一阵一阵的，像小孩子。”河村隆一说，不经意地把话题引了回来，“从爱尔兰回来我就去看你的信。”
“那就，希望不会淹没在Slave的热情来信中吧。”朝原琉璃笑着说，毕竟回信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不会的。”他最后的表情很笃定，“放心，我会找到的。”
找到那封回信的念头几乎贯穿了乐队在爱尔兰的整个拍摄过程。
但与其说是信任工作人员在整理分类上的熟练可靠程度，不如说是他心里藏着一股莫名的直觉，直觉让他坚信一定能找到。
过去有好几次未经告知便达成的相遇，所以这一封专程寄给他的信，也没有理由会下落不明吧？
实际上，河村隆一也不大理解自己在这件事上所表现出的执着。
找到了、看了，会怎么样呢？
会更靠近朝原琉璃这个人吗，会更了解她的想法吗，还是说由此便能建立起一种隐秘的联系、仅有他们二人知晓的联系？
其实关于她的事，他知道的已经很多了不是吗，说不定连Sugi酱都不及自己，那么还有什么深入挖掘的必要？曾经交往过的前女友们他都不见得会清楚对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却偏偏在因缘际会下窥见了朝原琉璃的私隐。
政治家的女儿，港区名门的大小姐，美貌与才华兼得的歌手，生来就躺在多少人终其一生也到不了的终点，却似乎时时刻刻都活在与这世界没有任何连接的恐惧中。
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也没关系，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他很好奇她写了什么。
落地成田机场后，河村隆一直奔事务所。前两天已经发了邮件让staff帮忙寻找寄信人是Asahara的信，谢天谢地，费了些时间，但总归还是找到了。
邮戳是去年10月下旬，已经快过去三个月了。
拆信时他的手甚至有点抖，不明白在紧张些什么，或者说在期待些什么。
信纸写了一页半，字迹很漂亮，他逐字逐句读过两遍后下意识松了口气，仿佛能透过这两张纸看见她写信时专注的模样。
「这或许也是您对我那个拙劣玩笑的回答」、「如今您也察觉到了我正站在悬崖边上吧」、「既然如此，那么我想，我也能够成为大声呼喊爱的人」。*
落款是琉璃，不是朝原琉璃。
他倏忽明白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原来我只是想要确认……】
【你没有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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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大小姐堂堂归来
*日语的独身并不与中文语境里的单身相对应，而是指没有结婚，艺人在节目上说自己是独身，并不意即没有处在恋爱中，而是没有登记入籍
*琉璃的信在Chapter 65，可以重温一下配合阅读
以下是与更新无关的碎碎念
最近一阵接连听到了樱敦和Heath的讣告，再加上8月因意外去世的Issay，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灰掉，至今仍然觉得难以置信。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爱着的人会一直活着，不是那样的。
因为两位的离去有了更多的紧迫感，当下所习惯的日常随时可能被打破，所以不管是什么想做的都要抓紧去做，一期一会，我们都珍惜此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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